到了晚间,陆清棠在苏木和蔻丹的伺候下换上一身织金锦缎的华服,墨则深也换上了一身平时很少穿的墨绿色金线绣竹纹长袍,为了让两人看起来更配对,墨则深强制要求她挽上自己的手臂。
尽管陆清棠不愿意,但碍于面子还是这样做了。
来到宴席的大厅,诸多当地官员都在等着他们,他们站在席位上给他们跪下磕头。
墨则深指节分明的手摆了摆,“平身。”
说完,那只手轻轻握住陆清棠的雪白细长的手,踩在软绵绵的毯子上,一起走上主位。
一番客套后,宴席开始了。
陆清棠环视了一番,纪无痕父子坐在左手边,旁边就是董成斌,其余座位就是南州当地的官员。
一看见董成斌那张脸,陆清棠就忍不住和他翻白眼,真是咬人的狗不叫。不过出自教养和素质,陆清棠只好忍着,还递给他一个笑。
董成斌不明所以,还举起酒杯要敬酒,陆清棠自然还回去。
这也算是重大宴会,故而三个宝宝都在小院里戴着,曾克和蔻丹在院子里头看着,余白和元琅在昨天也回来,孩子们的安危她自然不担心。她只是不放心那个宁心然,曾克跟陆清棠说过,宁心然最近一直待在屋里头不出去。
大概是因为那张脸,她也不好意思出门,这倒是归功于曾克的功劳。要不是他的医术稍微差劲,把她弄得人不人,鬼不鬼,宁心然要是出去乱跑还不好监视。
她继续喝着杯中的酒,吃着墨则深给她夹的菜,觉得有些无聊的时候,抬眼冲着纪文战挤了挤眼。
纪文战顾着和纪无痕说话,没留心到陆清棠,倒是纪无痕转脸之际无意间看到陆清棠在冲自己做鬼脸。
他先是愣了一下,然后迅速低下头,装作看不到的样子。
而脑中却猛然想起了花柔的身影,她似乎也曾对自己做过鬼脸,调皮的样子特别可爱。
只是她一个王妃不会跟他一个老头子做鬼脸吧?
想着想着,纪无痕不由得看向了身旁的纪文战。
纪文战正在转过脸同董成斌饮酒,偶然回头看了一眼身旁的父亲,清澈的眼神里露出些许愚蠢。
这让纪文战感到欣慰,还好,他的儿子没有做出那些丢人现眼的事。
不远处主位上的陆清棠脸红如火,她迅速转过脸,甩了一个后脑勺给纪无痕看。
此刻她是崩溃的,怎么能让镇南王看到自己这么不堪的一面呢,实在是丢人。
又过了一会,有下人过来为她倒酒,陆清棠便趁机让下人给自己传话给纪文战。她和落雪的计划得马上开始,否则宴席结束,这么好的机会就要浪费了。
很快,纪文战得知陆清棠有话要跟自己说,他与陆清棠对视了一下,然后起身离开宴席。
陆清棠看了眼身旁的墨则深,小声同他说:“我有些晕了,出去吹吹风,马上回来。”
墨则深赶忙回头看了一眼,“你快去吧,不过小心一些。”
他眸光微亮,带着些许深意。
今晚要做什么他自然知晓,这一切都是他们提前计划好的,一来是为了给徐令姝做局,二来也是为了让纪文战能够撇清关系,好救他一命。
至于其他人……
墨则深冷眸瞥向正在与人说笑的纪无痕,眼里一片死寂。
至于他,那自己就无能为力了。
陆清棠离开大厅后,转角就跨上一条走廊,走廊尽处就站着纪文战。
高大颀长的身影在地上拖出一条更长的影子,一直延伸到走廊的这一头。
陆清棠故意踩着他的影子向他走过去,纪文战有些不满,特意换了个位置,陆清棠依旧不放过他的影子。
纪文战无奈,以手扶额,“我的好妹妹,你娃娃都多大了,还这么幼稚。”
陆清棠撇撇嘴,并翻了一个白眼,“你也知道你是哥哥,哥哥可不得让着妹妹吗?”
纪文战点点头,一脸宠溺地笑了笑,“好好好,我让着你,你快说吧,找我什么事。”
陆清棠原本轻松的眸光中,在这一刻忽然变得凝重起来。
她抬头看向头顶的月亮,说:“长话短说,你父亲谋反一事宸王已经查清楚,现在南州的兵已经集结在郊外驻扎,随时都可以入城剿灭镇南王府。”
说完,她看向纪文战,分外冷静。
纪文战懵了,他早知道这件事,可不想会这么突然。
他脸色有些发白,不由得向后倒退了好几步,不解地说:“你说过,我父王是被冤枉的,是有人故意陷害,就连宸王也这么说过,现在怎么……”
他说着,嘴唇微微颤动,眼眸氤氲上了雾气,高大的身影在月色下显得凄凉。
陆清棠走上前,伸手拍了拍他的肩,继续道:“现在有一个法子可以救你们镇南王府,那就是让你父王主动地上削藩的折子,如此可以保整个镇南王府的性命。”
她叹了一口气,又道:“我知道这样有些侮辱人,但命才是最重要的,不是吗?”
纪文战高大的脊背靠在冰冷的墙壁上,他死死地盯着陆清棠,“你们朝中的人没一个好东西!”
陆清棠撇撇嘴,“什么我们朝中,我可是你妹妹。”
纪文战转过脸,冷声道:“一丘之貉。”
陆清棠又叹了一口气,并没有回应他的这句话,只是同他一样背靠着墙。
他说的没错,她这么做的确是不太好,可换谁来镇南王府都是这个解决,陛下是下定了铲除镇南王府的决心的。
只是陆清棠意想不到,她能在有生之年找到从未见过面的哥哥,这也倒是人生的一件幸事。只是这么多天她一直在想一个问题,母亲在陆家的时候,为什么不惦记这个儿子,就好像从来不曾记得他一样。
她看向纪文战,并用胳膊肘抵了抵他。
纪文战没有反应,故意转过脸不理会她。
陆清棠撇撇嘴,无奈道:“我知道你现在很难过,可我也是没办法,墨则深也不想做这种事的,但是皇权在上,他也只能顺从。”
劝解镇南王主动提出自请削藩是最好的结局,有墨则深作保,康元帝最多没收了镇南王府。他有钱可以换别的地方居住,但也好过没有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