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斤在门口扯着嘴角,对于阿婆的言行表示鄙视。
但总归是要收拾鱼的,折身要去厨房,却看着上山的石梯路上,隐隐约约映出一道白衣倩影来。
“阿婆,真有客啊?你刚才是不是看见有人了才算的卦啊?以前也没见你算出来什么大财卦啊?”
“屁,我这大半年的,万字牌一次都没摸到过,尽是一些瘦不拉几的条子,末尾搞事的筒子,头回卦到万牌你就质疑我,等我得了银子,仔细我一分都不分你!”
三斤嘴角又是一阵抽搐,以前也没有分过啊。
他去了厨房生了火,清理了鱼,又烧了水,那白衣女子才有些气喘地爬到这山顶的小院前。
“姑娘来问卦?”
女子穿的是洋装,模样生的端庄,手里提着青蓝色的布包,一身白裙子在阳光下亮的让人睁不开眼。
“是……也不算是……”
女子穿着小皮鞋的脚尖有些不自然的点了一下,而后脸色也变得有些奇怪起来。
“是也不算是?这什么鬼答案啊?不过没关系,无论是什么,只要东西到位,都好说哟!”
没等三斤开口,苏逸先一路小跑着出来站在女子面前,一脸的讨好。
三斤看着出来的苏逸,也是一脸的怀疑。
这婆子刚才摸鱼的时候也就是穿的随便了一些,现在她脸上涂的都是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
红的像血,黄的像尿,白的像石灰……
也难怪眼前女子的脸色有些怪异了。
“额!你就是摸鱼婆?”女子谨慎开口。
苏逸一个挑眉,那眉上的三分白灰也随之抖落下来,三斤不由得捂住口鼻,无奈地在心里叹了一口气。
“那个,姑娘怎么称呼?您先在这边稍坐一下,我去给你倒茶,我们阿婆人很好说话的,若是有什么问题,请直接说!”
苏逸很是赞同三斤的话,认真的点着头。
但她脸上的粉末也跟着簌簌掉落在大花衣服上,悄无声息地消失了。
那女子僵硬一笑,“我姓阮,名玲芳,是川城中阮家的女儿。此次前来,是想让阿婆替我寻一个人。”
苏逸看着阮铃芳,努了努嘴,又上下打量了一下她。
找她算卦找人,那这人就指不定是生是死咯?
见阿婆不语,阮玲芳抿唇别开了脸,“坊间传山腰的摸鱼婆神通广大,能寻人觅物,通兽语闻鬼话,只要阿婆能找到郭时南,该奉上的我自然不会少。”
苏逸打了个响指,折身进屋,“上道儿,进来吧!”
方才玉白的马吊,此时已被换了。
一副竹背做的马吊牌,颜色还隐约可见深青,有种古旧的意味。
阮铃芳坐在了苏逸对面,身姿端正,眼瞅着也就坐了那板凳三分之一不到。
她的青蓝布包被搁置在腿上,用双手交叠压着,似乎里边放着什么重要的东西,而眼神则是在竹背马吊牌上瞄了两眼。
眼看着苏逸又做足了洗牌的把戏,口中念念有词,说的多是些什么“鬼怪有道,妖魔寻途,所问之人,何况正处”之类的鬼话。
约莫是在找些不科学的东西来帮忙?
阮铃芳到底是留学回来,信不来这些。
不过她要找这郭时南,得先说说这邪门的川城郭家。
要说如今郭家没落了,可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单是每月收铺子的租钱,也能养活郭家上下几十口人。
尤其这郭正安,也就是郭时南郭三少的父亲,年轻时也是个有名的人物,虽然这名声一点儿也不好。
郭家祖上富过,小辈们在别人的讨好声中过着惬意日子,自然容易不知天高地厚,尽养成顽劣根性,郭正安书没好好念几句,倒是把各路女人哄的团团转。
要么是死缠着去学堂的某家大小姐,要么是厮混在勾栏瓦舍,与头牌纠缠不清,甚至还有过大街上逗弄女子的行径。
后来因为长辈们欠的恩情,他娶了一个乡野丫头为正妻,这正妻也是通情达理,只少读了些书,说话糙些,打理着郭家上下,替郭正安省了不少事儿。
偏偏郭正安是个不争气的,竟然就这么冷落着,甚至转头又鬼混起来,娶了不知道几房太太,直至正妻逝世,他怕是连人名字也记不起来。
也怪这郭正安年轻时造的孽太多,尤其一把岁数了,还指望着有太太进门。
偏巧这选进门的新太太,就是眼前这位阮玲芳。
只可惜,这位太太进门第一天,郭家就闹鬼了,只说大婚当晚本来高朋满座,郭正安在外头与客人们喝的兴致盎然,却听着一声女人的冷笑从屋子里传出来。
道理说那场面热闹非凡,怎么也不该听到这些怪声的,大家也不在意,正要继续喝酒,只见满场灯笼摇晃,红烛熄灭,女人哭诉的声音越来越大,惹得人心惶惶,四散逃离。
阮玲芳也趁乱逃出,不过没两日又被送回了郭家。
郭正安此时已经让人到府院查探一番,该做的供奉也做了打点。
本想着好好来和新太太你侬我侬,结果阮玲芳一进门,又是鬼叫声起,吓到郭家人逃窜不已。
这才又找人来算,结果发现这阮玲芳的生日竟与死去的正房太太忌日是同一天,那人道行太浅,倒是给出了对策,只说要想阮玲芳进门,须得三年后。
郭正安舍不得送人回阮家,又害怕闹鬼,始终想不到折中办法,这时候郭三少敲定了方案,以郭家的名义送阮玲芳出国留学。
两人名义上本该是姨太与继子,郭时南那日一开口,阮玲芳抬头看他,双方眼神中竟都有些星光点点。
郭正安本来不同意的,郭时南不知道私下说了什么,最后竟然让这顽固的老头子答应了。
阮玲芳这才得了三年安生。
这期间她与郭家多是靠着郭时南的联系,至于期间有没有更多情愫,却是旁人不可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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