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老二想开口,但他说不出话。
他第一次正眼看着江早早,觉得这个侄女儿莫名的可怕。
一个四岁孩子,竟敢妄称自己未出生的弟妹能定天下,把他贬低为淤泥,狂妄且嚣张。
可细细一品,这种话,会从一个年仅四岁,且曾经还是个傻子的孩子嘴里出现吗?要知道,有些说话晚的小娃子,四岁的时候连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呢!
她这远超同龄人的话,凌驾于他人之上的气势,到底从何而来?!
“对了,”江早早周身气势一收,歪着头瞧着江老二,“在你们回来之前,我和王爷爷刚从营地回来,要是我看得没错,你当时手里拿的是把草叉……”
“你确定你用长棍拦的人?”
“你……确定你拦人了?”
江老二一噎,脸上闪过一抹不自然。
他当然没有拦人,更没有用长棍,刚才说的那些不过是夸大其词,在一群妇人面前吹嘘的。
“你、你个小屁孩儿懂什么?!啥事都要你管!”
江早早咧着小米牙笑了笑,“确实不需要我管,我只是提醒你一句,撒这么明显的谎,等有德伯伯他们回来一问就戳穿了,图个啥呀?”
“噗嗤——”
人群里,有妇人实在是忍不住,捂着嘴露出了声笑。
江老二即便再不在意面子,也要脸,当下铁青着脸撂了一句“老子不和你们一般见识!”就转身走了。
江早早是有点离谱在身上的,这点山洞里的大部分村民都有共识。
但谁也不会去捅破,有些人甚至是避讳。
围观的人很快散开,杨婆子留了下来,二话不说,给李氏检查了下胎象。
“没啥事,受惊之后若是觉得心慌,就多休息休息,眼下不愁生计,活计撂了点也无妨,身子最重要。”
李氏也悄悄松了口气,脸上又露出温柔的笑意,“好,我会注意的,谢谢杨婶。”
“谢谢杨奶奶!”江早早也跟着道谢,笑眯眯地看着杨婆子。
杨婆子是个很有意思的人。
她儿媳董氏脾性不好,先前春生叔来给她家送粮的时候来闹过一场,善于经营人际的人事后定会上门来,再把事情圆一圆。
但之后杨婆子却一句都没提过这件事,该怎么还是怎么,不解释,不讨好,不怀怨。
这种不善于交际的人,反倒让她觉得有趣。
杨婆子没有多说什么便离开了。
因着日暮时分急匆匆上山寻山洞,晚饭还没来得及做。
后来又担心营地的情况,谁也没心情烧。
这会儿事情一落定,大家都觉得饥肠辘辘了。
老王头清点完物资,直接大手一挥,先做一顿大锅饭!
还有啥事儿,吃饱了再说!
能干活的妇人都被拉去干活了,只剩下一群小孩在山洞里来回追逐,让原本还算空阔的山洞变得充实。
江早早在某处墙角找到了自己的大哥。
和正被江木按着剃毛,惨叫凄厉的小野猪。
江早早……
她搞不懂,她大哥和小猪猪到底什么仇,什么怨?!
为何要下此狠手?!
小猪猪被按在角落里,瑟缩成一团,瞧见她来,赶紧探着前蹄拼命朝她蹭过去。
救命啊!有人要谋杀可爱的小居居啦!
江早早心里默念阿弥陀佛,伸手救下了已经被剃了半身毛的小猪猪。
“哥哥,小居居怎么惹你了?你剃它的毛干嘛呀?”
江木瞳孔微亮,手里还拿着那把江早早塞给他的弹簧刀,“妹妹,这刀你是从哪弄来的?真好用!野猪的毛这么硬,刮起来也跟割韭菜一样,咔咔两刀下去,就剐了一大片!”
“哼哼!哼嗯……”小野猪缩在江早早的怀里,发出愤怒的哼哼。
“你哼啥哼呀?”江木薅了下小猪猪短小的前蹄,眼神里暗带威胁,“你自己整天乱跑不见猪影,回来就弄得满身都是泥巴,粘在毛上刷都刷不干净,我帮你把毛剃得清清爽爽的,你还有脸生气?!”
啊这……江早早一时有些为难。
大哥说的也是实话呀,这小猪才多大点,换算成人的年纪还没满周岁吧?
整天一不留神儿就偷偷溜了,仗着它爹的身份满山头霍霍同类……
自从它来她家,它就没在这吃顿正儿八经的猪食!
回来就肚滚溜圆的,搁哪吃饱的?!
有时候她都想替怀江山满山的野猪们给它个大鼻窦!
“哼!哼哼嗯!哼哼哼哼,哼嗯……tui~”
小猪气急了,猪嘴一通比划,用小蹄子挠了挠没有一根毛的左耳朵,气得直接口水攻击。
又朝江早早一通比划,委屈地直哼哼。
在说你听听你听听,这说的是人话吗?!
江早早低头看了眼小野猪的毛。
是剃了一半没错,但是是左半边剃了,右半边没剃……
……这审美跨越了时间与空间,哪怕是在前世那么发达的文明里,阴阳头也不是大众审美啊,倒也不能怪小猪猪发脾气。
“这……大哥呀,小居居呀,不是我拉偏架,要不你俩互相磕个头道个歉,让大哥帮你把另一边再修修?”
“哼嗷……”
小猪一声猪嚎,满脸悲愤地撒蹄狂奔。
江木自觉自己胜了一筹,一向稳重懂事得小男孩满脸得意。
“哥哥——”江早早直接当头一击,朝他摊开白嫩嫩的小手心。
江木笑容一滞,满脸不舍地盯着手里的弹簧刀,最终,对妹妹的喜爱还是打败了男孩子喜欢刀枪的天性。
他按了下刀柄处的小机关,把刀刃收了起来,才放在江早早的手里。
“妹妹,这刀锋利得很,你可别没事就拿出来玩儿,容易划伤。”
“哦,好的,我没有剃毛的爱好。”江早早面无表情地看了他一眼,把小刀收进袖子里。
江木……有被内涵到。
正在他满脸尴尬的时候,手心突然又是一凉,低头一看,一把比先前的刀更长些的匕首落在了他的手心。
暗棕色的木质刀柄,简单到质朴的刀盘,磨到发亮的旧皮质刀鞘,简陋到寒酸的地步。
但一拔开刀鞘,犀利的寒光霎时照亮了江木的眼睛!
他猛地一惊,然后像干了什么坏事一样,轻轻合上刀鞘,鬼鬼祟祟地东张西望,察觉到周围没人时,才敢偷偷抽出来窥一下全貌。
他哆嗦着嘴唇,忐忑不安地看着江早早,“妹妹,这、这刀……”
“是送给大哥哒!”江早早眯着眼睛笑了笑,“那把小刀除了剃毛没啥用,而且哥哥很快就会长高高,用起来就会不顺手啦,这把还行,以后用着也合适。”
江木感动得两眼通红,哽咽着抱住了自家妹妹。
妹妹连他的以后都想到了,他发誓,以后他要用这把刀好好保护自己的妹妹,保护他们这一家子。
至于剃毛什么的,呵,蠢猪不配!
江早早在江木的怀里险些窒息,脑子晕乎乎的,忘了告诉自家大哥。
这刀是当年她师父亲手打的,是仅次于神兵的存在。
而且,便宜大哥很快就会用上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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