尾声(1 / 1)

汉哥在乘州精神病院见到了衡彬。

太阳很好,衡彬坐在花坛上望天,纹丝不动,如果不是他嘴里喷出白色的哈气,几乎看不出那是个活人。花草干枯,上面斑驳有积雪。一只脏兮兮的灰老鼠出现了,它试探着从草丛中探出脑袋,看到衡彬没反应,胆子大了些,慢慢走出来,衡彬还是没反应,老鼠彻底放松,溜到他身旁,开始吃他的衣角,衡彬还是没反应……

汉哥慢慢走过来。

老鼠一下钻进草丛,不见了。

汉哥走近衡彬,叫了声“衡彬。”

衡彬看了看他,没搭理,继续望天。

汉哥说“我是你的老同学,汉哥。”

衡彬还在望天。

汉哥说“我们搞过一次老同学聚会,热闹极了。”

衡彬还在望天。

汉哥说“就缺你一个。”

衡彬突然把脸转向他,怪怪地笑了一下“其实我去了。”

从精神病院出来,汉哥去花店买了一捧红玫瑰,驾车去了东郊墓地。

这时候,太阳已经快落山了。

除了汉哥,墓地没有一个人,松柏上的鸟在叽叽喳喳鸣叫,它们在歌唱永恒。

汉哥把鲜花摆在明亮的墓前,蹲下来,注视着墓碑上明亮的照片,轻轻地说“明亮,我多希望爱人之间也有一条通道,让你能听见我,我也能听见你……”

明亮无言。

汉哥说“我要对你说,我爱你,我爱你,我爱你!我知道这话很傻,但是你爱听,是吗?”

明亮无言。

汉哥说“你去了一个我去不到的地方,剩下我一个人了,我不知道该怎么过。我也要离开了,虽然现在还没有确定方向,但那一定是个很遥远的地方。不过,我会回来的。你想问我什么时候回来是吗?”

汉哥转头看了看旁边自己那块墓碑,用手指了指“1973-”后面的空白处,说“这上面该刻什么日期我就在什么日期回来,你等着我……”

背后有人踩着积雪走过来。

汉哥回头看了看,愣住了,竟然是碎花小鳄!她穿着绿色羽绒服,很厚,显得她更加瘦小了。

她走到墓前,跪下,重重磕了三个响头,然后慢慢站起来。

汉哥说“你怎么来了?”

碎花小鳄说“我来告诉她,衡彬去了弗林医院。”

汉哥一愣“你……干的?”

碎花小鳄说“我干的。”

汉哥说“你怎么做到的?”

碎花小鳄说“很简单,我找到了他的儿子,给他讲了第七感。”

汉哥沉默了一会儿才说“罪有应得。”

一阵冷风吹过来,碎花小鳄抖了一下。

汉哥说“你还回佳木斯那个农场吗?”

碎花小鳄说“我留在乘州了。”

汉哥说“继续读书?”

碎花小鳄说“不。”

汉哥说“找工作?”

碎花小鳄说“以后再说吧,目前我只想……歇一歇。”

汉哥说“我要走了。”

碎花小鳄说“去哪儿?”

汉哥说“不一定,信马由缰吧。”

碎花小鳄说“你的6店呢?”

汉哥说“不要了。”

碎花小鳄说“为什么不要了?”

汉哥说“它会像风筝线一样拽着我,我需要彻底解脱。这样吧,我把它送给你。”

碎花小鳄说“为什么送给我?”

汉哥说“我在乘州也没什么亲戚,总不能随便送给一个人。不管怎么说,你都是我妻子的亲生女儿,就算是明亮留给你的一份遗产吧。”

碎花小鳄说“我不会要的。你把那辆两轮轿车留给我就好了。”

汉哥说“没问题。”

碎花小鳄说“谢谢。”

又一阵冷风吹过来。

汉哥说“你怎么抖得这么厉害?”

碎花小鳄说“我很累……我一直在撑着,其实我已经站不住了……我能扶扶你吗?”

汉哥的心被什么狠狠揪了一下。

他伸出了胳膊。

碎花小鳄一下抓住他,接着就瘫软在了地上。汉哥感觉到,她的身体那么轻,就像风中的一根羽毛。

汉哥把她扶起来,说“走,我们回家。”

碎花小鳄非常虚弱地说了句“嗯,回家。”

墓碑上的明亮静静地望着汉哥和碎花小鳄的背影,她的眼睛清澈而明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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