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祈进了主厅后,便感觉有几道灼热的视线落在了自己身上。
她通过云怜得知,裴家这次来的人不少,除了裴云江,还有她的二弟裴良、三妹裴念,以及那个在她母亲离世后,被扶正成妻的二房夫人董瑜。
简直算得上是拖家带口。
裴云江本还摆着一个父亲的架子,坐在前厅最里侧的软椅上,可在见到江溟沧后,屁股便老老实实的挪了地。
他招呼着董瑜几人,在江溟沧面前恭恭敬敬的行了个礼:“草民裴云江,见过太子殿下。”
随后,他将手放在身旁的董瑜面前,向江溟沧一一介绍:“这位是内人董氏、次子裴良和三女裴念,不知太子殿下前来,有失远迎,还望殿下海涵。”
裴云江虽然因为裴祈入狱的事,被容钦卸下了官职,变成了庶民,可他对宫里的消息,一向灵通。
也自然知道,江溟沧是将要当皇帝的人,所以便上杆子的巴结。
裴祈又怎会不知道裴云江的小算盘,只是她懒得多说,自顾自的略过众人,在里面落了座。
江溟沧是她的学生,所以对于裴云江,江溟沧也会给上几分薄面。
只是裴云江到底能不能把握好,就要看他自己有没有那个能耐。
比起裴祈的冷漠,江溟沧却平淡无波,礼貌性的回以温润一笑:“孤今日不过是陪老师回府看看,此番行程也未曾同人说起,裴老爷无需见外。”
“哇,二哥,这就是太子殿下吗?果真如传闻般温柔俊朗!”江溟沧与裴云江对话之余,裴念紧张的抓紧了裴良的袖子,站在他身后悄咪咪的看着江溟沧,那张白嫩的小脸上,还透漏着些许可疑的红晕。
裴家向来注重家规家训,裴念又是个未经世事的小姑娘,不曾见过什么男子,而太子又样貌出众,待人温和,小丫头春心萌动,倒也正常。
不过……像太子这种日后要当储君的人,裴念喜欢他,日后总归是要受一番苦的。
江溟沧又岂会没听见裴念的小声低咕,只是他故作不知,走向裴祈,坐在了她的身边。
“老师,茶水在你左边的桌子上,小心烫手。”
“无妨。”裴祈并没有喝茶的心情,而是面向了裴云江:“裴老爷,不知今日来此,寻本国师何事?”
她省去了“爹”的称谓,让裴云江感觉熟悉又陌生。
裴云江愣神之际,一旁的董瑜却坐不住了:“什么裴老爷,这可是你爹!”
裴良见状,也不甘示弱的出了声:“对啊大哥,爹听说你昨天上了朝,今日一大早就过来看你了,你这……怎么还翻脸不认人了呢?”
听着他们一唱一和,裴祈只觉得聒噪,不自觉的皱了皱眉:“本国师若记得没错,裴家在帝都从来都是以礼仪著称的大户人家,怎么今日却一反常态,开口便是面露凶相的恶言恶语?”
“还有,本国师的确姓裴,可早在不久前,裴老爷就亲口对外宣称,与本国师这个不忠不孝的谋逆之臣断绝了父子关系,又何来翻脸不认人一说?”
“国师府不是诸位任意撒泼的地方,倘若再是如此,就别怪本国师送客了。”
江溟沧在一旁默不作声的看着这出好戏,眸中不禁带了些许兴味。
以前看惯了裴祈好言好语的一面,也见过她在朝中与容钦动怒,可与自己的亲爹生气,还真是头一遭。
<div class="contentadv"> 没想到老师平时温温柔柔的,发起火来,倒也不虚旁人。
“你!”董瑜指着她,嗓子里卡着一番话,说也不是不说也不是。
裴祈以前在裴家的时候一直都逆来顺受,即便有了国师之位,对裴云江以及她也一样恭恭敬敬的,几时如现在这般口吐针芒?
这白眼狼,真是白养了!
“好了!”裴云江怒目瞪了董瑜一眼,将她拉到身后,知道自己的所作所为裴祈难免心里有气,语气便软了下来:“祈儿,爹知道与你断绝关系是爹的不对,可你被捕入狱的由头可是弑君之罪!你让爹如何是好?如果爹不那样做,裴家就全完了!”
“你贵为国师,不会不知道弑君罪名一旦落实会有什么后果,倘若换做是你坐在爹的位置上,你也会这么做的啊!”
裴云江的话,说的声情并茂,将他的无奈之举表现的十分真切。
也难得他没有像董瑜那样,满口都是身为人“母”的仪态。
许是因为,江溟沧在场的缘故吧。
“哦,原来是为了保住裴家,嗯,裴老爷做得对。”裴祈一连点了好几个头。
可就在裴云江松了一口气,觉得事情告一段落时,突然又听见了裴祈的一声冷笑。
“既然这件事,裴老爷有充足的理由来打发本国师,那咱们不妨就再来聊点别的。”裴祈端起茶杯,使自己的语气听起来尽量缓和:“不知裴老爷,对不见天的事情怎么看啊?”
“回想起来,本国师为寻那下毒之人,几乎找遍了整个帝都,可却唯独将你裴家忽略了,裴老爷,你说这毒……有没有可能是裴家人下的?”
“或者说,是你亲自下的?”
裴云江好不容易平静下来的心,突然又悬了上去。
那缓缓勾起的嘴角,也在此刻僵住了。
“大哥,你说什么呢?爹怎么可能给你下毒?”对于裴祈的话,裴良只觉得不可思议:“你也不能因为怪爹跟你断绝了关系,就什么事都往爹身上揽啊?”
“再说了,那不见天有多罕见你也知道,爹也不可能有那种东西啊……”
裴祈将裴良的滔滔不绝听在耳中,却见裴云江沉默了。
那一浪一浪袭来的失望感,不断充斥着她的全身。
罕见……对,罕见。
裴祈缓缓抬了抬眼,握着茶杯的手,不自觉的收紧:“对,罕见。”
“所以爹当年找七千鹤拿这毒的时候,应该也费了不少心思吧?”裴祈讽刺道:“七千鹤这人一向嗜钱如命,不知爹给了多少?”
“几千两?几万两?或者是更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