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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往前呢,不要命了!”
“可不是今儿这癞痢头要栽跟头了。”
“他栽在这里倒好,省的回南城再霍霍人。”
“嘘,别说了,癞痢头停了!”
“停哪家了?”
“程侯府!!!”
“嗡”的一声,跟在癞痢头身后,半条街的人都炸了。
找死非要往南墙状,救不回来了。
众人只心下感叹。
这爵位人家,跟普通官宦世家还不一样。
官宦人家,最多有几个仆从下人,你冒犯了,叫人家打一顿,再气不过,最多送官关起来。
但是爵位人家,身上那都是有来历的,随随便便一队兵马叫过来,将你拴在马后拖出城,磨个皮肉皆烂也每处说理。
更何况癞痢头主动找上门来,更不占理。
此时,有些见识的男子看还在咧着嘴突着黄牙笑的癞痢头,眼中多了几分怜悯。
这厮最后一日的张狂了,过了今儿,恐怕在京城地界儿再见不着这个人了。
“小的胡天儿,今日特来程侯府提亲,烦请侯夫人,贵小姐出来一见!”
癞痢头在南城多年,大家伙儿都叫他“癞痢头”,都忘了原来这人还有大号,名叫胡天儿。
众百姓的目光,放在胡天儿对面的程侯府气派的大门上,等着程侯府的雷霆之威。
程侯府内,管家廖诚本来还在看热闹,谁知这癞汉竟然停到自家门前,开口就是自家小姐,廖诚顿时气的脸发青。
但是事关重大,他只能吩咐紧闭门户,自己个儿跑进后院儿,跟侯夫人杨氏禀报。
杨氏本来端坐正堂,正在训话,谁知管家过来,将仆妇们通通撵出去。
“廖诚,你这是做什么?别以为有老夫人护着你,你就能在府里作威作福!”
杨氏早就想换掉廖诚,奈何老夫人虽放权让她当家,但是这个管家却始终不让她换人。
这样受钳制的日子过久了,便是杨氏这等城府,都对廖诚忍不住趁机发火。
廖诚被夫人劈头盖脸训斥,也来不及辩解,只指着门外。
“夫人,不好了,有个叫“胡天儿”的癞痢头,敲锣打鼓的来咱们府上提亲,这围观的百姓塞满了整条街!您赶快想个办法,不然,玉楼小姐就要名誉受损了!”
程玉楼是程家的希望。这是杨氏自女儿出声,就潜移默化给府里上下灌输的想法。
所以程侯府的人都盼着程琅有朝一日成为皇子妃,那他们程侯府就能重新回到京城勋爵人家金字塔之上。
因此事关程玉楼,便是廖诚跟杨氏不是一天心,也来不及计较,只心急的让杨氏拿主意处置。
“还用问我?给我打一顿,送官!”
杨氏听见有癞汉敢来上门羞辱自己女儿,眼前一黑,等眩晕过去,立刻指着门外,让廖诚去打人,报官。
“哎!”
廖诚得令,立刻就要跑出去纠集人手出去打人。
“等等!”
杨氏眼珠子一转,不知想到什么,叫住廖诚。
“赶紧去将小姐叫过来,我有话要问。”
杨氏吩咐。
廖诚却一脸为难。
“夫人,外面的人越聚越多,咱们得赶紧处置,不然,恐怕顷刻间就要传遍京城了。到时候小姐的名声…”
杨氏如何能不心急,但是她此时心里有想法,只坚持让管家赶紧叫程玉楼过来。
管家无奈,叫了个腿脚快的,让他赶紧把小姐带来。
片刻,程玉楼双目通红的跑来,显然知道了外面的情况。
“母亲,我不如去死了算了!”
巨大的羞辱感,让程玉楼心中难受的紧。
她从小到大,母亲都说她八字好,天生命格贵重,是个做皇子妃的命。
程玉楼也一向是对此坚信不疑。
今儿一个癞汉上门提亲,无异是杀人诛心,让程玉楼瞬间理智被淹没,只剩巨大的羞辱感。
杨氏拍着女儿后背,却来不及安慰,急忙问道。
“你这两天得罪了什么人?让她使出这种损招儿。”
程玉楼被杨氏这句话醍醐灌顶,瞬间暴怒起来。
“娘,只有程玉关!我昨天去跟她确认在桐城是不是跟一个穷书生有婚约,她今儿就来报复我!”
程玉楼恨得咬牙切齿,“我都已经道歉了,她还要下狠手!”
杨氏了然,这跟她猜想的差不多。
程侯府这些年,因为程芳川这个侯爷佛系,向来跟别人没有利益争夺的时候,自然就不会有人下这等死手。
只有程玉关,她才能做出这等事!
不知道为何,杨氏并不了解程玉关的能为,却下意识将这件事跟程玉关联想到一起。
事关程玉关,杨氏顿时也不急了。
“管家,紧闭门户,别管那癞汉,等侯爷回来,让他给玉楼做主!”
杨氏的话一出,众人都知道,杨氏是要彻底绝了程侯心里对程玉关仅剩的父女之情。
廖诚一脸犹豫。
他到底是跟着老夫人多年,见识过当年老侯爷在世时,程侯府的威严。
杨氏这法子好是好,但是却伤人伤己。
即便真的绝了侯爷对大小姐的关心,但是也赔上了程侯府的脸面。
真的要这样吗?
廖诚纠结。
“是,老奴这就去吩咐门头上的人。”
说完,廖诚离去,实则,他并没有去大门上,而是去老夫人院里,找老夫人拿主意。
杨氏小门小户出身,在宅里内斗手段高明,但是未免小家子气,廖诚不敢把程侯府的体面交给杨氏,只能去请教老夫人。
这边,程玉楼看廖诚离去,脸上也纠结万分。
“娘,女儿恨不得当场把那癞汉打死在府门外!”
杨氏搂住趴在她腿上的女儿,心疼道,“玉楼,不急,娘迟早让你得偿所愿。但是这次是个绝佳的机会。以前程玉关不吭声,你父亲总觉得亏待了她,总是想着她。这次好不容易,程玉关出手,还这般狠毒,正式将你父亲的心部收回来的好机会。忍一忍,过了今日,你就是这程侯府,名副其实唯一的小姐!”
听到母亲这么说,程玉楼虽不甘心,却还是压下心中怒火,等待父亲回来替自己主持公道。
静远堂。
老夫人捻着手里的佛珠,良久才终于吐口。
“就照她说的做。”
“是,老夫人。”
廖诚从静远堂出来,忍不住回头看向轩敞华贵的屋宇。
当年老侯爷在的时候,这里是何等气派威严,老侯爷去了才几年,这里就仿佛染上了暮气,变得死气沉沉。
老夫人也不复当年的意气,不再是当年京城里的侯夫人,而是变成程侯府这座园子的主人。她的威势不再往外蔓延,而是缩回院子,只享受在这一片小天地做主称神。
叹了口气,廖诚跑到大门处,吩咐底下人紧闭门户,等侯爷归来。
…
胡天儿请来的锣鼓声,越发嚣张,但是程侯府,却一片死寂。
围观的百姓,从等着看胡天儿的热闹,到不可置信,到后来,变成他们等着,看程侯府的热闹。
从没有一家勋爵人家,会受此羞辱!
偏偏程侯府做到了。
有人羞辱到门口上了,这家主人却毫无反应。
不管为何,都让人轻视,瞧不起。
…
“父亲怎么还不回来!往日他散朝就会回来,今儿是不是跟顺郡王喝酒去了?母亲,有没有让人去找父亲回来?是不是错过了?再派些人手去吧,母亲!”
程玉楼在正堂,走来走去,胡思乱想。一会儿担心程侯去喝酒去了,一会儿担心底下人没有找到父亲。
门外,一个癞汉正敲锣打鼓的要迎娶她,而她,什么都做不了,只能等父亲回来。
杨氏看着女儿这样,心里也焦急万分,但是既然决定要等,自然不能半途而废。
杨氏起身,拉住不听走来走去的女儿,“好了,稍安勿躁。那等癞汉,一辈子摸不着你的一片衣角,你就别往心里去了。眼下,正是抓程玉关把柄的时候。外面闹得越久,程玉关越是罪责难逃。说不得这会儿,她也在心急如焚的等咱们出手呢。这会儿,比的就是谁能沉得住气!”
被杨氏安抚,程玉楼渐渐冷静下来,她往耳朵里塞进棉花,不再听外面的动静,安静的坐在正堂,等着父亲回来。
见女儿如此,杨氏心疼又无奈,只能叫人,再派人去找侯爷回府。
此时,程芳川程侯,却在集贤苑跟各地举子喝酒吟诗。
每次科举春闱,都是程芳川心下畅快开怀的时候。
各地的年轻举子,单纯,明朗,有才,正式程芳川最喜爱的年轻人模样。
因此每次春闱前,程芳川都要在各地举子汇聚的集贤苑喝酒畅饮。
不知是不是心下太过急躁,程侯府的几个主子,都没有想到程芳川的去处,傻傻的在宫外,顺郡王府,还有其他几个跟自家侯爷来往密切的人家找了个遍,都没有看见程芳川的身影。
倒是这些人家,打听之下,才发现,原来程侯府出了这么大的事儿。
顺郡王今日难得在府里跟王妃吃饭,听到底下人汇报程侯府的消息,惊的目瞪口呆。
“程侯府没人了吗?一个癞汉,打死无论,再等什么?难道程贤弟不回去,她们就要一直等下去?”
顺郡王妃眼珠子一转,倒是更了解杨氏的想法,当下,冷笑一声。
“杨氏小门小户出身,她眼里,只有她自己的利益,何曾要管程侯府的名声?”
说着,张氏瞪了顺郡王一眼。
“这就是你们男人喜爱的温柔小意的女子。真正遇到事儿的时候,她们才不顾什么大局体面,还想着争宠呢!你不是经常给你的爱妾出头,惹我生气吗?有朝一日,我带了女儿回娘家,府里也让你几个宠妾当家做主!我什么都不再管,你自己顾你郡王府的体面罢!”
听王妃这么说,顺郡王连忙赔笑告饶。
“我什么时候让你真正受过委屈?都是做做样子罢了。咱们才是一辈子的夫妻,荣辱与共!”
…
顺郡王府的官司不提,程侯府的几个主子,从清早等到日暮,看着夕阳一点点落下,杨氏脸上难看极了。
什么叫骑虎难下?
难道等了一天,就要半途而废?
“娘,别等了,去打死那个胡天儿吧,女儿一刻也等不了了!”
受尽煎熬的程玉楼,心如死灰般的跟杨氏说到。
杨氏从正堂门口,走回屋里,揽着自己女儿,“再等等,最后一刻钟,好不好?你父亲定是在路上了,马上就回来了。”
程玉楼两个时辰前,就听母亲这句话,到了现在,还是这句话。她已经麻木了一般,眼神空洞的看向屋外,祈求太阳落得再慢一些。
等到天黑,外面看热闹的人就会回家,到时候,无论再怎么弥补,她的名声已经受损。
难道还能将围观的人重新聚集起来,当众将胡天儿打死,挽回自己的颜面吗?
天黑之后,无论胡天儿是否消失,她程玉楼的名声,算是彻底的被污染了。
即便跟五皇子解释了,又能如何呢?人心深如海。
那些贵女千金,各家老爷夫人,面上同情理解,心里如何鄙夷,谁又知道呢?
“娘!”
蓦地,程玉楼跪在地上,双眼熬的通红,看着母亲杨氏。
“别等了,女儿求你了!”
杨氏见女儿如此,心下难受,搂着女儿,“还有半刻钟,还有半刻钟天才黑。娘幸运了一辈子,不然怎么成了侯夫人呢?你是我女儿,你的命格更贵重。相信娘,最后一刻,你爹一定会赶回来,给你做主的!”
程玉楼闻言,只觉得自己已经哭不出来,只能愣愣的瘫倒在地,身上没有一丝力气。
…
程侯府外。
程玉关的身影,出现在街道一侧。
“真是不成体统!”
一向敦厚的程氏族长,程留川,黑着脸,看着不远处程侯府的“热闹”。
围观的人,比早上更多了一倍。
都是“慕名而来”,看热闹的。
毕竟侯府的热闹,平日里可不常见。
“玉关,你也要出面?”
程留川看向程玉关,问道。
这件事毕竟是程玉关主使,她若是不出面,便是别人知道是她出手,没有证据也会不了了之。
但是程玉关这会儿出面解围,恐怕会被人误会自导自演,想要跟生父示好。
深知程玉关早就想摆脱程侯府的程留川,自然会替程玉关考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