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没看见啊……”安泰公主坐在长青园里,手里精致的小银叉子狠狠插在了一块儿点心上,塞进了嘴里,“一见到了四姐姐,眼里都放光了,恨不得立刻就趴到四姐姐脚边上去求情,还要摆出一副婆婆的面孔来,给谁看呢?”
如意将茶水往安泰公主面前推了推,惊讶地问,“她还敢进宫啊?”
就不怕小心眼儿的皇帝陛下跟她算账啊!
“那是,父皇两道圣旨,南阳侯府哭都哭不上来呢。”安泰公主灌了一口新茶,冷笑道,“这会儿想到四姐姐的好处了?哼,才是晚了呢。昨儿二姐三姐都进宫了,听说了四姐姐的事儿,全都气得不行,给四姐姐出了不少的主意。南阳侯夫人先还摆谱儿,后来看母后脸色不好,竟然还要给四姐跪下。”
讲到这里,安泰公主明媚的脸上闪过一丝冷色。
如意啧啧道:“这侯夫人是糊涂呀。”
哪怕是和离了,婆婆也是长辈,若是换个寻常人,这一跪下去,四公主得被唾沫星子淹死。要说这南阳侯夫人还算是有些个机智,只可惜用错了地方。人家长泰本来就是天家公主,长幼之上,还有个尊卑呢。
公主是君,侯夫人是臣,就没和离,南阳侯夫人跪一跪公主殿下,谁还能说什么呢?
“谁说不是呢。”想到昨天她家姐姐安安稳稳坐在皇后下首,南阳侯夫人一拜下去后,脸色就变得惨白了,安泰公主心里头就是一阵快意,扬眉道,“从前四姐姐不叫他们侯府的人跪啊拜的,那是她看在李儒兰的面子上,敬着那一家子。如今和离了,还想着在四姐姐面前要强么?”
安泰公主今天跑到靖国公府来,纯粹是来宣泄一通的。
吃过了点心喝过了茶,看看时候不早,对如意抱怨道:“我说出宫来,母后和母妃都不许我过午再回去。要不,我还有好多话要跟你说呢。”
如意笑眯眯道:“那还不容易?等皇上赐给我们的宅子收拾好了,我请殿下到宅子里去,到时候还要亲手做些点心给你吃好不好?”
安泰方才心满意足地走了。
四公主一怒和离的事儿在京城里算是传开了,尤其是南阳侯夫人在宫里头竟蠢到了跪下要挟公主的地步,被几个一同进宫的诰命看在了眼里,回去后自然会说一说,也渐渐传开。多少人家的当家男人都暗自庆幸,幸而爹娘说亲事的时候长住了眼睛,不然给娶了这么一位败家的娘们回来,哭都哭不上溜儿来。
谁也不是瞎子聋子,明摆着这事情就是南阳侯府理亏。但凡聪明点儿的,咽下苦果,按照圣旨把那个外室迎娶回去,过个两三年事情淡了暴毙一下,不就完了?圣旨都发了,还跑去宫里闹,不是自找没趣么?
南阳侯世子病了几天,吏部的调任文书已经下来了,不能在京中留的太久,顾不上天气渐热,只能安排启程往闽南去。
闽南气候潮湿,多有瘴气,且民风颇为彪悍,朝廷的命官在当地还不如族群部落的长老说话好使。本来,世子不打算带着妻子同去,世子夫人却是铁了心跟着丈夫走。没办法,世子只能携了妻子一同上任,倒是把几个孩子留在了京城里——他们夫妻俩也着实舍不得孩子跟着去吃苦。
这会儿,南阳侯夫人也不嫌弃世子夫人木讷了,躺在床上拉着世子夫人的手泣道:“好孩子,患难见真情,只有到了此刻,才叫人看见你的心了!孩子留在我这里,你只放心跟老大去吧,熬个几年,就能回来了。”
送走了长子夫妻俩,南阳侯夫人就彻底病倒了。不过,她病不病的,倒是不影响李儒兰娶亲——有圣旨在呢,皇命难违不是?宋柔一出了月子,侯府就简单备了礼请了媒人,好歹按规矩走了一遭流程,把宋柔一顶小轿子算是娶进了门,从此后侯府里都叫宋柔一声二奶奶。
至于这侯府的少奶奶当起来是个什么滋味儿,那大约就只要宋柔知道了。
入了夏,天气渐渐热了起来。
如意素来怕热,长青园里头花木葱茏,十分繁茂,但到底抵不住天气。往年靖国公府里都是进了七月才用冰,唯一一处能早早用上的,就是荣华轩白老太太那里了。
今年热的早,白老太太心疼侄孙女,就把白芙儿也挪到了荣华轩里住着,这样一来,冰就要多用一份儿。别人也就算了,三太太却是诸多不满。夏天冰贵,自己府里的冰库小,存的那些每年都不够用,需要从外头买冰,花销都不小。给老太太用,她们做晚辈的不能说什么,可白芙儿一个外姓人,不过是沾着些亲戚,凭什么比正经的越家女孩儿还要奢侈呢?
与二太太嘀咕了几次,二太太没理会。
又跑来长青园里和如意抱怨了一回,又说:“别的也就罢了,长青园里也没用冰呢,怎么就先给外人呢。这倒不是我看着眼热,只是实在气不过罢了。”
如意也不傻,自然不会傻乎乎的替三太太当枪,摊了摊手,“到底是亲戚吧。”
却也不再多说什么了。
三太太无奈,又不甘心,索性就把府里用冰的时间提前,尤其她女儿越兰那里,更是比往年多了一盆用。
如意算着日子,将军府也快修缮好了,越洹说了,再等个十来天,就一块儿搬过去了。
只是如今越洹刚刚接掌了禁军,手握京城戍卫大任,正是忙乱的时候。如意也不好为了搬家的事情就催着他,相公是她的,心疼还心疼不过来呢!
四公主和离后,倒也没有像皇帝陛下想的那样伤心失落啥的,人家回了公主府,该怎么过日子还怎么过日子。甚至,还叫底下人去采买了一班小戏子,叫人排了戏出来,请京城里头年纪相仿,又关系不错的女眷来听戏吃酒。次次,都没少了如意。
如意在家里也没事儿,也就过去凑热闹。
四公主府也并不是新建的,用的是原先一处长公主的府邸。按照大凤朝的律法,公主到了婚配的时候便会开府,但是一旦公主不在了,这府邸是要收回的。
这座府邸占地不小,各处院落亭台都修缮得清雅精致,游廊轩榭却又舒朗大气,不失皇家气派。
如意挺喜欢这里,最大的原因是公主府里活水极多,凉快。
四公主这天邀请的除了如意外,还有几位公主郡主,还有几个京城里头平时与她关系不错的姑娘。另外,就是她舅父家里的几位女眷了。
柳嫔出身不高,当初四公主的外祖父不过是个从六品小官。后来女儿进了宫,才小小的升了一级,成了六品的通判。不过,柳嫔有个兄弟很是争气,也是考过进士的,外放了十几年,今年进京了,如今在都察院任佥都御史,正四品官职。算一算年纪,不过是才过了而立之年,前程远大的很。
四公主也惦记着母家,今日便把舅母王氏和表妹们也都请了过来,也是将她们引入到京城的贵妇圈子里的意思。
如意是带着越嘉一起到公主府的。
二太太对她不错,越嘉又不同于越兰,稳重大方,如意还挺愿意带着她的。
越嘉在京城里长大,柳家来的几位姑娘里有两个年纪与越嘉相仿,一个是柳夫人所出的柳春晓,另一个是庶出的柳春曦。
其中柳春晓更加活泼些,时时都带着明朗笑容,很快就和越嘉安泰公主说到了一起去,三个人围坐在一张小桌子旁,叽叽喳喳很是欢快。柳春曦坐在一旁,也笑着,只是若细细看去,不难发现这姑娘眼里的嫉妒。
柳夫人看着女儿与安泰公主以及公府的贵女都说得来,自然欢喜,眼睛盯着越嘉看了许久,见越嘉言语和善,眉眼间有着十分的书香气息,心里头就是一动,对如意笑道:“府上的三姑娘我看着竟是极好,再没见过这样稳妥大方的女孩儿了。我冒昧问夫人一句,可有了人家?”
如意先还没有明白过来,直到看见四公主看过来的目光,才恍然大悟。
这是柳夫人看中了越嘉?
没想到她带着人出来一趟,还要做大媒?
因不知道二太太在越嘉的亲事上是个什么意思,如意自然不便多说,只是含笑对柳夫人道:“说起来,我这位堂妹与我年纪差不多的,倒是没听二婶说过她的亲事。许是疼爱女儿,想着叫她在身边多自在两年。”
“是啊,这姑娘家都是母亲的心头肉。在家里千日好,一旦嫁了人,可就不行了,操持家务,相夫教子的,哪里还有松快的日子过呢?我就对我家那孽障说了,女子这般不容易,若是以后他敢慢待妻子,从我这里就不能答应的。”
“夫人真是开明。”
如意赞道。
正说着,忽然就听见了另一侧尖叫骤起。
看过去时候,就见柳春曦捂着自己娇艳的面颊,正含羞带怒地瞪着柳春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