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氏苏醒的时候,就看着赵元稹静静坐在床沿边,她微微张张合合了两下眼睛,忽然奋力撑着床榻就要起来:“快去!——”
“没事了,宝黛没事。”赵元稹安抚钱氏情绪,从旁边抱着几个软云绸枕头给她放在背后,拿起旁边小兀上放在的汤药,拿着勺子慢慢在黑色汤药里面旋转,就想再说很平常的话:“我杀了赵旺德,他在府邸地窖囚禁女子享乐,算是行善积德了。”
“他混账!他该死!”钱氏狠狠垂着膝头,就看赵元稹目光深邃,靠着枕头沉默片刻:“你想说什么?你且说就是,这赵家以后都是你的了。”
“元淳到底是怎么死的。”赵元稹吹了吹汤药递到钱氏嘴边,看着钱氏微微错愕的神情,就慢慢说起来,眼眸似乎带着无限回忆:‘我还记得元淳还在的时候,只要二婶婶不舒服,他总是要亲自伺候的喝药,还要给你准备果脯,还会去找说书先生听点有趣的故事来讲给您听·····’
钱氏别过头,捂着嘴哭了起来,回头看着赵元稹:“赵旺德虽然畜生不如,对元淳却是真的细心教导的,他这些年从未放弃找过元淳死的真相,我知道的部分很少,还记得当年验尸吗?”
赵元稹点点头,所有的仵作都验不出所以然的蹊跷,最后得出结论是溺水而亡,而确实在赵元淳的肺部发现了溺水痕迹。
“他是被人下药了!”钱氏仿佛使用全身气力攥着被褥,眼泪顷刻迸发,啪嗒啪嗒低落下来:“他是被下药了,是有人要元淳死!他被下来一种罕见的毒药,是从西域传来的蛊毒,中毒后一个月后事看不出来中毒痕迹的,元淳从死道运回来整整耽误个一个月·····”
“当初你爹和你二叔去过塞外跟着西域人学过酿酒,你二叔是个不务正业的东西,跟着人看蛊毒,自己不会做倒是会看,他在送走所有仵作后,亲自,亲自解了元淳的尸体,确定······”钱氏几乎在没有勇气说下去:“和元淳死有关的人都死了!都死了!你弟弟倒是招谁惹谁了!谁怎么看他不顺眼的!”
赵元稹还是第一次知道赵旺德会蛊毒,拿着手帕给钱氏擦眼泪,:“还有呢,您还知道些什么!?你都告诉我。”
“没有了,你二叔查了半年后,突然就警告我,以后绝对不要在任何人面前提起元淳死的事情,说会给家里招来杀身之祸,不管我怎么问,他都不告诉我,他,他给你说了什么!?”钱氏就赵元淳一个儿子,如何不器重。
“他让我不要去查,会有杀身之祸。”赵元稹说着,眼神冷了下来:“赵旺德是通过什么方式查的,有哪些人协助他,你知道吗?”
钱氏摇头:“他从不告诉我这些,只是——”
“只是什么?”赵元稹进准不舍闻起来,看着钱氏摇摇晃晃欲言又止的神情,他认真道:“元淳是我的弟弟,即便我和他不是一个娘胎出来的,看比亲骨肉还要亲,难道二婶不想知道谁杀了元淳吗!”
一句话已经把意外归结为了有计划的谋杀。
钱氏对上那双和儿子六分相似的眉眼,顿时嚎啕大哭起来。
与此同时,另外的杨宝黛静静的看着躺着床上睁眼就哭的人。
“大奶奶果真是冤枉奴婢了,奴婢怎么敢诬陷是太太害了我腹中胎儿的,这孩子本来就和我缘分浅薄。”芙蓉哭的梨花带雨,脸色苍白絮絮叨叨把她当初如何被赵旺德凌辱的事情交代清楚,才哭泣道:“在小姐要把我留下来的之前,我就知道我坏了这个孩子,我恨他!我恨赵旺德!所以我就吃了堕胎药,结果当日,也就是小姐和赵家大房和离,赵旺德跑到我屋子,就看着这一幕了·····”
“吃了堕胎药的孩子居然能被鬼门关抢回来,而后我认命了,想着给赵家大房添个血脉,也算全了小姐对我的恩情,可是,可是孩子就掉了,掉的那一日太太来给我送了燕窝,这个孩子大夫都说保住的机会特别小,结果掉了,是个成形的男胎,赵旺德就疯了!”
芙蓉惊恐的捂着脸:“她把大太太打了一顿囚禁起来,说是我说的她杀了我的孩子,又把我,我才流产当晚就来·····害的我雪崩,我,我真的杀了他的心都有!”芙蓉埋头在被褥里面:‘赵旺德疯了,开始疯狂的找女人生孩子,我甚至大半夜都能听到不知道哪里传出来的求饶声音······’
杨宝黛静静的听着,看着芙蓉几乎疯狂崩溃的面色,还有骨瘦如柴的身形,已经更改穆昌安给她把脉,的确诊出吃过堕胎药和血崩征兆,再联想赵旺德素日的生孩子执念,她信了她的话:“如今你若是想要回兰桂丹哪里,我派人送你去。”
“不,我不回去。”芙蓉疯狂摇头:“刚刚大奶奶不是说赵旺德死于马上疯了吗!我,我想暂时留在赵家,我不想让任何人可怜我,留在这里——”她说着又是捂脸痛哭起来。
杨宝黛安慰她两句,便让丫头好好伺候,出去就看赵元稹已经来接他了,她如今知道自己的男人是半个土匪半个书生后,倒是没有太多的惊讶,她走了过去,把刚刚芙蓉的事情说了一遍:“我看就让她呆在大房,日后想回去了随时让她回去就是。”
“你和二婶说的怎么样了?”杨宝黛轻声问。她知道赵元淳的死是他的一块心病。
赵元稹拿出一块布料,杨宝黛细细的查看:“这可是上等的月光绸!只有京城才有的货色,是外邦进贡的东西!这是几个意思?”
赵元稹叹了口气:“这是在元淳包袱里面一本书里面发现的,而这个包袱又放在金银细软之中,逃过一劫,被全部送到了赵家。”
一个书生去赶考的路上把要温习的书本藏在金银细软之中,这绝对不是常理可以说得通的地方,除非······杨宝黛目光晃动看着赵元稹。
赵元稹捏着她手里的布料:“当时元淳怕是察觉到他自己恐怕有性命之危,才把这个东西藏起来,这等布料,寻常的商贾之家即便买得起,也不敢招摇撞市的传出去,更何况元淳还是去京城赶考!”
“没事,等我们去了京城就慢慢查。”杨宝黛看着那块料子:‘我听以前教我规矩的孙嬷嬷说过,月光纱这种东西量少走私极其不容易,花型纹案或有不同,都分类在礼部登记造成的,只有能够查到,就可以顺藤摸瓜了。’
事情已经过去三年,要查绝对难上加难,所有和赵元淳死有关的人都已经归天了,死人不会说话,只能靠活着寻找蛛丝马迹替他们伸冤。
夫妻二人心情极为沉重的回家,朱氏看着儿子回来高兴的不得了,又看着杨宝黛目光有点闪烁,委屈巴巴道:“我给你们做了饭,都是你们爱吃。”
杨宝黛也拉着赵元稹:“好久没一起——”
忽然大门被推开,杨宝黛吓得捂心口,朱氏提着凳子骂了句娘,赵元稹护着娘和媳妇。
一家三口就看着杨宝眉气急败坏跑了进来,“妹夫,你,你看着盛哥儿了吗?”
赵元稹愣住了下:“他说要去郊外道观上香,我就和他分开了,怎么了?他还没有回去?”
杨宝黛忙给姐姐倒水:“你瞧瞧你,他那么大个人了小斯也跟着的,怎么可能走掉了,估计晚些就回去了——”
“没有,我们派人去找了,道观说没看着刘家马车过去,我们大街小巷都找了,我想着他太少出门,恐怕会跟着元稹走街串巷,所以赶忙来问问,元稹,你真的没有瞧着盛哥儿吗!?”
赵元稹垂眸:“我确实没有骗大姐,这样吧,我随着家丁一起去找找。”
“不,我就是来问问。”杨宝眉攥着袖口:“他,他绝对不能有事的······”
正说着,忽然刘家小斯从了进来,手里捏着封信函,“姑娘出事了!我们少爷被土匪给绑了!找我们要一百万两的赎金!”
“什么!”杨宝眉听着,瞬间厥了过去。
朱氏把人搀扶进来,赵元稹看着小斯送来的书信,又捏着那块刘盛衡随身佩戴的玉佩,对着杨宝黛道:“我去去就回,你守着大姐,安心等我回来。”
“你万事小心!”杨宝黛攥着他的手:“别逞强!”
赵元稹点点头,:“没事,恐怕是那群人想钱想疯了,一百万两,他要真的值怎么多钱我早就绑了。”
外头小斯看着赵元稹出来,就道:‘如今府邸还不敢把这事情告诉老太爷和老太太,赵公子,大爷已经报官了,你看······’小斯就看着赵元稹翻身上来他报信的马儿,扯着缰绳道:“告诉你们主子去,要想刘盛衡活命,就别轻举妄动,那些人逼急了把人剁成肉酱都干的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