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没?那个应该是端平王,五年前,端平王妃病逝,皇后就算不疼爱大皇子,但是依例,也该为他再次择妃的。”
她停了一会,舀了一勺奶酪吃下,说:“只是这些年,端平王爷以各种理由拒绝再婚。这样一拖再拖,皇后本来不太把此事放心上,毕竟她倚重的是太子,一向忽视长子。但是,如今端平王爷已经快到而立之年,却无正妃,也无嫡子,连皇上都看不下去了。所以啊,今年皇后放了狠话,要求他本尊亲自到场,挑上一挑了。”
莫铄月憬然,本朝惯例,王爷择妃,一般候选人为朝中重臣的女儿或是世家大族的族女,皆是身份高贵的女子,所以自然不会让人一一审视择选。
择妃前,大家心知肚明,但也不会宣之以口,只在前殿设宴,王爷在后殿隔着屏风暗自察看,像是现在这般。
只是,模式虽相似,但也会单独邀请闺秀进宫,举行真正的择妃宴。如今合着黄华茶会一起,倒是头一遭呢。
估计也是因为皇后为了图省事吧。就算各家夫人感到不妥当,可一想自家女儿有飞上枝头的机会,谁还会理会那点不自在呢?
难怪方才路上还见许多夫人,到了入座竟是用屏风隔两边,她这边的自然都是年轻闺秀。
鬼使神差地,莫铄月不自觉地脱口问道:“那恭靖王爷择妃,也是如此?”
“都是天家贵胄,大都如此吧,去年王爷弱冠,宫中也举行了一场择妃宴。只是那时是皇上亲自主办,排场不大,所邀闺秀,只能是朝中三品以上的肱骨之臣的女儿……就比如苏玉清那样的。因为去的人不多,也没声张,这事许多人不知,要不是秦继哥哥跟我提及,我也不知……”
江迢迢后知后觉地住了口,眨眨眼,望着莫铄月好一会,嘴角勾起戏虐的弧度,装模作样地认真道:“那个时候,陛下主要是为了顺理成章地撮合苏家小姐和王爷。不过我们王爷那时以京郊抓流寇为由,率一众禁卫军大剌剌地出了城,可谓是直接下了天子的脸。这种事,怕是天底下,也只有我们王爷敢这么做。”
她顿了一下,那本就藏不住的狡黠,随着愈发明显的笑容,一览无余,“世人都说被偏爱的都是有恃无恐,我们王爷可不就是最好的例证。所以要我说啊,你也无需顾虑太多,反正有王爷给你撑腰……唔……”
莫铄月越听越觉得离谱,看着她又开始不顾场合地胡言乱语,直接往她嘴里塞了一块茯苓饼。
“多吃点。”莫铄月又在她手中塞了一杯果酒,眼微眯,似有浅淡笑意,但眼里一片清明,“这个茯苓饼我刚刚尝过,没有药味儿,又保留那种香糯口味,不信你试试。”
江迢迢嚼了几口,眼睛亮了一亮,混着没出口的话,一并吞进了肚里,也顾不得说话了,小啄了几口果酒,又开始了风残云卷之势。
“真不错……这种宴会无聊是无聊了点,东西还是极好吃的。”
江迢迢这种心大又专注的人,就是有这种好处,不用一会,就能将刚刚的话题抛之九霄云外,一心一意都在吃食上了。
“嗯。”莫铄月漫不经心地回答着,眼风扫到几个女官引着一女子到后堂去,莫铄月在心里琢磨着,是哪家的闺秀入了李槟的眼。
听到旁桌小声地议论,才知是王家族女,王妙若。
前端平王妃便是出自王家,王贤妃的母家,萧家的死对头。
莫铄月诧异之际,转头望向萧皇后。
年近五十的脸,保养的极好,唇角微微扬着,似乎在笑,远远看着,温和而内敛。她见王妙若随女官进到后殿,显然知道了自己儿子的选择,只是盯了一瞬,面容风清云淡,继而垂下眼,和身旁的卫绣言笑自若。
到底是掌管后宫二十余年的人,就算不悦,也不会轻易让人发现。
莫铄月在心里感慨着,忽而听到偏殿传来一阵小小的喧哗,接着是杯盏落地,传来碎裂声。
因为前殿安静,就算离得远,莫铄月依稀能听到李槟惊恐万分的声音断续传来——
“絮蓉……絮蓉,你……你怎么回来了……”
一墙之隔,弱化了声音。可是这样的一句话,像是平地惊雷,訇然炸开,众人惊诧之下,不免开始小声议论起来。
“怎么回事?”皇后脸色微沉,“锦汐,去看看。”
是皇后身边的掌事姑姑,领命去了偏殿。约莫一盏茶的工夫,锦汐从偏殿匆匆而来,在皇后耳边悄声说着话。
锦汐说了什么,莫铄月自然是听不到的,但她看着本是淡然品茶的皇后,面色愈发地阴沉起来,末了,茶盏落在矮几上,发出不轻不重的撞击声。
堂中闺秀尽管年岁不大,但眼力见还是有的。瞬间停止了纷纷议论。大殿倏尔安静了下来。十足的安静,大气喘着都嫌闹得慌的安静。
“王贤妃,王家如此用心挑选,有心了。”
说这话的瞬间,萧皇后一扫刚才的温和神色,整个人带出隐隐的煞气来。
王贤妃闻言急忙走出跪下,面容虽有焦灼之色,可眼里丝毫不见紧张,她匍匐行礼,在她下拜的一瞬间,莫铄月分明看到她的唇角似有冷冷笑意。
后宫之争,看似兵不血刃,比之前朝的暗流涌动,也是不遑多让的。
“妾身惶恐,实不知发生了何事,恳请皇后明示。”
萧皇后向来喜怒不形于色,只是用一双机敏的凤眼盯着王贤妃,良久,缓声道:
“王家女儿个个秀外慧中,不曾想形容亦是肖似。想来,都如你这个姑母一般,福泽深厚,子嗣绵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