裕阳道:“没有,王爷昨夜一夜未睡,现在正在菩净轩小憩,昨夜……”
“王爷还在等着莫姑娘回话。”秦继微笑截下他的话,“昨夜王爷忧心案情,一直在书房忙碌,莫姑娘既然有了新发现,还是快些回禀王爷吧。”
裕阳意识到自己差点说漏嘴,赶紧接口道:“莫姑娘还未去过菩净轩吧?我带您过去。”
到底是在恭靖王爷身边做事的,机灵和眼力见一样不能少。王爷尽管从未明说什么,也未给莫铄月定下什么职位。
但是私下给莫铄月和她的弟弟批了一处独立院落,一应日常用度都是顶好的,这种待遇可不是寻常仆婢该有的。
而且,秦侍卫对她又格外客气,那他自然不敢不给面子。
莫铄月想到李蕴旼昨日亲自去往贾府,不论起因为何,他估计还是希望案子早日水落石出,没有多想,跟着裕阳穿过小院,前往菩净轩。
两人走到中庭,却见李蕴旼自菩净轩出来。
许是刚刚醒来,他今日一身纯白素丝单衣,墨发未挽,松松散散地披着,朝着他们这边走来。
莫铄月正想着,他这会怎么出来了,耳边忽然有珏佩轻响,她转头看去,只见一穿着暗青色长袍,袍上绣着螭龙纹的男子,自对面回廊徐徐走来,容貌气度不凡,唯一不足的是,男子左脚微跛。
她在脑中搜寻了一番,李蕴旼亲自出迎,但这男子这般年轻,应该不会是他的长辈才是。
我朝皇帝年迈,兄弟大都已过不惑之年,这男子看着至多三十而已,应是李蕴旼的同辈兄弟。
一众皇子中,这样的年纪,脚上还有暗疾的,是大皇子李槟无疑了。
待男子稍微近些,莫铄月欠身行礼,“拜见端平王爷。”
李槟没有留意她,只是抬手一挥,示意他们起身,向着李蕴旼唤道:“穆之。”
穆之是李蕴旼的字,因为他的身份,极少有人可以这么唤他,莫铄月还是第一次听到。
李蕴旼拱手为礼,唤了一声,皇兄,然后请他入内。
莫铄月站在原地,心下好奇,今日是什么日子,怎么内宫大监和大皇子都亲临恭靖王府。
她正想着自己要不要跟进去,只见李蕴旼在菩净轩门前停了一下,回头斜了她一眼,她只好先将榧木小箱交予裕阳,连奔带跑地跟上。
两人在西窗前坐下,裕阳在庭前陈设好小火炉煮茶,莫铄月自觉地帮他们摆好干净茶杯,退下到庭前帮助裕阳添松枝。
听到他们的声音从窗下传来,李槟说:“今日在朝堂上听说你昨夜遇刺,尽管知道以你的本事,断然不会有什么事,但心里还是有些担心,就过来看看你。”
遇刺?那小远!
莫铄月猛地站起来,立时意识到自己失态,复又垂眸蹲下,安静地看着小火炉,可心里却不像表面看着这般平静无波。
似乎明白她心底的担忧,李蕴旼瞟了眼她所在的方向,缓缓道:
“不过就是一群有勇无谋的匹夫,还未进府,就被拿下了,皇兄不必忧心。”
他的话确实是对着李槟说的,但最后“不必忧心”几字,却又像故意说给莫铄月听的。
“为兄见你今日未去早朝,又听说谨言公公天不亮就奉旨前来,难免会有些惴惴不安。一下早朝就往你这里赶,不过,看你现在这悠然自得的样子,估计只是为了偷懒吧?”
李蕴旼坦然一笑,“还是皇兄懂我。”
李槟摇头轻笑,随即又微微皱起眉头,“刑部的人说,你是在从贾家回府的路上遇到埋伏,难道是贾府的人一路乔装尾随?我听闻那个皇商,贾世祥是因为得罪了工部尚书林长玢才……惨遭毒手。这次刺杀,会不会是他们伺机报复朝廷官员?只不过,这也只是小道消息,未必是真,我姑妄言之,你也姑妄听之吧。”
“这小道消息倒是传得快,”李蕴旼啜了口茶,神色淡然,“没想到还未一夜,连一向不理朝政的端平王都有所耳闻,真是不容易。”
“差不多就得了啊,我听得懂你意思。”李槟唇角微扬,“反正你跟太子二弟都这般能干,就让为兄偷点闲,有何不可。”
李蕴旼浅笑不语。
他笑里那种淡淡的散漫放松,是极少有的,可见两人不仅是同胞兄弟,还是相当亲密的挚友。
“不对,你刚刚话里的意思……”李槟慢慢琢磨了过来,“难不成……这消息是你放出去的?”
李蕴旼朝他微微挑眉,算是默认了。
“林长玢那人,爱钻营,善巴结,攀上了太子那一派,短短几年就从九品工部主事一路升迁至工部尚书,这些年但凡有关于他的一些风吹草动,都被太子二弟压了下来。我就觉得奇怪,这事若真是林长玢做的,以他现在的地位,再借太子的势力,应做得很隐蔽才是。怎会有消息流出,竟是你故意为之。”
“这些年,林长玢行事愈发狂悖,只顾牟利,不顾大局,迟早会拖累太子,也该动一动了。”
李槟闻之叹息,“你的好意,怕是太子二弟是不会领会其中深意的,又要认为你在故意针对他了。少不得要记恨你。”
“若是做任何事都要衡量他人是否能领会好意,顾及这么多,还如何成事?”李蕴旼淡笑。
“倒是为兄狭隘了。”李槟拱手致歉,顿了顿,又道:“那这次的刺客,不知……”
他的余光觑见莫铄月送茶进来,觉得眼生,下意识地收了话头。
莫铄月也意识到这一点,放下茶盏,往后退了几步,准备离开。
李蕴旼叫住了她,“你待在这里即可,添茶的事,让裕阳来。”
或许是因为方才一直与家人闲谈,他的语气少了一贯的清冷,多了一丝连他自己都未察觉的温柔。
一向不近女色,府中连贴身婢女都没有的人,此刻居然会对一个女子这般温柔,这简直是平生头回见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