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眼前众人兴冲冲的样子,周一鸣犯起了愁,他非常清楚,这些人都在兴头上,一心想要送自己出大门,仅凭三言两语,根本劝不住他们。
他挖空心思想了半天,还是没有想到好办法,邓通与夏德章他们好打发,只是总务府衙门里的那些差人与自己并无交情,自己的话他们根本不可能听。
韩平之在一旁冷眼旁观,虽然他心里已经猜到了周一鸣的想法,但并不打算出手帮他解决眼下的难题,毕竟多一事不如少一事,送走周一鸣,吃完了大餐,还有很多的事情等着他要办呢,他可不想浪费多余的精力在这些无聊的事情上面。
而且他也有心看一下周一鸣处理难题的能力,如果这点小事他都处理不了,以后一旦遇到困难,他怎么能够挺得过去呢?
就在整个场面僵在那里时,周一鸣的目光从夏德章与邓通脸上划过,他心里立刻便有了主意。
他挑起眉毛,看着这两个名义上的上司和前辈,微微一笑:“邓巡检、夏捕头,我走之后,你们在这里白吃白喝,肯定心里怪不好意思的,这样吧,我派给你们一个任务,省得你们在这里吃饭喝酒没有底气。”
韩平之微微一笑,他已经猜到了周一鸣要干什么。
总务府衙门的衙役们,听到周一鸣这样说,全都哈哈大笑了起来。
夏德章与邓通心里暗暗叫苦,心想周一鸣这是要逼死他们呀?本来他们吃这顿饭就觉得不好意思,而周一鸣却把这种不好意思直接说了出来,这不是让他们把脸丢到家了吗?
两个人在心里不住的埋怨周一鸣,但只能上前答应道:“是,周兄弟,有什么吩咐,您尽管开口,我们两个一定照办。”
“事情也简单。”周一鸣脸上的笑容更加灿烂了,“咱不是没给韩大人出什么力吗?正所谓无功不受禄,没干活就吃饭,大家心里肯定不踏实。
既然如此,我就让你们付出点辛苦,你们两个和咱们衙门里的兄弟,现在全都回去吃饭,把总务府衙门的兄弟也带上,好好伺候他们,让他们每一个人都喝尽兴。
如果我回头发现,你们伺候的不尽心,我可要找你们算账。”
夏德章与邓通在听周一鸣说话时,一直提心吊胆,以为他又想出了什么幺蛾子,要刁难他们两个。
结果听到最后,两个人都在心里窃喜,因为周一鸣交给他们的是一件美差,通过这件美差,他们不但可以理直气壮的大吃大喝,同时还可以过足酒瘾。
“周兄弟,你就放心吧,这件差事,我们一定尽心尽力去办,绝对不会辜负你的信任。”夏德章第一个开口保证道。
邓通也不甘落于人后:“周兄弟,你就瞧好吧,别的事情我不敢夸口,要说在酒桌上喝酒,咱还没怕过谁。”
城南巡检衙门里的其他衙役们也都一阵欢欣鼓舞,众人全都摩拳擦掌,准备回去大吃大喝,至于要送周一鸣出大门这件事,早已被他们忘到了九霄云外。
周一鸣的脸色突然严肃起来,高声说道:“既然如此,大家还愣着干什么?马上行动起来!”
话音未落,城南巡检衙门里这帮人马上动起手来,他们不管三七二十一,直接将总务府巡检衙门里的差人们往后堂拉拽,完全不管别人愿不愿意。
一阵嘈杂喧闹之后,总务府衙门大门后面,就只剩下了韩平之和周一鸣,两个人彼此看了对方一眼,全都会心一笑。
“一提到吃,我们衙门里这帮兄弟就露出了本性,实在是丢人呀!”周一鸣有些不好意思的说道。
韩平之捋着胡子,意味深长的笑道:“这些都是小事,恐怕接下来周兄弟要对我说的事情,才是意义重大吧?”
“韩大哥果然厉害,老弟还没有开口,你就猜到我有话要说。”周一鸣对于韩平之猜到自己的想法丝毫不感到惊讶。
“你我兄弟之间,不必绕弯子,你有话直说,只要我能帮上忙的,我一定责无旁贷。”韩平之爽快的说道。
周一鸣略微沉吟一下,他不确定自己该不该开口求韩平之帮忙,毕竟自己接下来要提的这个要求,寻常人看起来,肯定是大逆不道,甚至对大楚国有百害而无一利。
思量再三,他最终还是决定开口:“韩大哥,是这样的,对于花面郎的情况,你也了解的很详细了。
从根本上来说,你我能够破获案这件北国奸细案,最大的功臣,就是他。”
韩平之一边听,一边在周一鸣面前来回踱步,同时他时刻注意着两个人周围的情况,生怕会有人偷听两个人谈话。
其实话听到这里,韩平之就已经大致明白了周一鸣的想法,但谨慎的性格,使他并不急于开口表态,而是很有耐心的继续听下去。
“虽然当时我与他对战时,九死一生,差点丢掉性命,但与他也算是不打不相识。”周一鸣讲话的同时,时刻注意着韩平之的表情,希望能从他脸上,读到一些有价值的信息,“在击败他,从他口中获得了重要消息之后,我曾答应过他,如果我能办到的话,一定留他一条性命。
刚才你我确认他的身份时,他讲述了自己过往的经历,那些悲惨的过往,真是闻者伤心,听者流泪。”
“你是想让我帮他?”韩平之听到这里,终于开口说话了,毕竟聪明如他,如果继续假装听不懂的话,就有点表演过头了。
周一鸣狠狠的点了点头:“我就是这个意思。这个人虽然是北国人,而且作恶多端,但其实本性并不坏,而且还是一个可怜人。
我希望大哥帮我一个忙,留他一条性命。
大哥放心,只要能保住他的性命,你就将他交给我,我会对他严加管教,绝不会让他害人,如果他日后真惹出事来,我会承担责任。”
韩平之日并没有第一时间回答周一鸣的话,只是微微一笑,便继续在周一鸣身前走来走去。
韩平之对花面郎的第一印象并不好,在确认他的身份时,他又对自己十分不恭敬,种种表现让韩平之最后对他恨之入骨,如果周一鸣没有提出这个要求的话,他甚至可能在今后审判这件案子时,第一个处死花面郎,以消自己的心头之恨。
只不过在周一鸣替花面郎求过情之后,事情就有些棘手了,如果简单粗暴拒绝周一鸣的话,显然会影响两个人之间的关系,但是如果假装答应,事后又做不到,那事情就更加糟糕了,到时候不但会影响两个人之间的关系,周一鸣还会看轻自己,毕竟一个说话不算数的人,任何人都不会对他有好感。
如果事情真变成了这个样子,那他之前的所有付出,就将全部付诸于流水。
可是如果韩平之真的帮周一鸣这个忙的话,同样会惹来很大的麻烦,毕竟这件案子不同寻常,日后皇帝可能亲自审问,到时候即便是韩平之想手下留情,可能也插不上手了。
“唉,”韩平之叹了一口气,面露难色,“好兄弟,不是大哥不想帮你,是大哥实在是无能为力呀。
你说你要保什么人不好,偏偏要保这个北国的贼人,你这不是和自己过不去吗?
这件事如果你昨天晚上告诉我,或许还有回旋的余地,但是你现在开口,就已经晚了。”
周一鸣听话头不对,立刻紧张的问:“韩大哥,此话怎讲?”
“在你回花满楼带那些人犯的时候,我就已经写了一份奏报,将案情简略的写下来,呈了上去。”韩平之装模作样的说道,“现在上面对这件案子了如指掌,八个北国贼人,如果少了一个,上面会跟我拼命的,到时候就不是你求我了,而是做大哥的求你救我一命。”
话说完之后,韩平之还故意装出一副心有余而力不足的样子,仿佛是为了自己不能帮助周一鸣而感到深深的内疚。
周一鸣先是心里咯噔一声,觉得这件事肯定没戏了,毕竟朝廷已经知道了花面郎的存在,如果顶风作案,私自把花面郎给放了的话,不但韩平之会因此而丢掉乌纱帽,可能自己也会惹下大祸,毕竟这件事情的主谋是自己。
但转念一想,周一鸣又乐了,因为他突然想明白了一个道理,刚才韩平之说的那番话非常的冠冕堂皇,但那都是明面上的道理,为的就是说服自己,放弃保住花面郎的想法。
但为官多年的韩平之,肯定不止这点道行,他肯定还有暗地里的本事可以帮自己,只是出于某种原因,他不愿意出手而已。
好,既然敬酒不吃吃罚酒,老韩你可别怪我心狠手辣了!
周一鸣心里暗下决心,不管用什么手段,一定要逼迫韩平之就范,帮自己保住花面郎的性命,不然自己下半辈子睡觉都睡不踏实。
“好兄弟,别多想了,做大哥的先送你出门吧。”韩平之语气温和的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