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有着“东方夏威夷”之称的滨海城市,碧海蓝天环抱着青山绿水,“城在海上、海在城中”,她就像一颗璀璨的明珠屹立在美轮美奂的东海之滨,并与大小金门和大担岛隔海相望,战略、经济地位举足轻重。
国务院首批经济特区里厦门赫然在列,从此她便开启了快速发展的狂飙模式。依靠优良的港口资源,在改革开放热潮中成为连接国际贸易的重要纽带,逐渐跃升为东南沿海重要的中心城市、国际性港口及风景旅游城市,与漳州、泉州并称厦漳泉闽南金三角经济区。
不得不说,何伟国当年的眼光是相当敏锐的,沿海经济的飞跃,改革开放的洪流,给一些具备战略眼光,审时度势的精明人物提供了极具历史性的发展舞台,无论从事何种行业,都是一个极有利而不可复制的发展契机。
这也是何伟国为儿子早就选好的人生道路,顺风顺水的康庄大道,直通罗马的锦绣前程。
可奈何,何亦安就是一头驴,而且是一头死不悔改的倔驴!
他怎么都想不通,程家有什么好?
程江水是九天玄女下凡么?
非要放弃大好的前途,贪恋西北那个鸟不拉屎的荒滩戈壁,不是昏了头就是没出息!
父子为这个事闹翻多少次,冷了多少场根本就记不得了。好在何亦安当年战略性地妥协了,留在兰州继续读研。这一招倒让何伟国没话可说,只能耐心地等待他大学毕业。
终于到了最关键的一刻,厦门的工作早早就给协调安排好了,就等着何亦安“拎包入住”了,何伟国为此欣喜不已。
市内一处风景秀丽的内湖,碧波荡漾,浮光跃金。湖畔相隔不远的地方,屹立着一座独立恢宏的大楼,与远处那些星罗棋布的高楼大厦迥然不同,显得肃然庄重,市政府的办公区域就设立在这里。
走进政府大院,四处可见西装革履、素眉雅致的办公人员交错往来,每个都是步履匆匆、低声细语,一种快节奏、高效率工作气息随之迎面扑来,这就是改革开放一线的气息。
穿过大理石铺就的宽阔大厅,地板都能将人影照个通透,所有的设施布局做得极为考究,充满着特区城市特有的奢华大气。乘坐装潢精美的电梯来到大楼的中部,市里分管经济部门的办公场所就展现在眼前。
一位个头中等的中年人,身穿浅黑色笔挺的西服,系着一条价值不菲的暗红领带,脚踏锃亮黑色尖头皮鞋,三七分的发梢打着香气宜人的发胶,丰腴的面盘被保养得容光焕发。
如果不是眼角密布的鱼尾纹,和那个因富足生活而向前凸起的小腹,暴露了他的真实年龄,你或许以为这位仅仅是一个刚到不惑之年的干练中层领导。
实际上,他已经是一位身居高位、年逾半百的老人,这就是何伟国对外所展示的表象。
只见他如同巡视领地的老虎一般,迈着四平八稳的四方步,一股咄咄逼人的官场气息,将身后表情恭谨谦卑的秘书逼出了三丈开外,亦步亦趋地跟在他的身后,不敢有丝毫的差池。快到了办公室门口,秘书连忙上前几步,恭敬地推开用油光泛泛的红木大门,何伟国意气风发地迈步入内,坐进宽阔的大班椅上,顺手拿起桌前的文件,抛给伫立在一旁的秘书。
“这份省部委下发的指导意见要第一时间传达给所有的同志学习,另外通知几个相关部门根据意见迅速拿出相应的实施方案来。”
“是,何副主任!我回头就传达落实!”
秘书恭敬地接过文件,头颅稍稍下垂,显得极为恭顺,脚步却未曾离开。
何伟国蹙了蹙眉,询问道:“还有什么事吗?”
“下午3点市委要召开会议,主题是研究讨论筹建国际交流会展中心事宜,要求我们一名分管领导参加。”
何伟国点了点头,微微抬手道:“知道了!你去吧!”
秘书后退两步,这才转身离去。
何伟国正准备开始办公的时候,电话铃声突然响起。何伟国眯着眼睛看了看来电显示,那是杜婉玲办公室的电话。这一刻,他那油腻泛光的脸颊迅速变得冷淡了下来,停顿了一会,这才臊眉耷眼地拿起电话来。
“喂,我是何伟国。”
何伟国斜靠在椅子上,一副敷衍应付的态度。可没过多久,他的身子慢慢地直立了起来,胸膛开始随着对方话音上下起伏,逐渐地猛烈起来,似乎体内有一座火山正在躁动着准备喷发。紧接着一声难以抑制的嘶吼响彻了四壁,震得窗边的玻璃嗡嗡作响。
“什么?你再说一遍!亦安去了甘泉!这个混账东西!”
何伟国一脸的铁青,牙冠咬得吱吱作响,额角的青筋像一条条扭曲的蚯蚓暴显出来,睚眦俱裂的眼珠死命地往外凸起,他恨不得顺着电话线,将脑袋伸到另一头,歇斯底里地痛骂一通。
“他不知道我动用了多大力量,疏通了多少关系才把他落实到厦门吗?他是失心疯了吗?宁可放弃在特区这么光明的前途,也要抱着他那个泥饭碗去吃土!甘泉,甘泉,他眼里面只认准程家安是他干爸,他忘了我才是他亲老子!”
电话那头似乎传来杜婉玲声泪俱下、唯唯诺诺的恳求,可濒临暴走边缘的何伟国又怎么可能听得进去,他如同一只被彻底激怒的狮子,在受到严重挑衅后,发出凄厉的嘶吼,连带着杜婉玲也成为他攀咬的对象。
“你不用说了!你也是跟他一条道上的!行啊,你们都学会先斩后奏了是吧,就把我一个人蒙在鼓里是吧!那好,既然他如此蔑视我的存在,我也会让他尝尝什么是忤逆不孝的后果!”
说完,何伟国愤怒地挂掉电话,脸庞带着冲天般的怒火。随后他站起身来,焦躁地在办公室来回踱步,时不时地将拳头狠狠砸在办公桌上泄愤。
不一会,桀骜的眼神微微眯起,他拿起电话来,打给了秘书:“你去给我查一下,兰州人事局崔建明副局长办公室的电话。”
放下电话,何伟国气急败坏地倒回在办公椅上,气喘吁吁。当看到办公桌一角摆放着与何亦安“亲密”的照片框时,心中愈发的暴戾恣睢,伸手将镜框反扣下来,咬牙切齿地骂道。
“混账东西!”
不一会秘书电话就反馈了过来,何伟国先是强压了一阵心头的怒火,随即拨通了崔建明的电话,虚伪地按照套路出牌。
“哦,是崔局长吗?你好啊,我是何伟国啊,呵呵……哎呀不敢当不敢当,你才是领导啊,我们也就是站在改革开放的前沿阵地上为国家冲锋陷阵罢了,呵呵……”
你吹捧我,我吹捧你,一副其乐融融老友寒暄过后,何伟国眼神微眯,射出一道令人心悸的寒光。
“是这样啊,有个事情还得麻烦你老兄啊……”
另一头的杜婉玲心灰意散地放下电话,一股难言的痛苦涌上心头,无奈地在办公桌前呆坐着。
前一刻,她也是抱着微乎其微的奢望去处理意料之中的事情,该努力的都已经努力到了尽头,无能为力了。
树叶是慢慢变黄的,人心是慢慢变冷的,一个华丽短暂的美梦醒来却是残酷而漫长的现实。
一生中期盼,她将希望转换成奢望,将奢望转换成失望,最后将失望换成了绝望;
一生的坚持,换来一身疲惫,事无可为再不为,你永远唤醒不了一个装睡的人,对于没有品行和良心的人,再优秀也不招人待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