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九和姚长生两人骑马来到镇外,往远处看,对面有五千人马。
是襄阳守军,一字长蛇式,压着阵脚,队前有一员大将。
年过四旬,头戴三叉帅字盔,背背八杆护背旗,上面绣着旗开得胜,马到成功!
身挂锁子连环甲,护心镜亮如秋水,飞虎战裙,挡磕膝,遮马面,大红的中衣,足蹬虎头战靴。
面似银盆,一副墨髯胸前飘洒,此人正是荆襄九郡大帅姜钰。
楚九看着此人面色,就知道姚长生为何要百般劝降了,确实这正直都写在脸上了。
姜钰看着楚九并不认识,只是从战袍上来看应是义军,通身的气度,像个人物,只是并不知道是哪一家。
就冲这身战袍,这气质,看来他逮这个大的,待他将他们生擒活捉了。
天下义军多如牛毛,不自报家名,还真不知道。
姜钰催马上前,朝他们走去。
姚长生双手抱拳禀手满脸带笑,看着他说道,“姜元帅,别来无恙。”
姜钰闻声上下打量着姚长生,“听这口气,你认识我。”
“姜元帅贵人多忘事,想来也不记得我。”姚长生明媚清澈的双眸看着他说道,“我姓姚名长生,我小时候姜元帅还抱过小子我呢!调皮的我尿了姜元帅一身。”
姜钰闻言一脸的惊喜,“你……你是长生,你没……”
“侥幸躲过一劫。”姚长生温润地双眸看着他说道,“我君臣二人不知道姜元帅在此,迎接来迟,还望恕罪。”
君臣?这小子称他为君。
姜钰拉住缰绳微微眯起眼睛看向楚九,“你是何人?”能让姚家小子心甘情愿俯首称臣。
“在下,楚九,常听长生说姜元帅仁义之名,心怀天下,久仰、久仰。今日有幸得见,果然名不虚传。”楚九看着他客套地说道。
“楚九?”姜钰闻言心中的是翻江倒海,“你就是那个拿下庐州,灭了萨姆野汉和铁木尔苏的楚九。”
“正是在下。”楚九皂白分明的双眸看着他微微一笑客气有礼地说道。
姜钰诧异的看着他们俩,这不好好的在庐州呆着,居然跑到了襄阳。
野心不小,也不看看自己能否吃得下。
“姜元帅,相请不如偶遇,请到镇子里叙叙旧。”楚九满面笑容地看着他说道。
“呸!”姜钰不客气地啐道,“反贼,竟敢反抗朝廷,该当死罪。”
楚九闻言神色未变,回头看向了姚长生,“长生,咱们现在是反贼。”
“长生,你也是忠臣良将,听我一声劝,能活下来就好好的活着,你干嘛跟着反贼造反啊!”姜钰痛心地看着他说道。
“皇帝杀我全家,我还要保他吗?”姚长生眼底微凉看着他冷冰冰地说道。
“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姜钰慈爱的目光看着他劝说道。
“如果我就是要杀了狗皇帝呢!”姚长生身体前倾伏在马背上,云淡风轻地说道。
“长生你不要执迷不悟,就凭你们几个人,真是不知道天高地厚啊!也想成大气候,别以为拿下庐州,就能拿下襄阳。”姜钰横眉看着他怒道,“也太小瞧了这襄阳了。”
“执迷不悟?”姚长生直起身子挑眉看着他说道,“姜元帅,枉你也熟读圣贤之书,二十万里锦绣江山现在是刀兵四起。燕帝无道,残害忠良,比隋炀帝和纣王还要混蛋十倍。现在的皇帝深居内宫,不理朝政,荒淫与酒色之中,悬称卖官,任人唯亲,亲小人,远贤臣,只弄的国政日废,民怨沸腾。南北荒旱,瘟疫四起,饿殍千里,官逼民反,不得不反!”目光悲悯的看着姜钰道,“姜元帅看在父辈的交情上,这风雨飘摇的大燕王朝,迟早覆灭,及早的回头,不要在助纣为虐!”
姜钰闭了闭眼看着姚长生道,“长生不要自甘堕落。皇帝陛下也是被奸人蒙蔽,不该听信谗言。”
“哎哟哟!不是皇帝勾红下令吗?这会儿听信谗言了。这皇帝是三岁小孩儿吗?这么就被糊弄住了。”姚长生眼神透着轻蔑,嗤之以鼻道,“这国祚在风雨飘摇之中了,这么着吧!人家汉武帝有担当,下罪己诏,现在天下灾荒连年,刀兵四起,这可是皇帝陛下的重大失职!你也让咱的皇帝陛下下个罪己诏呗!杀了那些奸佞小人,清君侧!”
“住口。”姜钰恼羞成怒道,“当今天子岂容你放肆。”
“你看看,忠言逆耳利于行,这都接受不了,还没让皇帝陛下一死以谢天下呢!”姚长生黑曜石般的双眸看着他红唇轻启轻飘飘地说道,“现在嘛!还能有个全尸,等义军攻进燕京城,只怕会死的很惨!”
“你……你……”姜钰被他给气的哇哇大叫。
“姜元帅,你生气什么啊?”姚长生看着他继续刺激道,陡然拔高声音道,“你生气因为你知道我说的都是真的!”
“你真是铁了心要当反贼了。”姜钰怒指着他道,给气的吹胡子瞪眼睛。
“我们是替天行道,解救万民于水火。”姚长生目光清明看着他铿锵有力地说道,
“你是反贼,我乃官军,我奉了襄阳王完颜铁犳花之名来抓你们,你们赶紧跪下缚绑。”姜钰黑漆漆的双眸看着他们厉声道。
“冥顽不明!”姚长生紧绷着下颚,胸部剧烈的起伏,显然也被气的不轻。
感觉自己跟跳梁小丑似的,如笑话一样。
“襄阳王,就这?百姓呢?人呢?都上哪儿去了,姜元帅不会不知道吧!”姚长生凌厉地视线看着他言辞犀利地问道。
“我们也是为了国祚祈福。”姜钰吞咽了下口水,回避着他的视线,心虚地说道。
“你也信这个,这田里的庄稼是农民的汗水浇灌出来的,靠自己的双手一分耕耘一分收获。”姚长生气急败坏地说道,“而不是虚无缥缈的神。”
“国运昌隆一切都会好的。”姜钰看着他苦口婆心地劝道。
“人都饿死了,还国运昌隆,做你的春秋大梦吧!”姚长生看着他优雅地翻了个白眼道。
“长生你也饱读圣贤之书,怎么却做了反贼呢!”姜钰怒其不争地看着姚长生道。
“姜元帅,你我都深受圣人教诲,那更应当知道,以天下苍生为己任。”姚长生深邃清澈的双眸看着他说道,“姜伯伯你治下的百胜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你看不见吗?”
“只要你们不闹腾一切都会好起来的。立马束手就擒,不要连累镇子上的百姓,你们于心何忍。”姜钰冲着他们两人喊道,“小小御桥镇,乃弹丸之地,不堪一击,一旦被我打开,御桥镇必定会瓦解冰消……”
“姜元帅是吧!容咱说两句。”楚九闻言一乐,端坐在马鞍上目光炯炯有神地看着他说道。
“说!”姜钰很给面子地说道。
“姜元帅,咱还挺佩服你的,天下都这样了还能忠于大燕。”楚九非常可惜地说道,“可惜了这份忠肝义胆,注定了要付之东流。”上下打量着他道,“听说你饱读诗书,胸有沟壑,武艺了得是文武双全,怎么就看不清这天下大势呢!皇帝啥样儿你肯定比咱知道的多,连俺都知道皇帝他昏庸无道,沉迷酒色,信奸佞小人,今儿害文臣,明儿害武将,不知道像你这般的忠臣良将有没有好下场。”食指蹭蹭鼻尖道,“不过天高皇帝远,人家也许都不记得你这小人物,如今在襄阳王完颜铁犳花帐下听差。这襄阳王,残暴不仁,致百姓生死与不顾,不知道你这保国安民的忠臣良将是否心安理得。”环指四周,看着他怒道,“你安得什么民?”
姜钰被他给说的脸色发红,不知道是气的,还是羞愧的。
“要知道大将保明主,俊鸟蹬高枝,良禽择木而栖,良臣择主而事,你看看你现在什么样子?”楚九看着他啧啧……微微摇头道,“比咱们这些义军都不如。”拍拍自己的胸口道,“我楚九虽然没什么大的本事,但咱知道爱民如子,善待百姓,水能载舟、亦能覆舟。我弟兄们上下一心,必将成其大事。”目光直视着他道,“如果姜元帅要能倒戈投降,咱必当重用。”
姜钰闻言上下打量着他,没想到一个乡巴佬,能说出这样的话,这肚子里还算有点儿见识。
楚九看着半天没言语的姜钰,这啥意思?冲着他干脆说道,“姜元帅,反了吧!”
一个反字,让姜钰回过神儿来,开口道,“我是大燕的朝廷官员,食君之禄,为君分忧,忠臣不保二主,烈女不嫁二夫。你要把我打败了,我愿意以身殉国,投降万万不能!”
“说老实话,咱挺羡慕燕廷的,有你这样到死都尽忠职守的。”楚九闻言努努嘴道,微微摇头期期艾艾地说道,“只是不值啊!”
“楚九你不用来这套,你们这些所谓的义军,不过也是打家劫舍,土匪、草寇而已。说的比唱的好听,为苍生?鬼才信你。”姜钰毫不客气地说道,“你以为这样,我就不抓你了吗?纳命来。”说着提起手中的五钩神飞亮银枪,直奔楚九而来。
“这说着说着,怎么打过来了。”楚九拉着紧缰绳,右脚踹蹬,左腿岔裆,大喝一声道,“长生闪开,让咱会会这荆襄九郡的大元帅。”眼底满是兴奋。
姚长生闻言夹紧马腹,拉紧缰绳,调转马头,“主上,咱们就俩人还不赶紧撤啊!”使使眼色,‘活捉’呀!
“撤,撤!”楚九闻言心领神会调转马头,朝镇子疾驰。
姜钰眼看着两人要跑,那能让他们跑了,挥着马鞭奋起直追,“哪里逃!”
三匹马疾驰了一会儿,在也看不见姜钰的身后的大军。
姚长生勒住了缰绳,“吁……”马儿停了下来。
楚九紧跟着停下马来,挥手道,“长生离远点儿,别一会儿打起来伤着你了。”
姚长生闻言满脸黑线,“主上小心点儿,姜钰不容小觑。”
“晓得,晓得,咱就会会他。”楚九眼底迸发着兴奋,那是棋逢敌手的感觉。
调转马头,看着直奔他们而来的姜钰。
姜钰打马直追,这追着,追着,发现他们停了下来,就明白了这是想活捉他,奶奶的这是看不起谁啊?
就让老子看看你们几斤几两重。
“拿命来。”姜钰这手中的五钩神飞亮银枪,直接朝楚九刺来。
楚九一缰绳一甩马头,轻松的躲过了这一枪。
姜钰连着又刺了两枪,都被楚九轻松的躲了过去。
哟呵!居然有人能夺过他的夺命三枪,姜钰的眼神重新审视着眼前的男人,还真有两下子。
看他的路数分明是野路子出身,没有章法,颇有些乱拳打死老师傅的意思。
身手矫捷,凌厉,更有着野兽般的警觉,敏锐,这应该是在战场上历练出来的。
楚九心里也嘀咕真是下死手,往死里扎自己,这夺命三枪还真是够狠的。
不愧是名家出身,打起来有章有法,出手狠辣,完全要人命。
得小心应付,不然吃亏的是自己。楚九在心里思腹道,既然是名家,那么都有套路,说难听点儿就有点儿死板了。
姜钰看着走神的楚九,这是有多瞧不起自己啊!
楚九愣神之际,姜钰这枪又刺了过来,“哎!扎……”
楚九下意识的一闪身,又轻松的躲了过去。
但是姜钰使得是五钩神飞亮银枪,在这个枪头上有五把钢构,躲过了枪尖儿,这钢构却挂住了盔甲,刺啦一声,盔甲让他给钩住扯破了,露出了宝蓝色的剑袖长衫。
“主上!”姚长生害怕的喊了一声,手摸到了腰间。
“长生别乱动。”楚九当然知道他是去拿火铳了,他此时才抽出了腰间的金丝软剑,噌啷啷……虎啸龙吟之声喷薄而出,剑身在阳光照耀下金灿灿的晃眼睛。
楚九干脆将耷拉着的盔甲一剑给砍了下来,“这样利落多了。”将盔甲朝后扔去,“长生接着,回去咱在补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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