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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谦不知怎的,竟好似在这个人眼中看到了绵绵情意。再联系到这人话中深意,思及先前种种,周谦脑海中迅速浮现出什么。
不由抬起手,指尖颤颤,直指对方,“你,你,你,你…不是要告诉我,这个臣子,指的,是你自己吧?”
……
“殿下英明,正是如此。
我曾向殿下立誓,愿为殿下驱策,赴汤蹈火,万死不辞。
殿下方才也说,视我为肱骨,欲予我以重任。
那我便厚颜,以臣子自居。”
“……”这哪里是什么臣子的问题?重点不是明明在妻?你不是应该好好解释下,什么叫做臣妻么?
“你,你,你和那个晏家小姐,你们,你们,……
所以,你先前,尽是抓着晏家的事情不放?
非得要我承诺,不株连晏家其他人?
非得要我同意,不追究晏家小姐,还要将她视作晏氏长房之后,将她当做真正晏正巍的长女?
原来,原来,竟是这等缘由。
好啊,好啊你……”
……
“殿下见谅。实在是…情之所钟,看不得心爱之人经受苦楚。”
“……心爱之人?!”
“是。晏文蓁于我,重逾性命。我视她为骨中骨,肉中肉。”
“……可是,你们,你们…怎么会?”而且,你们还都是女子?
“殿下,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
情之一物,最是不可捉摸。其生发之时,星星点点,浅淡无痕,而一旦势成,那便是燎原之态。”
“……你,你不是要参悟天道的么?”可以深陷这红尘情/事?还是和一女子?
“殿下,由爱故生忧,由爱故生怖,若离于爱者,无忧亦无怖。
离于爱者,确是天道。可悟道的,却是人。
于人而言,喜、怒、哀、惧、爱、恶、欲七者,弗学而能。我不会刻意去追逐无忧无怖之境,不会刻意去剥离七情六欲。
大道三千,非只一途。悟道与情爱,也并不冲突。
人法地,地法天,天法道,道法自然。我既是遇上了那么一个人,生了情,那么,由情入道,又有何不可?
观天之道,执天之行,尽矣。”
“……”听起来好有道理?不愧是要追寻大道的人,果真不同流俗。
所以,这就是你的理由?你爱上一个女子的理由?这个女子,还是我的未婚妻?
……
好复杂。
周谦呆滞半晌,没能反应过来。
眨眨眼,艰涩开口,“那,你待如何?娶她为妻?”不过是女子相好,同龙阳断袖差不多,也没什么吧?大概?
“殿下,眼下外患未平,何谈儿女私情。
正如我方才所言,此行危险重重,生死难料,若是我不能身而退,还请殿下顾念情谊,照拂一二。
文蓁她性情刚烈,若是骤然得知其父之事,我又赶不及伴在她身侧,只怕她伤了自己。”
“……”周谦唇角抽抽,似笑非笑,“情谊?照拂?你方才不是还说,让我以臣妻之义待她?”
在“臣妻”二字上加重咬字,“你这是,唯恐我打她主意吧?毕竟,晏文蓁明面上,可是我的未婚妻。”
“咳,”程知轻咳一声,“殿下光风霁月,既是说了不认这场婚约,那自是金口玉言。而殿下,又引我为知交,那朋友妻……,我自是信得过殿下,也只能托付于殿下。”
“……”朋友妻不可欺?去你的朋友妻!
……
半晌之后。
周谦揉揉额角,“你先具体说说,这场仗,你打算怎么个打法?兵力你打算如何布置?”
程知闻言,心头一松。
……
依文蓁心性,待到那个时候,她要面对的问题,比较头痛的有两个。
一是,其父的真实行径,与多年营造出来的固有印象的冲突;二是,血脉归属与文化认同的冲突。
这种理想与现实的价值观对撞,会使人陷入自我怀疑、自我否定,会令人一下子失去目标,认不清前路。
这便是于内的最大障碍。于外尚可解决,于内却是得要靠自己领悟通透。至于其他,那都是自此衍生出来的。
先得找准位置,自我定位清晰了,余下的恩怨情仇,可稍后再表。
故而,此番,程知要在文蓁身陷迷茫失措之前,直捣源头。
血脉归属,同文化认同,为何不能共存?所谓家国大义,能与宗族亲缘相较者,惟有百姓民生,惟有社稷基石,惟有天下大义。
这个关头,自己既是决定要置之死地而后生,那便必然要备好文蓁后路。
这一回,想到自己即将要做的事情,程知眼神一暗。这不过是源于自己心下的一个大胆猜测。
重创北胡,自己尚有把握。可是,要身而退,安然无虞,那概率,便是十不足一。
只是,若然果真如自己预料,那这高额的回报,着实令人心动,值得一赌。
……
而眼下,文蓁的安危,周谦无疑是最好的托付对象。
不提他的为人品性,只说他的理智聪明,只说他想要做一个有为君王,那他与晏家,无论如何,也不会再有瓜葛。
没有利益驱策,没有感情诉求,女人于他,只是可有可无的存在。
而婚约一事,并未外传,不涉及什么颜面的问题。更遑论,周谦他绝对是一个实干主义奉行者,里子比面子重要的多。
如今自己开了口,依自己展现出来的实力,他未必不会答应。即便是自己回不来,文蓁手上有傅家私章,周谦必然能够明白其中深意。
况且,其实在古代社会,君王与臣子,这种事情也是寻常,算不得什么。毕竟,连自己的女人都可以赐予功臣僚属。
再者,纵使周谦现下,再表现的礼贤下士,可帝王心术,终究是不得不防的。
一来,正如自己之前初初与周谦接触时想到过的,依周谦心性,面对这般的自己,是会去想着利用拉拢,还是消灭激怒?若是自己亲手将禁锢自身的锁链一端,交至周谦手上呢?
如今,告诉周谦,自己生了情,情根深种,此志不渝,那么,这锁链便是晏文蓁。可以用来控制自己,束缚自己。
二来,这一战,若是大胜,那傅家军的威望,便会达到一个前所未有的高度。
而日后,正如自己同胡荣承诺过的,傅家的荣光势必在战场上找回,自己不可能止步于此。征服北胡,统帅兵马,荡平天下,兵权自己志在必得。
那时,帝王可容得?
而一个不可能有后的臣子,一个门庭鼎盛系于一人之身的家族,却是可以让帝王放心许多。
若有日后,若是可以有日后,那么,这会子就可以着手考虑了。
……
果然,周谦的反应,没有令自己失望。
……
程知心下安定,神色愈发不显。
“殿下,这里,我标了两条线。”
程知目光回转,指向地图,“这条实线,代表冯将军一路。
届时,待军中下发征调文书,西沂府接令,冯将军兵马便可顺势离开西沂。
平陶位处沂城东北向,冯将军可先一路向东,到达西沂边界,出了西沂府,再调头向北,行军直至此处。”
程知手指轻点,“这是沽口,沿西沂府边线,此处距木头沟所在村寨的垂直距离最短。冯将军可率兵马,徘徊此处,伺机而动。
……”
程知顺着实线拂过,而后重重一压,“待到胡人信使回转,进入木头沟,冯将军便可速行军,在此布阵设伏,以逸待劳。
……”
……
“再看这条虚线,代表傅家军一路。
这里,我圈出来的,是塘子驿。
以沂城为中心,取安距离,这里若是有军队出没,还不至于令胡人发觉生疑。
而塘子驿,经我推算,距木头沟,同距沂城的距离之和,是最短的。
……
傅家军便在此处,等候冯将军那边消息。
待到木头沟包围之势一成,口袋收紧,便即刻发兵,直取沂城。
……
依我大周边军精锐骑兵所配置的马匹脚力,从木头沟至沂城,直线奔袭,约莫需要半宿。
而胡马脚力,会略胜一筹。
我估摸着,北胡兵马,可能会在此间村寨集结整顿,稍事停留,待日落之后,趁着夜色行军。可在子夜时分,到达沂城城下。
……
按着规律,若是北胡主力,第二波人马也是如此,那我军可在黄昏之前,将胡人主力已至的消息送出。依傅家军的行军速度,黎明之前可至沂城。
黎明之际,正是守军最为困顿的时候。
……”
……
“殿下其他人手,还需配合行事。
……
这几处,我也做了标记。
……”
……
听罢眼前这人的解说,周谦喟然长叹,“不愧是傅家后人。便依先生之意。”
嗯?先生?程知眉梢一挑。
“此番,先生既要左右赤兀极心意,又要引导北胡兵马行事。此局成败之机,重在先生。此局危险之最,亦在先生。
先生舍身入局,满腔赤城,谦感佩于心。”
周谦说到此处,俯身一揖,“谦力配合先生行事,但望先生平安归来。
届时,大好河山,等着吾辈前去平定。”
“殿下言重。”
程知侧身避过,“此某之责也。
某曾与殿下言,愿为殿下驱策,赴汤蹈火,万死不辞。
待某事成归来,想来,便是应当改口了。
京中那边,殿下可是安排妥当?”
“此一时,彼一时。有先生相助,京中安排,自当调整。”
“傅徵,”周谦目光灼灼,“秦家,我给你留着,任你处置。晏家,我等你回来再论。你心爱之人,应当由你亲自来守护。”
程知心头暖意阵阵,一时胸中激荡,俯身下拜,“必不负殿下厚望。惟愿有生之年,助君创万世太平。……”
……
这一日,程知同周谦达成了一致,商讨拟定了细则。接下来,是该正式行动了。
这第一站,便是去见一见一个老朋友。
这会子深夜,最合适了。
……
作者有话要说:
程知惆怅:我装起道家子弟来,自己都会当真。
我觉得,我这文,可以取名叫做细数主角的一百种职业。
本章又是一波间接表白。
行动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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诸位小天使,实在见谅,近期项目收尾,日更确实不能保证。不过我每天都有码一点,攒到字数就发,所以,这么些天都是内容实在的大长章。
等事情完了,我会在作话里说继续日更的。
谢谢大伙儿支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