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情报处,天已经差不多黑了。
耿直直接进到情报处办公楼,来到中村樱子办公室,真要敲门的时候,却犹豫起来。
耿直当然清楚,像满洲国营川办事处这种要害部门,中村樱子是一定会安插眼线的。
会后,自己进到赵玫办公室与赵玫独处,中村樱子十有已经得到消息了。本来,还能以赵玫要温泉会馆的证明来搪塞,却未想,赵玫竟然将自己嘴唇咬破,这下雪上加霜,更没法解释了。
对于中村樱子,耿直对她的感情愈发复杂起来。
于公来说,中村樱子是自己敌人,本来不应该对她动情的。
不过,现在中村樱子已经怀上了他的孩子,有了这个孩子,耿直对中村樱子的情感改变了许多。
之后,越来越多的证据表明,中村樱子是孙掌柜女儿的可能性越来越大,如果她不是日本人,还是孙掌管女儿的话,那争取过来的可能性非常大。如果中村樱子成为自己的同志,那满洲国的地下工作将完全是另一番局面。
加之,徐晓蕾也渐渐接受了中村樱子,没有了后顾之忧,耿直越来越把她当成家人了。
可不知为什么,以前没这个想法的时候,就算中村樱子执掌生杀大权,可耿直从未惧怕过她,跟她顶嘴也是家常便饭。
现在也不知怎么了,耿直的骨子里确实莫名地对中村樱子怕了起来。特别是赵玫这件事上,耿直觉得确实是自己理亏,更是心有戚戚,现在进去,搞不好就是一顿责骂。
自从有了身孕,中村樱子的脾气也是阴晴不定,耿直知道,无论她如何斥责自己,也只能顺着她来。否则这把中村樱子惹恼了,保不准她会做出什么出格的事。
在中村樱子办公室门前,耿直又平了平情绪,长吁一口气后,耿直敲了敲中村樱子办公室的门。
“进来。”办公室里出来中村樱子的声音。
耿直推开了门,硬着头皮走了进去。
中村樱子端坐在办公桌前,刀架上的军刀被已经她拿了下来,退了刀鞘,拿着一块绒布,不停擦拭着刀刃。
见此状况,耿直便知,中村樱子应该已经在知道自己和赵玫私会。看来,一番斥责是免不了了。
想到这里,耿直站到中村樱子办公桌前,问道“樱子,小林中尉那边,有没有我姐姐的消息?”
中村樱子就像没有听见一样,头都没抬,继续擦拭着刀刃。
耿直知道中村樱子心中有气,便接着问道“樱子,小林中尉,还没有回来?”
这时,中村樱子猛地抬起头,怒道“耿直,我是不是太纵容你了,你觉得可以为所欲为了?还是觉得,我怀了你的孩子,就应该对你百依百顺?”
“我,我没有啊。”耿直支吾道。
“是吗?我怎么觉得你现在根本不把我放在眼里了?”中村樱子目露凶光说道。
“我,我哪敢啊。”耿直坐了下来,说道。
“我让你坐了吗?”中村樱子将军刀指向了耿直,说道。
“那我,站着。”耿直连忙站了起来。
“说说吧,今天去办事处,你做什么我不高兴的事了?”中村樱子的军刀依旧没有放下。
耿直搓了搓手,低着头说道“今天,今天去沈君如那,我,我又食言去见赵玫了。”
“嗯,倒是诚实,敢作敢当。你去办事处那边,跟我说什么,你还记得吧?”
“记得,去办事处的时候我说过,要是再单独见赵玫,全凭你处置。樱子,是我错了,你要是觉得心里不顺气,你就把我带到刑讯室,抽我几鞭子,解解气吧。”耿直低声道。
“你以为我不会?何止抽几鞭子,刑讯室的刑具准备都给你用一遍,让你耿大少爷以后也长长记性。”
“樱子,这就不必了吧。万一手下重了,给我打残。以后咱们孩子问起这件事,知道是他娘把他爹打的,那对孩子多不好。”耿直见中村樱子语气不像之前咄咄逼人了,连忙东拉西扯道。
“别跟我嬉皮笑脸的。你说说,赵玫找你,要干什么?”
“哦,这不是快春节了吗,她想带着赵教授一家去会馆洗洗温泉。”
“借口,洗温泉的话,找晓蕾不就完了,还用找你,赵玫也不是不认识。”
“赵玫嫌为华人留的那两个泉眼,春节时候人太多。想带着赵教授和她露丝阿姨,到其他那几口泉眼去洗。”耿直答道。
“想去其他几个院子洗,找我不就行了?她也不是不认得我,非得找你干什么?还有,你的嘴唇怎么弄的,是不是赵玫咬的?要是有铺炕,你们就能滚到一起了?”本来脸色转好的中村樱子,看到耿直的嘴唇,登时火冒三丈,怒斥道。
“这个,这个是赵玫趁我不备,亲的我,我可连嘴都没张啊。”耿直连忙解释道。
“就凭你耿大少爷的身手,我连砍你十刀,估计连衣襟都碰不到。怎么赵玫说亲就亲到了?你还说不是有意的?”中村樱子怒道。
“我,我真不是有意的。你也知道,赵玫个子高,一抬脚,嘴唇就碰到了。临走她送我出去的时候,就咬了我嘴唇一下。对天发誓,真的不是我亲她的。”说着,耿直举起手,发誓道。
“别跟我装模作样的,你们男人都那个熊样,个个端着盆里看锅里的,能占到的便宜哪有不占的。
我让你离赵玫远点,是我不喜欢她。她这个女人总是自以为是,看不起我,很让我讨厌。
今天出门,我反复提醒你,离赵玫远一点,远一点,你就是不听,还让她亲上了。刚才我跟晓蕾通了电话,说了这件事。晓蕾也十分生气,让我狠狠惩罚你。
不够你说的也对,万一真的把你打残了,以后跟孩子也不好交代。我和晓蕾说好了,从今天起,我和徐晓蕾在一屋住,你自己在一屋住。什么时候让你碰了,你才能碰,否则,你就自己反省吧,听到了没有。”中村樱子将军刀放下,说道。
“听到了,听到了,我发誓,以后一定不去见赵玫了。不过,他求我的事,你给不给办啊?”
“这时候了,还想着赵玫,你真是不知悔改。”
“哪有啊。你看春节一过,就要勘探油井了,离开赵教授不行啊。要是这点事都满足不了,赵教授要是出工不出力,我们不是白忙活了吗?”耿直连忙解释道。
“这个还用你说?赵教授一家是帝国请来的客人,洗洗温泉算什么事。我开个证明,你现在就回矿业公司,直接交给赵博渊。”
“好好,我听你的。”耿直连声应道。
“还有,你刚才问,小林中尉已经从赤山那边回来了。”
“回来了?那有没有我姐姐的消息?”耿直连忙问道。
“和我预想的差不多,赤山寨这帮土匪都躲起来了。小林中尉在周边抓了二十几个老百姓,其他一无所获。”中村樱子擦着军刀,说道。
“那抓来的老百姓里,有没有和赤山寨关联很深的?”
“都是一些喽啰的家属,没捞到什么大鱼。应该是赤山寨知道王沛林投靠了我们,他们城里的窝点又被端了,提前做了应对。”
“这个王沛林在赤山寨好歹是三当家,寨子里没留下什么心腹做眼线?”耿直故意问道。
“一朝天子一朝臣,按王沛林的话讲,他投诚之后,他的心腹被清洗差不多了。”
“我倒是觉得这个王沛林还在给自己留后路,就算清洗,也不可能清洗的这么快,这么彻底。”
“你说的也有道理,不过,我现在事太多,也没工夫搭理他。平川上尉和小林中尉都是勇猛有余智慧不足,本来沈鑫还是不错,没想到他是远东司令部派来监视我的,也不方便唯以重用。你这个参谋长啊,别成天想着女人,得多替我分些忧了。”中村樱子埋怨道。
“我哪天不是在为你分忧,想我不出力似的。樱子,那我姐姐的事,我方不方便插手?”
“正常来说,毕竟是你直系亲属的事,直接插手的话会被人说三道四。不过,小地主那个外勤组,包括吴大虎、王沛林在内,你倒是可以全员调动,由你来负责。”
“那也行,有几个人几条枪,总比没有的强。我清楚,今天你动用军队,一定会有人说三道四的了。”
“这倒没什么。你现在身份不同了,满洲国华人典范的姐姐被劫,帝队派军搜查,谁也挑不出毛病。不过,一次半次的没关系,次数多了也不好。
小地主那边,我给你下个手谕,由你全权指挥。等到收网的时候,我再调动军队,争取将赤山寨这帮土匪,一网打尽,也算是除掉一个隐患。”
“那行,明天我就过去。时间不早了,咱们去接晓蕾吧。”耿直说道。
“行。我现在给你开个证明,趁着赵教授还没走,你给他送过去,以后,他一家去温泉会馆可以享受日本公民同等待遇。记住,是我赠给他的福利,和赵玫求你没有一点关系,听到了吗?”
“听到了,和我没有关系。”耿直应声道。
“送完就回来接我,今天下午,新京那边开始送制币车间机器设备了,估计晓蕾那边已经忙得焦头烂额,我得过去看看,省的她又埋怨我了。”说完,中村樱子将军刀合到刀鞘中。
耿直见状,知道这个风波,暂时算是过去了。幸好,中村樱子并未过于深究。不过耿直知道,徐晓蕾一定也十分不满,那边还有一关要过。
想一想,对于赵玫,自己确实有做的不周的地方,自己惹下的祸根,只能自己来解决了。
……
赤山寨,北山窝点。
昨天晚上,谢广坤他们从北门出了城。便开着消防车,一路疾驰,来到了赤山脚下。
张大鹏看了看油表,发现消防车里的油还剩不少。毕竟是要去盛京的,临行前,油箱里加满了油。
有这辆车在,日后进出赤山将十分便利。
于是,在路桂兰的指引下,张大鹏将消防车开进一片林子。停到一个洼地处,借着月光,又拿了些枯枝做掩护。处理停当后,几个人再掉头往回走。
回到山脚下,从林子里走出一队人马,领头的正是是路桂兰的大哥路连山。
见到路桂兰,路连山连忙问道“妹子,咱们城里的据点被端了,听说你还被追杀,我还以为再见不到你了呢。”
“哥哥,这一趟下来,算是有惊无险吧,只是可惜非但没除掉王沛林这个畜生,还搭上了几个兄弟的性命。”
“生死有命富贵在天,以后照顾好他们老小就是了。妹妹,这几个人是谁啊?”路连山看了看谢广坤几人,问道。
“这几个人是跟我一起的,大汉奸的耿直姐姐耿娟就是我们一起抓来了。听说这个耿直在日本人那很受器重,搞不好日本人明天会来搜山,让兄弟都分散到各处,别让日本人一锅端了。”
“这个老爷子已经想到了,你们在城里出事之后,他把王沛林的心腹能清理都清理干净了。其他兄弟,已经换整为零,散到林子里了。”
“那就好。哥,这几个人,跟咱们一起去北山。”路桂兰说道。
“妹子,你可别忘了,北山据点是咱们最后一个退路了。他们可靠吗?”路连山又望了望谢广坤几人,说道。
“你妹子的命,就是他们救的,这个大汉奸的姐姐也是他们绑的,有什么不可靠的?要是担心的话,就把他们眼睛用眼罩遮挡,进到山里,要是不认识路,就算神仙也不能出去通风报信。”
“好,那就把眼罩给他们戴上,这样咱们才能放心。这个绑来的女的,就交给兄弟来扛吧。”
“哥,就这么定了。”路桂兰应声道。
路桂兰和路连山的对话,谢广坤听得一清二楚。
他知道,这个时候,不是较真的时候,为耿娟找个安全关押的地方,才是最重要的。
于是说道“既来之则安之,路大妹子,到这,我们全听你的。”
“不听我的,你还能听谁的,戴上眼罩,跟我进山。”路桂兰喝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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