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传来一阵阵警笛声,一辆军车从远处驶了过来。
军车停在了天光医院门前,一个三十多岁,身材瘦高,身着深色西服,的中年男子,从车里走了下来。
大岛浩夫连忙迎上前去,用日语问道:“我是驻营川特高课大岛浩夫上尉,请问,您是横渡正辉少佐吗?”
“你是大岛上尉,很好,我是横渡正辉。”说着,横渡正辉从衣服兜里掏出来工作证,递给了大岛浩夫。
大岛浩夫接过工作证,又看了看横渡正辉,确认无误后,对横渡少佐说道:“横渡少佐,地下党嫌疑犯王雨亭就在天光医院,横渡少佐,里边请。”
大岛浩夫领着横渡少佐走向天光医院,中村樱子向平川中尉施了下眼色,平川中尉心领神会,站在了天光医院门口,将横渡少佐和大岛浩夫挡在了门外。
大岛浩夫一愣,有些恼羞成怒,“平川中尉,你这是什么意思?你们没收到把王雨亭交接给特高课的命令吗?”
“当然收到了,不过交接该走的程序还是要有的,特高课难道这点规矩都不懂吗?”中村樱子在一旁说道。
“中村上尉,你也是从特高课出来的,你该清楚,特高课有先办后补的特权,审问王雨亭迫在眉睫,相关交接手续可以后期补办。”大岛浩夫说道。
“王雨亭是我抓的,规矩当然由我定。交接手续必须按规矩来办,差一点儿都不行。”中村樱子一字一句地说道。
特高课提审王雨亭,中村樱子是有戒心的。万一在审讯过程中,王雨亭有什么变故,特高课很有可能会赖到情报处的身上。交接手续做全了,也是有备无患。
见中村樱子语气坚定,横渡正辉说道:“大岛上尉,既然情报处有交接要求,那就按情报处的规矩去办,没必要因为这点琐碎小事伤了和气。”
大岛浩夫见横渡正辉如此之说,只好说道:“中村上尉,那就按你们海军情报处的规矩来交接王雨亭。不过丑话说在前面,审讯王雨亭已是刻不容缓,可不要耽误我们太长时间。”
中村樱子想的没错,大岛浩夫确实是心怀鬼胎。如果能草草带走王雨亭,真要是在审讯王雨亭中出了什么意外,可以推到情报处的身上。要是,按规矩交接,王雨亭出了什么问题,可都是特高课的责任了。可没办法,中村樱子何等头脑,早已猜出大岛浩夫的心思,自然不会匆匆交接王雨亭的。
交接文书、检验报告等公文签好之后,中村樱子说道:“好了,横渡少佐,王雨亭现在由你们特高课来负责了,再有什么问题,就与我们海军情报处无关。这里提醒一句,根据我们对王雨亭身体的检查,王雨亭最多三五日便可苏醒。苏醒前切忌使用强心剂,否则有生命危险。这些,都写进了检验报告中,还请横渡少佐,仔细查阅。”
“那就谢谢中村上尉的提醒,特高课现在就带走王雨亭。”说着,横渡少佐让大岛浩夫带人,将王雨亭抬出了病房。又小心用担架抬下了楼,推进了军车。
在营川,特高课由一明一暗两个机构构成。明的是在营川永世街,紧挨着日本大使馆的营川特高课办事处,暗的就是大岛浩夫的瑞昌成客栈,这一明一暗两个机构都由大岛浩夫一个人负责。
大岛浩夫思前想后,为了安全起见,还是决定将王雨亭先带到特高课办事处关押,再由横渡少佐定夺。
如果能在王雨亭身上审出些什么来,是大功一件;若是审不出什么,则成了烫手的山药,营川警署、西义顺李家都会兴师问罪。大岛浩夫深知其中奥妙,便有意无意将横渡少佐推到前面,自己则躲到了背后静观其变。
见特高课的军车已驶远,耿直对身边的中村樱子说道:“樱子,要是没什么事,我先回去了。”
“回去?去哪?又要去徐晓蕾那吗?”中村樱子语气有些不悦道。
“今天在西海关比武,耗费了不少气力,现在真的累了,站都站不住,我早些回去休息了。”
“别动不动就说比武累的,你怎么不说是昨天晚上做那事累的呢?你现在是我的安保部部长,我到哪,你就要到哪。我没让你回去,你就不能回去。”
“那我这个部长不做了,你爱找谁找谁。”耿直扭头便走。
“你给我回来。”中村樱子冲耿直喊道。
耿直却像未听到似的,继续往前走。
中村樱子见状,连忙赶了几步,说道:“你别走,我还有事跟你说。”
耿直停下脚步,转身问道:“中村长官,要是我连回家睡觉的权利都没有,那就把我崩了吧,反正我也遭不起这个活罪了。”
“全营川城,就你敢这么跟我说话。我这是怎么了,被你吃的死死的。好了,刚才我的话收回,你当然有回家睡觉的权利,不过可别让我知道,你又去徐晓蕾那了。我确实有事要跟你谈,你跟我先回樱墅。”
“可这么晚了,不方便吧。”耿直说道。
“有什么不方便的?赵玫也住在樱墅,你害怕我把你吃了。好了,咱们走吧。”说着,中村樱子喊了轿车过来,耿直无奈,只好跟着中村樱子上了车。
回到樱墅,赵玫还在客厅看书,见耿直跟着中村樱子回来有些意外,问道:“耿直,你怎么又回来了?”
“赵玫,我和耿直有些公事要谈,你先回房一下。”中村樱子接过话来,说道。
“这么神神秘秘啊,真要是涉及什么机密,我还是回避些好。你们什么时候谈好了,我再下楼。”说着,赵玫合上书,趿拉着拖鞋上了楼。
见赵玫进了房间,中村樱子看着耿直,笑着说道:“看来赵玫对你也是不死心啊,生怕你我做点什么。”
“你想多了,哪有的事。我和赵玫早就说过,只把她当成小妹妹一样。”耿直连忙解释道。
“你这个人,你把人当成妹妹,人家可没把你当成哥哥。好了,跟你说正事。刚才,与特高课交接,我总觉得那不对,你有没有这种感觉?”中村樱子盯着耿直说道。
“不对?哪里不对?”中村樱子的问话引起了耿直的警觉,刚才交接王雨亭确实有些异样的感觉,可究竟为何,他也说不清楚。
“我也说不好,可就是觉得哪块有问题。”中村樱子脱下外套,说道。
“交接都交接完了,就算有问题,也不是情报处的责任,你有什么可担心的?”耿直不解地问道。
“可王雨亭定是一条大鱼,在营川地下党中,位置也不会低。他既然能服毒自杀,说明他的忍耐力并不是很强,我有信心撬开他的嘴。”中村樱子握了握拳头说道。
“那就可惜了,再有三五日,王雨亭一定能苏醒,可惜让特高课捡了个便宜。”耿直叹了口气说道。
“我倒是不为了邀功,就是怕特高课急功近利,审不出什么来。王雨亭真要是地下党,除了将营川地下组织一网打尽,还是扳倒李家最好的砝码。到时候,李成玉只能引咎辞职,你就是接替李成玉成为营川商会会长的最佳人选。”中村樱子看着对面沙发的耿直说道。
“你想的倒远,我可重来没想过当什么商会会长。现在做通讯商行经理,背后不知道多少人骂我是汉奸。我耿家,几代人的积累,在营川城虽不算大富大贵,可也够过的了,我可不想被人戳着脊梁骨骂。”耿直说道。
“没看出来,我们耿大少爷倒是有骨气。哪天我心情不好,找个理由把你耿家家产充公了,看你还够不够过了。”中村樱子不屑地说道。
“我耿家做的都是清清白白的生意,凭什么说充公就充公了。”
“那就得看我的心情咯。耿大公子,你要是真的当上营川商会会长,营川商会会长迎娶日本谍报之花,定会成为一段佳话,你说是吧。”
“别想了,我说过多少遍了,你我是不可能的。”耿直义正言辞地说道。
“又来了,又来了,一说这事就跟我吹胡子瞪眼睛的。你就不会跟我说几句好听的,哄哄我?”
“樱子,太晚了,我该走了。”耿直清楚,再缠磨下去,不知道中村樱子会搞出什么花样来,连忙起身要走。
“要走可以,过来抱抱我,抱几分钟,你就可以走了。”
“我,我真的要走了。”耿直有些结巴得说道。
“你能和徐晓蕾能同床共枕,就不能抱我一会儿?我到底比徐晓蕾差哪了?”中村樱子气恼地说道。
“晓蕾是我的爱人,我不能做对不起她的事。”耿直认真地说道。
“你这个人一点儿不解风情,白占便宜都不占。好了,你愿意走就走吧,我也想静一静,想想晚上交接王雨亭究竟哪块不对。烦死了,好好的心情,被你搅了。”
“那,那我就走了。”耿直听到中村樱子的话,连忙站起身来,快步离开了樱墅。
中村樱子看着耿直的背影,觉得耿直既可爱又可憎。对爱情的坚守、不为诱惑所动确实可爱,可一份爱情为的是别人而不是自己,又是那样的可憎。
“这个男人,早晚是我的!”中村樱子心里暗暗念叨着,这个念想越来越坚定起来。
……
回家的路上,耿直一直回想着中村樱子那句“交接王雨亭有些不对”。耿直也有一样强烈的感觉,可哪块不对,却实在想不出来。
凭借中村樱子的聪明才智,这些所谓的“不对”,很快就会有了答案。自己只有在中村樱子之前想出所以然来,才能走到中村樱子的前面。
不知不觉,耿直已经到了宝和堂。正准备推开大门进家,却见小地主在马路对面晃晃荡荡走了过来。
“耿大少爷,我在这等你半天了。情报处的人说,你去中村长官那里,我还以为你和中村樱子干那事了,晚上不回来了呢。”小地主醉醺醺地对耿直说道。
“小地主,你大半夜的在我家门口,鬼鬼祟祟地干什么?是不是又来监视我?”
“监视你,监视你有什么用?那个日本娘们把你当成宝似的,就算你真的是地下党,她也不能信,我何必自讨苦吃呢。我听说,昨晚晓蕾妹子让你给办了?我是想跟你说,哪天你玩腻了,留给我,我不嫌弃。”小地主吭吭唧唧地说道。
听到小地主侮辱徐晓蕾,耿直登时火冒三丈,想扇小地主几巴掌。又见他喝的有些神志不清,就算打他一顿也没多大用处。
想到这里,耿直压了压怒火,说道:“说完了吗?说完了就给我滚,有多远,就给我滚多远。”
“你以为你是谁?让我滚我就滚?别看你现在有那个日本娘们撑腰,早晚有一天,我会让你原形毕露的。耿直,你这个地下党,你他奶奶的就是地下党。中村樱子被你蒙蔽了眼睛,我没有,我没有。”小地主撕心裂肺地喊着。
耿直心头一动,小地主如此肯定我是地下党,难道有什么把柄被他抓到了?
想到这里,耿直不屑地说道:“你说我是地下党,你有什么证据?告诉你,今天中村樱子已经任命我为情报处安保部部长,你要是没有真凭实据,污蔑长官的话,可要受军法处置的。”
“呵呵,耿直,你这是套我的话呀?我就是不说。我现在说的,凭你耿直的本事,还有那个日本娘们罩着,不得给我整死。话说回来,那个日本娘们皮肤真白,能让我睡一宿,就算明天去死,也值。好事他奶奶的都便宜你了,跟哥交个底,那个日本娘们你上没上过?”小地主一脸奸笑说道。
“小地主,我今天心情好,不想动手,否则,就凭你今天说的话,我就让你再断两根手指。”耿直冷冷说道。
“你牛,你厉害还不行?我惹不起你,惹不起你还不行。不过,我要告诉你,你不可告人的事,我都知道。说了一两件也无妨,你家地窖以前有部电台,现在却没了,是真的吧?电台哪去了,我早晚能查到。等我查到了,你耿大少爷是人是鬼就大白于天下了,到时候那个日本娘们想保你都保不了了。老子走了,不跟你磨牙了,留点力气,去杏花楼吃花酒去。”说着,小地主晃晃荡荡地走开了。
小地主的一席话,令耿直心头一震。小地主怎么知道我家地窖有部电台,又怎么知道那台电台消失了?家里有日本人的内线,耿直并不惊讶。可对家里了如指掌,却令耿直始料不及。幸好,电台早些转移了,否则,让小地主抓到了物证,自己也不好解释,耿直心中不由地暗暗庆幸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