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余歌道:“几层。”
阳春知道她再问自己还剩下几成功力。“四成。”
余歌发现自己沒有猜错。两人厮杀。都伤得很重。他甚至可能还沒有四成功力。她说道:“我也四层。四并不是一个吉利的数字。”
“就算是死。也不过如此。”阳春转身将白雪放回大床上。然后守在床沿。对白雪豪气生发道:“战到死。我也不辜负你这一生的信任。”
“你真是他的好朋友。”余歌心灰意冷道:“我做了这么多事。到底得到了什么。”
阳春忽然觉得三人中最可怜的。其实是余歌。她这一生。付出一切。为之奋斗的目标化作泡沫。一点一点在她面前被人化作泡沫。这等痛苦。又会是何等的难受。
“我不难过。”余歌放佛可以看到阳春的心思。她做到了床沿。望着白雪熟睡的脸。喃喃道:“这一段时间里。其实是我这一辈子最开心的时刻。无论何时何地。只要我愿意。只要我睁开眼就能看到他。闭上眼。也能感受到他在我身边。其实我并不难过。”
阳春张了张嘴。沒有说出话來。
余歌心口上的鲜血已经止住。功力到了一元境界的人。实在有极其恐怖的恢复力。若非他们的伤都是对方留下的。只怕这世上已经很少有人能够伤到他们了。可命运就是这么可笑。偏偏他们都伤在了对方的手里。
“如果现在是月圆之夜。或许我们还能有一丝希望。将雪送出去。他不该死在这里。”
可惜。现在不是月圆之夜。甚至不是黑夜。那火烈的太阳将他们最后一丝希望也斩断了。
阳春突然道:“如果他醒着。你说他会怎么选择。”
余歌还沒回答。那帅营已经被掀翻了。堡垒一样的钢铁士兵踏着正步慢慢逼上來。他们的脸上毫无表情。一步步的将自己的昔日统帅逼到了绝路。
“如果他醒着。他该走。”
“该走。”
余歌反问道:“你希望他留下吗。”
阳春道:“他走。沒必要无谓的牺牲。死两个人总比死三个人來的好。这是很简单的算法”
余歌点点头。左手月刃横扫。已干净利落的劈过前排一个重甲兵的半边身子。那切口整齐快速。鲜血如繁花一般纷纷扬扬。异常的妖艳。带着无言的悲哀。这一场杀与被杀。终于已经开始。
杀的人红了眼。被杀的人也红了眼。
到了这一刻。阳春也不再说话。他左手一张。忽然一口锋芒毕露的利剑出现。那是由他自身的剑气凝聚而成。他手腕一动。那铁甲堡垒已经缓缓如烂泥般倒下。只有咽喉处一点嫣红。
余歌用的是最血腥的手段。因为她知道要杀出去。这绝对是不可能的。只有用最雷霆的手段才能吓得住这些亡命之徒。但是这些重甲兵纵横沙场。什么样的血肉沒见过。他们虽然面色有些苍白。可完进的脚步完不会停止。
“举戈。”
哗啦啦。重甲兵将马鞍下的铁戈高举。
“刺。”
所有人只有一个动作。简简单单的一个刺。从四面八方过來。闪耀着寒光的矛头已经想要撕碎余歌的血肉。她唯一皱眉。月刃画出一个圆弧。那些矛头已经部被斩断。
“再刺。”
还是简单的一刺。即便沒有了矛头。可那秃了头圆棍散发出來的杀气震人心魄。
阳春冷哼一声。他也划出一个圆弧。那些英勇的甲兵的脑袋忽然掉了下來。无数道喷涌的血流如山泉。齐齐跪地而死。
他们两个人。就如同來自洪荒的恶魔。每一个的挥剑。都会带走几个生命。
也不知过了多久。连余歌也记不清她挥剑又落剑多少次。也记不清到底有多少个人头落地。脚下已经滚满了脑袋。浸湿了鲜血。可四面八方还是望不清的铁甲。望不尽的人命。
杀。还要再杀吗。
余歌忽然顿了片刻。头顶一道铁戈无情的挥下。阳春反手替她一挡。喝道:“你手软了。”
“我沒有。”余歌望着无穷无尽的重甲兵。这些兵随她南征北伐。她刚刚挥剑。杀了一个出征前她亲手替他整理过铠甲的战士。她低下了脑袋道:“他们本是保家卫国的战士。不该死在这里。死在我的手里。”
“那你想怎么样。”阳春身上已经多出了九道深可见骨的伤口。他依然在挥剑砍杀。问道。
余歌淡淡道:“既然我们都要死。何必还要滥杀无辜呢。”
阳春道:“他们要杀我”
余歌道:“他们只是奉命行事。我们杀了这些士兵。不过是给杭州城里多增加一个破碎的家庭”
阳春忽然仰天狂笑。厉声道:“你何时有了这般的菩萨心肠。难莫非是被吓破了胆。”
余歌叹息道:“我不是菩萨心肠。不过是不想再造杀孽了。我们这辈子已经杀够了人。”
“哼。”阳春一剑刺死一个趁他们说话空隙偷袭的一个重甲兵。道:“雪到底怎么了。到了这一刻。他怎么还不苏醒。”
余歌回头望了一眼白雪。道:“我不知道。”就这么一个回头。她的后背又挨了一戈。鲜血长流。她也快要到了体力的极限了。
“难道我们就要死在这里了吗。”到了这一刻。不论是阳春还是余歌。都已经感到自己的体力快要崩溃。生命力在飞速的流逝。现在能够支撑他们的不过是一股意志。一口气而已。如果这口气卸了。他们也就再也站不住了。
就连他们自己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会泄掉这口气。或许就是这一刻。余歌已经坚持不住了。
余歌手一撒。那柄不知收割了多少性命的月刃随风散去。她已经不再去看那如狼似虎的重甲兵。反而痴痴的望着白雪。
慢慢的走向白雪。一口气吐出。然后缓缓的倒伏在白雪宽厚的胸怀里。她用染满不知是自己还是别人的鲜血的手。捧着他俊俏的脸。喃喃道:“雪。我就要死了。你能睁开眼看我一下吗。”
“你再说也沒有用。”阳春厉声道:“他已经不会醒來。既然醒过來也是死。不如就让他这么死去。不是最好。”
“不是的。”余歌大声道:“我相信他不会这样就死了。他不会的啊。”她的这个“啊”字喊出口。是因为又中了一戈。这一下极重。已经穿过了她的琵琶骨。狠狠的将她顶死在大床上。
这一戈原本会穿过白雪的身子。但余歌拼命一挡。替白雪挡住了。可她自己受的实在太重。简直将她最后一口元气耗尽了。
“雪。求求你。你睁开眼看我一次。就这一次好吗。”
余歌终于落泪了。她的泪水滚滚。混着血珠渗到白雪的嘴角里。
“雪。雪。求求你。不要这样对我。我现在什么也不求了。只求能够你能够看我一眼。”
白雪。白雪。
日日青楼白雪下。
白雪。到了这一刻。你还会醒來吗。
你到底在想什么。
“哎”阳春忽然长叹一声。掌中的剑气散去。他缓缓的盘膝坐下。道:“我们三个人能够同死。也算是一种缘分。歌儿。雪。黄泉路上再见。有你们相伴也算是不寂寞。”
“杀。”震天的杀气。
沾染了太多的血腥。这样的血腥气。代表着死亡。
这一次的重甲兵进攻。阳春和余歌已经失去了抵抗的能力。如果不出现奇迹。他们已经马上要变成一具尸体。
这世上千百年不出的一元境界高手。沒想到会在这样的地方陨落。死在一堆籍籍无名的兵甲手里。
奇迹会出现吗。
只要有白雪在。就会有奇迹。
死亡就在眉间。
眉间的死亡。余歌用最后的一刻。缓缓闭上双眼。将自己柔软而冰冷的双唇贴了上去。
忽然。迎上那冰冷的双唇是一双火热的唇。
“叮叮叮。”剑器折断声。还有悲呼声。
下一刻。阳春沒有死。余歌也沒有死。她的身子腾空而起。被人紧紧地抱着。犹如天神般缓缓下落。
“沒想到我睡了这么久。”
白雪睁开眼。折断了进攻的铁戈。手滑过一个玄奥而圆满的圆。那些重甲兵竟立即被逼退一步。
这是他们只进攻以來除了死。后退的第一步。
也是他们崩盘的第一步。
“你终于醒來了。”余歌尖叫一声。紧紧地贴着他的胸膛。再也说不出话來。
“我沒事。”白雪拍拍她的肩头。又冲一身鲜血的阳春笑道:“春少。沒想到你还变成这个摸样了。”
阳春用那双奇特的怪眼望着白雪。道:“你方才那一招。”
“怎么了。”
“是完美的圆。”
“是的。”白雪道:“完美的。也不算完美。”
阳春点头道:“完美的意境。不过你出手还算生疏。看來是第一次用。”
白雪道:“是的。看來我花了很久的时间。终于就在方才悟通了。才醒來。”
“不错。你花了真正两个月。”余歌道:“不过这是值得的。”
白雪道:“我醒來迟了。”
余歌无限满足道:“不迟。只要你还能醒來。就永远不迟。”
白雪望着四周无尽的兵甲。喃喃道:“看來情况有变。不过倒也在预料之中。他终于要对你下手了。”
这个他。在场的人都听得懂。是在说隆帝。
余歌快速的将这段时间的事情部说了一遍。在这期间。那些铁甲兵并沒有任何的进攻。好像是柯傅仪在思考。到底是继续还是不继续。
毕竟看刚才白雪表现出來的实力。这也很可能是一个一元境界的高手。
还是一个十层功力的一元高手。
代表着无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