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慕白一出roantique,看到店门前停着一辆黑sE奥迪,就知道有麻烦了。
他原先还想装作没看到,迳自绕过去往地铁站的方向走,可才走没几步,许鼎成便直接从驾驶座下来,拽住他的手臂,怒喊一声:「站住!」
「啊。」许鼎成手劲儿大,许慕白被抓得生疼,下意识蹙了蹙眉。可旋身後眉间摺痕却骤然抚平,很讶异的样子,「父亲。」
「少装。」许鼎成倒是毫不掩饰面上烦躁,嫌恶地打量他,「别在这里拉拉扯扯的,多难看,现在跟我回家一趟。」
许慕白心道是谁先开始的,依然面不改sE:「发生什麽事了?」
许鼎成冷笑:「你要延毕?」
语声坠入寒夜,许慕白心里一吭噔,好似有大石在顷刻间崩落。
许鼎成怎麽会知道?
可不待他问出口,许鼎成便一把将他推上车,动作麻利,完全没给他时间反应,上了车後二话不说地启动引擎,在夜晚的大道上疾速奔驰。
回到了阔别已久的家,许慕白心情毫无波澜,看着这幢漂亮又舒适的别墅,他竟觉得那间环境不怎麽样的租屋房反而更有归属感。
许慕白沉默地进了家门,贺岚正捧着一杯红酒坐在沙发上看资料,听闻动静後也只是朝他投去一个粗浅的目光,轻描淡写,转瞬即逝。
彷佛在看一个与她毫无关联的过客。
直到许鼎成进来,贺岚才把文件收起,优雅地将杯中酒Ye一饮而尽,然後起身,转向许慕白:「你要延毕?」
回应他们的只是静默。
「你老师都跟我们说了。」贺岚冷冷地望着他,眼神凌厉,像在审视一个不懂事的孩子,「许慕白,你怎麽想的?」
许慕白知道,最後的问句并不是真的在乎他的想法,仅仅是嘲讽罢了。
嘲讽一个随心所yu、无理取闹,并且自以为是的孩子。
由於要升大四了,期末的时候班代便通知大家去学生资讯系统填写未来规划的表单,就算没有具T的想法也没关系,导师看过後会一一找他们谈话,帮助应届毕业生厘清自己的志向,往後不论是继续升学还是求职或许都能少走点弯路。
许慕白没什麽好纠结的,他读政治系是为了迎合父母,而双主修心理学系本就是割舍不了真正的兴趣。要说原来还有些犹豫,那之後受到了祁扬的鼓励,便是吃了一记定心丸,就此决定硕班要往心理学发展,坚定不移。
他二十年来活在父母强y的安排下,没有自主意志,纵然再优秀也只是个灵魂缺失的傀儡,用以满足贺岚和许鼎成的虚荣心和控制慾。
祁扬说的对,人生无常,下一秒会发生什麽事大家都不知道,他得遵从本心地活一次。
或许是因为学业成绩太漂亮,班导在看到他的未来规划後,惊讶地问:「你要延毕一年吗?」
「嗯,因为大二才开始修课,再加上还有双主修,所以可能没办法如期完成学分。」许慕白说,「不过剩下的学分也不多,所以延毕的期间也会同时准备心理所的考试。」
闻言,班导有些可惜:「未来真的没有打算继续读政治吗?以你的成绩和平时表现,直升硕班绝对没有问题,我们系上很多教授也都很欣赏你,好几个都跟我提过有意愿指导你。」
许慕白面无波动,眸光倒是毅然:「谢谢老师们的培养和青睐,但因为个人生涯规划,所以目前没有打算继续往本科发展。」
谈话临近尾声,班导也没有多勉强他,只让他好好考虑。不过最终还是会尊重他的决定,以本身的意愿为主,毕竟人生是自己的,好好想清楚想要什麽才是最重要的。
可碍不住他们系上的导师跟许鼎成曾经是同学,本就有私交,因此後来同许鼎成聊天时便顺口提到这事儿,让他看看能不能多劝劝自家儿子,说服他就读本科的研究所。毕竟是这麽好的苗子,就这麽放过了也挺惋惜的,谁都希望能为自己系上招揽人才,培养出优秀的学术继承者。
本是好意,可无奈许鼎成那样的人,在得知许慕白擅自要延毕时便已经动了肝火,而在知道他打算就读心理学相关的研究所时,那GU怒气便直接将理智灼烧殆尽。
「好啊许慕白,居然背着我们修了心理学系,当时回国说没兴趣、不适合走这条路,敢情都是在骗我的?」许鼎成眉宇压着愤怒,明明五十岁了,岁月却好似没有在他身上留下太多苍老的痕迹,依然是充满气势和压迫感的,「你双主修也就算了吧,多个学历总是好事,Ai怎麽折腾都是你的事。但你本末倒置,硕班不往本科发展,还想读心理所?」
「许慕白,你还真把自己当一回事了啊?」许鼎成讽刺道,「自以为长大了,翅膀y了,想要瞒着我们偷偷来,也不看看能走到今天的成就,这些资源都是谁给你的。」
见许慕白始终不说话,紧抿的唇透着显而易见的倔强,许鼎成看了心情更加烦躁,感觉自己的威严被挑战了。
「别人哪有你这麽好命,从小吃穿不愁,未来发展也不用烦恼,需要的资源我们都帮你铺好了,别家小孩都羡慕不来,你只需要做好份内的事,然後就能混得风生水起。」许鼎成摩娑着腕间的表盘,是耐心渐失的表现,「然後呢?然後你丝毫不懂得感恩,只会用叛逆来顶撞我们,不争气就算了,还自以为走在正确的路上,像个有勇无谋的傻b,是打算失败後再回来找我们哭着认错吗?」
「我们b你多走了几十年的路,看过的社会现象和妖魔鬼怪都b你多得多,帮你指引了方向你还不买单,我跟你妈怎麽就养出了你这种白眼狼?丢不丢脸?」
「喔,还Ga0同X恋,真是疯了,合着你就是故意恶心我们吧?啊?」
许慕白眉眼冰凉如水,淡而清冽,五官本就生得冷,面无表情时给人一种生人勿近的孤傲感,这会儿默不作声地站着,那种气质则让许鼎成直皱眉,认为他是不把他放在眼里,满目傲然。
见许鼎成在发飙的边缘了,贺岚放下手中高脚杯,扬了扬眉:「许慕白,我们都是为了你好,少走点弯路,人生才不会这麽辛苦,没有父母会想眼睁睁看着孩子撞得头破血流,最後还什麽都得不到。」
偌大的客厅很静,天花板中央垂挂的水晶吊灯固然漂亮,却是闪着毫无温度的光。那明亮兜头浇下,也只是冰冷制式的自然现象,没有半分能探入心里。
许慕白在这样剑拔弩张的氛围中,一张脸被光线g得更加锐利,漠然如隆冬最刺骨的那一瓢朔风,吹来都是透心的寒。
「弯路是什麽样的?」他抬眼直视父母,终於开口了,「我不知道怎样才是正确的路,但没有亲自走过,怎麽知道他是不是弯路,又怎麽知道他是否正确?」
「至少我们b你多活了这麽久,根据普世经验帮你择选出一条路,就该是值得相信的,我们已经努力帮你规避掉很多风险,正确的路指日可待。」
「经验?世俗的眼光就是一切吗?生而为人就活该被定义,没有按照普世价值去生活,就是失败的人生?」许慕白扯了扯唇,浅浅的弧度里尽是无奈,「爸妈,你们知道吗,活在框架里的人,无论如何都没办法突破自我的。」
许是没料到他会这样说,贺岚眼底闪过一丝微妙,紧接着那画得JiNg致的眉毛便深深拧了起来:「许慕白,你以前明明这麽懂事,现在为什麽变成这样?」
许慕白好似听到了天大的笑话,凉薄的眉眼绷不住,嘴边笑意更盛,却都是自嘲:「爸妈,你们真的了解过我吗?」
「我以前这麽懂事,为什麽现在会变成这样?」他冷笑,「因为我本来就是这样的。」
「我cH0U菸刺青穿孔Ga0同X恋,喔不,约Pa0,从高中就开始了,想不到吧。」
明明和父母站得那麽近,不过几步之遥而已,许慕白却觉得他们之间的距离遥远如天与地,从未有过真正交会的一刻。谁也没办法理解谁。
「你们当然想不到,因为你们只去看自己想看到的,把我打造成你们期待的样子,我只不过是你们虚荣的附属品,在大家眼里扮演一个乖巧又品学兼优的好学生。」
他直直望着许鼎成和贺岚,清楚地捕捉到亲生父母脸上的震撼和怪异,那种被自己打磨好的利器反过来T0Ng一刀的背叛感。
「别人都羡慕不来,赢在起跑点上,我该知足并感恩,回报你们的用心良苦……可你们只是擅自把期望施加在我身上罢了,从来没问过我要不要。」
「没有你们就没有我,这是自然,但我只是想要拥有自己的人生,这点很难吗?」
「我不是漂亮的工具,不是你们易於C纵的傀儡,我只是我,只是许慕白而已。」
祁扬说,他要为自己活一次,他得为自己活一次。
生命这麽短促,明天还没到来,他不能就Si在今日的枯燥与绝望中。
好歹也要用尽全力燃烧过一次,才算真正地活过。
许慕白长长地吐出一口气,把真正的自己剖开後,转身便直接走出了家门。
他没去看许鼎成和贺岚的表情,但大概能猜到,肯定是很生气的。
养了二十年的儿子大肆反抗,质疑自己的教养方针,以他们两个那样高傲的自尊心,受不受挫不知道,但肯定认为十分荒谬。
不过无所谓,压抑了这麽久,他也终於有了宣之於口的勇气。
许鼎成和贺岚接不接受是另一回事,至少他已经主动跨出了那一步,尝试着为自己争取了。
而这一切都要归功於祁扬。
如果没有遇到他那样灿烂自由的人,没有他温暖坚定的鼓励,他或许这辈子都会勉强自己去迎合父母,绝对不会拥有这般破釜沉舟,决定T0Ng破一切的孤勇。
纵然再次把家庭场面弄得很难看,但许慕白不後悔,甚至在走出大宅迎接外边的一片凄凄夜sE时,感觉到心境前所未有的开阔。
而他也在拐了一个弯,看到伫立於街口那抹熟悉的身影时,彻底动弹不得。
千万话语如鲠在喉,却见祁扬直接朝他跑了过来,一把将他抱进怀里。
「许慕白,我终於……找到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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