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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月流火。
天气渐渐没有那么热了。
转眼就到了七月初七,七夕佳节。
七夕前夕,府上的丫鬟侍女们都开始蠢蠢欲动,紧锣密鼓地准备着七夕的相关事宜。
农历七月初七是七夕节,也叫乞巧节、女儿节,是传说中牛郎织女鹊桥相会的日子。
七夕之夜,人们会摆设花果茶酒之类的祭品,对天许愿,女子则以穿针引线的方式向织女乞巧。
乞巧就是乞求上天赐予女子们一双如同织女般的巧手。
穿着新衣的未婚少女对乞巧之事非常热衷,向天祈求一段美好姻缘,希望能嫁一个如意郎君。
所以就连温秋荇都开始走出房门,向来喜欢热闹的她这么多天关在屋里,差点没被憋死。
温府的所有女眷似乎都十分躁动,只有温秋筠在房间里淡定自若,洋洋洒洒地在纸上书写着什么。
连城也一脸兴奋地走进来,“小姐,金乐公主送信来邀请您去参加宫里的乞巧宴呢。”
温秋筠看到连城开心激动的神情,故意逗她道,“怎么了?过七夕这么开心,是想嫁人了吗?想嫁人的话,我给你找个良人嫁了就是。”
连城立马羞红了脸,“小姐,你说什么啊。我可不想嫁人,我就想陪着您。”
温秋筠笑着说,“我可不信。看着你这个样子,以后若是嫁了人,不知道心里还有没有我这个小姐。”
连城被臊得更加脸红,“小姐,您别逗我了。”
温秋筠笑而不语。
过了一会儿,连城又一脸期待地说道,“小姐,我们七夕做点什么啊?有的小丫鬟都去捉蜘蛛了,我可受不了。”
少女们在七夕节的晚上捉了蜘蛛放在盒子里,等到第二天早上,通过观察蜘蛛结网的疏密程度来辨别是否向织女乞巧成功。
这就是所谓的喜蛛应巧。
温秋筠看向连城,她本来是少女怀春的年纪,七夕节的穿针乞巧、投针验巧以及喜蛛应巧的玩乐活动自然对她有莫大的吸引力。
考虑至此,温秋筠也觉得什么年纪就该干什么样的事。
所以她便也不想把连城禁锢在身边,让她失去可以自由自在玩乐的机会。
于是温秋筠拿起案上的书信封好并说道,“连城,帮我把这封信给公主送去。”
“宴会我就不去了,七夕我已有安排,你也跟别的丫鬟一块去玩吧。”
“啊,小姐,您为什么不去了?宫里据说有座乞巧楼,是以锦结成的楼殿,高达百尺。可以在宴会上奏曲听歌,欢宴达旦,多好玩啊。”连城天真地说道。
温秋筠摇了摇头,自己经历了两世沉浮,阅尽千帆。
虽然是少女之身,但心境已然不同。
即使她参与这些有趣的事情,也不会再重拾当年儿时的开心。
连城见温秋筠陷入沉思,脸色严肃,怀疑自己不小心又触及了她的伤心事。
于是连城又赶紧说道,“小姐,您不想去就别去了。咱们在家好好休息,不往人堆凑也挺好的,我现在就去给您送信。
连城一溜烟就跑了,温秋筠也被连城的反应逗乐了,再次无奈地摇了摇头。
温秋筠之所以要拒绝公主的邀请,主要还是因为烧尾宴的后劲太大了,她不能再冒这个成为众矢之的的风险。
温秋筠在书信中写明了她的顾虑,现阶段她只想在定安做个隐形人,韬光养晦,避避风头。
另外现在朝堂正处于多事之秋,圣后摆的乞巧宴也是一道鸿门宴。
根据温秋筠上一世的记忆,成祖将于明年驾崩,现在他的身体已是油尽灯枯。
圣后举办乞巧宴的目的本就不是同大家欢度七夕,而是想借机会敲打一下朝中大臣的女眷。
温秋筠相信圣后是对成祖有感情的,若成祖身体康健,圣后肯定也会做一辈子皇后。
但是天意如此,一条称帝之路送到了圣后的面前。
没有了爱情的羁绊,圣后怎么会放弃走上权力巅峰的机会?
温秋筠知道此时此刻圣后已经在谋划成祖死后权力争夺的事宜。
举办乞巧宴可以把京城的有头有脸的高官贵族的女眷聚拢过来,试试她们的态度。
可以拉拢的就拉拢过来,拉拢不过来的也要狠狠敲打一下。
若是在宴会上有人忤逆了圣后,以后就要吃不了兜着走了。
但若是有人明面上站在圣后这边,此时周康王室反对圣后的力量也十分强大。
枪打出头鸟,也会树敌众多。
所以此次乞巧宴对温秋筠来说并不是适合接触圣后的机会。
朝堂局势动荡,乞巧宴怎么会如同连城想的那般可以欢宴达旦,通宵作乐?
成祖驾崩,太子继位,圣后临朝称制,随后开始一步步建立起自己的政权。
圣后成为太后以后,大权在握,手段残酷,康朝的皇族贵胄都陷入了血色恐怖之中。
但是圣后针对的只是威胁她称帝的对手,清洗的也都是皇宫贵族。
对于普通老百姓而言,她还是勤政爱民的好太后,之后也会成为好皇帝。
所以温秋筠一直视陆后为偶像,也是她政治之路坚定的追随者。
温秋筠心想,既然决定不去宫里的乞巧宴,那今年七夕,看来就自己一个人过了。
温庭杰跟方氏归宁,清夫人也要回刘府去。
温秋筠乐得清静,可以好好休息。
七夕前夜,温秋筠睡得朦朦胧胧,她做了一个冗长的梦。
梦里她骑着骏马奔驰在一望无际的草原上,阳光正好,她骑了很久很久。
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她终于停了下来,下马后温秋筠摸了摸枣红色的骏马,亲昵地在它的身上蹭了蹭。
蹭啊蹭,蹭啊蹭,温秋筠渐渐觉得鼻头很痒,即使不蹭了还是觉得很痒。
终于温秋筠打了一个喷嚏,然后蓦然睁开了双眼。
紫苏的大脸又出现在温秋筠的面前,此刻他拿着狗尾巴草不停地搔弄着她的鼻子。
温秋筠气得抡起拳头直接捶向紫苏的鼻子。
紫苏顿时流出两道鼻血,捂着鼻子后退。
温秋美梦被打扰,又看见紫苏戏弄她,火气上头怒吼道,“紫苏,你想死啊!”
温秋筠又拿出烧尾宴暴打侍女的泼皮劲来,拎起凳子就冲了上去。
紫苏想要求饶,高声喊道,“救命啊。”
“你给我闭嘴,要是把人引来,我就把你打死。”温秋筠凶狠地威胁道。
紫苏被吓得赶紧闭上了嘴,只能默默挨揍。
温秋筠已然发疯,举起凳子想要砸下去。
在凳子即将要落下的一刻,温秋筠突然恢复清明。
她犹豫了一下,想了想还是把手中的凳子扔了出去。
然后活动了一下手腕脚腕,手脚并用,踢里哐啷把紫苏一顿胖揍。
紫苏一开始还有所闪躲,嘴上一直在惨叫。
可后来他便没什么反应了,躺在地上一动不动,也不再叫唤。
温秋筠看见紫苏没什么反应,突然有点害怕起来,于是手上的劲头渐渐变小了。
最后温秋筠停下了动作,可是紫苏还是躺在地上不动。
温秋筠用脚踢了踢紫苏,还是没有反应,温秋筠真的担心把他打晕了。
于是她赶紧蹲下来把紫苏翻过身来,试探他的鼻息。
温秋筠一试他竟然没呼吸了,她自知用的力气把他打死是万万不能的,知道他在装死。
温秋筠将计就计,又一拳头捶向紫苏的腹部。
躺在地上装死紫苏突然腹部吃痛,“啊”的一声叫了出来。
“姑奶奶,饶命啊。”紫苏求饶道。
温秋筠痛打紫苏一顿后,眼下她的气已经消了,便不再动手。
“以后你晚上要来温府,需要提前通知我。我若不同意,你便不能踏进我的房间半步。若下次再不请自来,休怪我翻脸不认人。”温秋筠冷漠地教训道。
紫苏站了起来,用手弹掉身上的尘土,不停地抚摸着自己身上的伤,“好了好了,至于吗?不就跟你开个玩笑,竟然下这么狠的手。我总算是见识到京城第一悍妇的动手能力了。”
“幸亏我捂住了脸,要不然得破相了。”紫苏又恢复到了以前贱兮兮的模样,整理着身上的仪容。
温秋筠已然毫无睡意,坐下来给自己倒了一杯水,“说吧,今天来的目的是什么?”
紫苏跟没事人一样,也自觉地走过来给自己倒一杯水,说道,“我猜你七夕肯定哪也不去,是不是?”
温秋筠倒是一脸错愕,“你怎么知道?”
紫苏得意洋洋地说道,“嗨,小爷我活了这么多年,你以为我是吃素的吗?烧尾宴余波未息,你无非就是想韬光养晦,不愿再生事端罢了。以你的性子,肯定所有的邀约都会推掉。”
温秋筠冷哼一声,“你倒是挺了解我。”
紫苏猥琐地笑道,“嘿嘿,那自然是。”
“好了,不跟你废话了。明天林小子说要在魁文楼摆宴请我吃饭,我推不了。我想他的治疗你也帮忙了,要不要也去一下啊?”紫苏试探性地问道。
“不去。”温秋筠果断拒绝道。
“咦,你不是对那小子有意思吗?这种好事你怎么不去?”紫苏奇怪地问道。
温秋筠白了她一眼,一句话也没说,端起茶来又喝了一口。
“你真不去啊?可是林小子主动提出来邀请你去的啊,你不去我怎么跟他说?”紫苏故弄玄虚地说道。
温秋筠听后,喝进去的茶水吐了出来,喷了紫苏一脸。
温秋筠无视紫苏再次炸毛,惊讶地说道,“此话当真?”
“我就算要骗你,我会编出这种烂理由吗?我也很好奇,你是不是对他做了什么不好的事情,要不然他怎么点名道姓要你去?”紫苏拿出自己的手帕开始擦拭着身上。
温秋筠也百思不得其解,细细猜测林修远邀请她的动机。
自己重生后只跟林修远有两次接触。
第一次是在京华堂初遇,一切正常。
第二次是林修远在京华堂治疗,温秋筠把紫苏骂了出去,然后她偷偷亲了林修远一下。
温秋筠想到此处,脸色唰的一下红了,难道是林修远发现了她偷亲他?
就算发现了,为什么要邀请自己吃饭,难道是想当面质问?
温秋筠完不搭理紫苏在她房内翻箱倒柜地找东西擦脸。
此刻她紧张的双手抠来抠去,内心也在做着激烈的思想斗争。
到底去还是不去?
去的话,到时候怎么面对林修远?
不去的话,是不是就更作坐实了做贼心虚?
紫苏终于在一个柜子里找到一个手帕,开心地擦着脸和身上。
“我去!”温秋筠终于做出了决定。
做完决定后,温秋筠长舒一口气,内心十分痛快。
她看向紫苏,看到他用来擦拭手帕竟然是在七夕前夕被连城逼着绣了很长时间的鸳鸯手帕。
“紫-苏!你想死啊!”温秋筠又拎起地上的凳子冲了过去。
“疯子啊!”紫苏吓得赶紧扔掉手帕,飞速翻过窗,逃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