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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法子好啊!也不知道是谁想出来的?”
听了冯锡范的献计,饶是耿精忠这号恶人,也忍不住赞叹起来了。
这种把大部分口粮集中在旗舰和舰队司令的亲信所控制的另一艘战船上,以此掌握整个舰队的方法,其实是郑芝龙从西方殖民者那里学来的。
这年头出海的可少有遵纪守法的好人,在西方那边更是如此,那里的好人本来就少所以当时西方殖民者的船队是经常发生船员哗变,时不时就有船员夺了船只去当海盗的。
而西方舰队的司令官也没有足够的资源收买足够的心腹控制整个舰队,所以就只能集中力量控制两艘,有时候甚至是一艘舰船,再通过这艘舰船掌握舰队的口粮,来胁迫其它的船只服从指挥。
不过这种做法也常常会造成不必要的损失,比如船队被海上的暴风吹散后,落单的船只经常会因为只携带有几天或十几天的口粮,而发生船饿死的惨剧当然了,这点损失相对于海外贸易和海外零元购的丰厚利润来说,那是不值一提的。所以那些不用亲自出海的封建领主和资本家们是不在乎的,不就是人命嘛!
根据早期的荷兰海上保险业巨头范欧斯的统计,在十六世纪的远洋贸易的航次失败率为百分之二十(他收百分之二十五的保费)失败的意思,应该就是没有了,有去无回!
虽然到了十七世纪,随着航海技术的提高,远洋贸易的航次失败率已经降低了一些,但有去无回的风险依旧是很高的。
另外,航次成功也不等于船员不会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如果船不沉没,坏血病是最大的死因)死去。总之,这年头跑远洋基本上就等于玩命!
当然了,郑家的商船是跑东亚和南洋近海的,除了去日本、吕宋,渡大员海峡,基本都是沿岸航行,风险并没有那么大。
不过耿精忠这次要去的地方可是浩瀚无垠的太平洋,可没有地方靠岸补充淡水。而且太平洋上的有风没风,浪大浪小,这个风到底往哪儿刮?这个都不大清楚所以耿精忠也就是啥都不懂,只知道华夏那边没有容身之地,才敢梦想去新大陆避风头。
他手下那帮人,估计也是啥都不懂!要不然现在就该绑了耿精忠送去给李大头了怎么都比跟着他去太平洋送死强吧?
但是这个耿精忠还是时来运转遇上郑经这个贵人了!
根据郑经的“精算”,如果没有他帮忙,耿精忠这次远航美洲的死亡率应该是百分之九十,真正的九死一生!
而有了他的帮助,耿精忠的生存率将可以暴涨百分之四百,达到五死五生!
所以这个忙,心地善良的郑经是一定要帮的。
“这么好的法子,当然是我们翼王殿下的祖父一官公他老人家想出来的!”冯锡范笑道,“皇上,我们翼王殿下祖孙三代纵横大海,最懂航海了!”
耿精忠心道:这个缺德带冒烟的损招果然是郑芝龙发明的怪不得他没好报呢!
心里这么想,嘴上当然不能说出来了,谁让耿精忠现在有求于郑经呢?
“冯司马,您别叫我皇上了,我都不当皇上有些日子了,您叫我将军吧,”耿精忠满脸堆笑,然后顺着冯锡范的心思往下问,“既然翼王殿下最懂航海,那他一定知道我该上哪儿去找真正能跑远洋的汉人船员和他们能够熟练操控的两条远洋大船吧?”
“巧了!”冯锡范笑道,“翼王手里正好有那么一批会跑远洋的汉人海员和两条他们能操的仿英格兰式的盖伦大船这些海员都是翼王高价聘请的英格兰国的教习手把手教出来的,那两条船也是英格兰的工匠帮着翼王殿下的船厂打造的。又大又坚固,火力还特别猛。”
郑明和西班牙、荷兰向来是怨家对头,但他们也是有洋朋友的,英国东印度公司一直都是郑明的合作伙伴。如今英国绅士们喝的茶,吃的糖,穿的绸,用的瓷器,都是郑家供货的。
早些时候英国东印度公司在大员岛上还设有商馆,现在这商馆已经搬到了漳州。
而郑经那么猴精,当然知道得不断提升海上零元购的核心技术了!所以他在反清复明的形势一片大好以后,就把业务重点转向海外了,花了不少力气挖不列颠东印度公司的船员和工匠。
这个郑经不仅特别有钱,他还是大明翼王,是可以保举别人当贵族的!那帮流浪到东方来的英格兰冒险家谁不想当“赛里斯的贵族”?
在十七世纪的欧洲人眼中,中国的贵族可比英格兰岛民的贵族高端、大气、上档次。
再加上最近几年,《天下大公论》、《明夷待访录》、《天朝田亩制度》,还什么原君、原臣、国人、国人议政、国人共和这一套听着就很进步的理论都传去了西方,在一帮欧洲知识分子看来,这简直就是东方的罗马灯塔共和国啊!
所以在郑经开出的高薪加大明贵族的优厚条件招引下,不列颠东印度公司的跳槽率一直高居不下。在这帮金发碧眼的大明贵族的帮助下,郑家在漳州开办的一官学堂已经培养出不少航海方面的专业人才了,郑家在漳州、泉州的船厂,也各造出了一艘满载五百吨的英式盖伦船。
现在这些漳州一官堂的学员已经上了英式盖伦船,还有郑家的老水手和金发碧眼的大明贵族带着,现在已经可以出海办业务了。
而这么好的船和船员,最好能来个开门红,接一笔真正的大买卖,譬如寻找驶往大洋彼岸的航路!
“那不知道郑经能不能把这两条船和船上的水手一并借给我?”耿精忠马上就顺着冯锡范的意思提出要求了。
“借当然是可以的不过,将军,您准备怎么把西班牙人的大帆船队给拿下?”冯锡范又提出了一个相当专业的问题。
“那还不容易?”耿精忠一笑,“我在琉球岛上有七千个弟兄,西班牙人就是七八条帆船,上头顶天就八百人,我七千人拿他八百人,还怕拿不下?”
冯锡范摆摆手,“拿不下!人家八百人不会一起上岸的,哪怕就是装运货物,他们也会戒备森严西班牙人在大洋上打打杀杀快二百年了,没有那么容易拿捏的!”
耿精忠眉头一皱:“那该如何是好?冯司马据我所知,翼王家几代人都在海上发财的,干这事儿一定很拿手吧?”
冯锡范点点头,笑道:“将军,您说对了!翼王家干这行就是拿手。实不相瞒,下官就是奉了翼王之命来给您帮忙的,只要您愿意听在下的安排,保管可以拿下这几条西班牙人的大帆船我们翼王麾下有最懂怎么抢夺西班牙大帆船的英吉利人!”
“哦?”耿精忠早就猜到了冯锡范的来意,当下就是一笑,“翼王还真是够朋友啊!不过我也不能让翼王白帮忙吧?冯司马,翼王有什么要求,您就直说吧?”
冯锡范笑道:“您只要能带着数千精兵飘洋过海到达新西班牙,就已经帮了翼王一个大忙其它的,到了地方以后,有的是可谈的,呵呵,这个新西班牙可到处都是金矿银山!所以才被西班牙人紧紧看着,不让咱们进去!”
“是吗?”耿精忠冷笑一声,“我倒要去闯一闯这龙潭虎穴!”
“好!”
大明共和四年三月初三,琉球国首里城正西,那霸港。
载重五百吨的西班牙大帆船圣胡安号引领着另外七艘稍小一些的西班牙帆船,接着一阵从西边的辽阔大陆上吹来的西风,卷起了雪白的浪花,缓缓地驶进港内。那霸的港口并不是修建在海湾内,而是直面浩瀚的东中国海,水道宽阔,进出非常方便。
八条船上都站满了水手,这些来自新西班牙或是欧洲的那个老西班牙的贫穷的冒险者,都上了甲板。他们这回抵达马尼拉的时候就听说位于大帆船航线上的琉球国已经摆脱了反基督的日本德川幕府的统治,重新回到了亚洲大陆上的那个正处于持续战争中的大明帝国的管辖之下。而被大明派来收复琉球这个藩属国的是一位相当开明,而且对天主教相当友好的将军。
据说这位将军还打算将琉球国改造成一个对天主教开放的东亚海上的贸易枢纽,同时也作为他征服日本的据点!
一位对天主教相当友好的中国将军,一个开放的海上贸易城市,一场征服反基督的黄金之国日本的战争听上去很悦耳啊!
这支西班牙帆船队的司令官胡安洛佩斯和之前那个新西班牙驻广州的领事,现在正乘船返回新西班牙的冈萨雷斯,这会儿都站在圣胡安号高高的船艉楼上,举着望远镜看着眼前这个让他们既熟悉,又陌生的港口。
那霸港就展现在他们的面前。
水蓝沙白,被高大的黑灰色石墙环绕的首里王城伫立在港口和商市的东面,显得威严而壮丽。港口和商市的建筑大部分都是中国式的,一小部分则是日式的。
不过最吸引胡安洛佩斯和冈萨雷斯目光的,还是两座不知道什么时候矗立在那霸港口两侧的用装填了沙子也不知道是泥土的麻袋堆起来的堡垒,两条不知道什么时候新建的中式商业街,还有一座屋顶上竖立着巨大十字架的中式庙宇式建筑!
“天父啊,那是十字架吗?”
胡安洛佩斯是个非常虔诚的天主教徒,看到那座竖着十字架的寺庙,就显得非常激动,赶紧在胸前划了个十字。
“没错,就是十字架我上次来那霸港时,那座庙宇里供奉的还是佛像呢,没想到现在已经改成了教堂!”冈萨雷斯也显得很激动。
他身为新西班牙当局派驻到东亚地区的外交官,成功推动天主教的传播可是非常拿得出手的业绩!
“好像不对啊!”胡安洛佩斯这个时候举起了望远镜,东张西望了起来。
冈萨雷斯也举起了望远镜,往那个竖着十字架的寺庙看了又看,“对啊,是十字架啊!”他接着把望远镜转向首里王城,仔细看了看,又兴奋了,“好像首里王城那边也竖着个十字架那可是王城啊!”
王城上有十字架,是不是说明琉球王国的国王已经成了天父的孩子?这个功劳应该算在新西班牙派到东亚的能干而且对天父非常虔诚的外交官冈萨雷斯身上吧?
胡安洛佩斯放下望远镜,对身边的冈萨雷斯说:“领事先生,您难道没有发现,那霸港内非常冷清街上都没有什么人啊!”
“没有什么人?”冈萨雷斯举起望远镜又仔细看了看,“好像是冷清了一点难道今天是礼拜天?”
“不是,今天是星期三。”胡安洛佩斯。
“那人都上哪儿去了?这么大的一座繁华商港不对,港内怎么连商船都没有一条?”
正在胡安洛佩斯和冈萨雷斯两个西班牙人正在为“人都去哪儿了”这个问题感到困扰的时候,人就来了!不过来得并不多,只有几个穿着红色、绿色长袍,戴着乌纱帽的文官、几个背着燧发枪的士兵和几个穿着短衣的码头工人,大步流星地从那两座沙包垒起来的堡垒中和一所衙门里面走出来,朝圣胡安号停靠的方向走来。
终于来人了,胡安洛佩斯就赶紧命令圣胡安号靠岸下锚,然后放下跳板,他自己和冈萨雷斯,还有几个穿着板甲,佩着刀剑,扛着燧发枪的士兵一起下了船。
冈萨雷斯会说些汉语,不需要通事就能和中国、琉球国的官员交流。他先礼貌地向迎面走来的一个文质彬彬的中年文官行了一礼,然后用汉语自我介绍道:“我是新西班牙的使臣,耿征东将军的朋友冈萨雷斯,我和西班牙大帆船队一同,受到将军的邀请来到琉球。”
那位官员拱拱手,也用汉语回答道:“下官是征东将军府主簿冯锡范,奉将军之命留守琉球国,辅佐国君,主持政务。将军离开时就说你们会在春天时来琉球贸易,让下官多多照顾你们的利益。”
这个时候冈萨雷斯忽然注意到这位名叫冯锡范的官员和其他几位官员的胸口都挂着个十字架!马上就激动了起来,在胸前划个十字,问:“请问您是天父的信徒吗?”
冯锡范马上也划了个十字,动作非常娴熟,“是啊,是洪神父将耿将军和我们所有人都引入天父的怀抱之中的。”
“洪神父?他的教名是”
“若望,洪若望。”
冈萨雷斯想起来了,这个洪若望是法王路易十四派到中国来向吴三桂传教的。估计这个吴三桂是没信教,要不然也不会得不到天父保佑,一直打败仗了。
想到这里,他又问:“洪若望神父呢?他在琉球吗?”
“不,”冯锡范摇摇头,“他跟随耿将军东征日本国去了!”
“什么?”冈萨雷斯一愣,“耿将军已经去攻打日本了?”
“是的,”冯锡范说,“大部分的士兵和琉球国的壮丁都出征了我想您也看见了,整个那霸都没有几个人了。”
“可,可是我答应给他提供的第二批军火现在才刚刚运抵啊!”冈萨雷斯说,“这批军火包括十门攻城大炮,没有它们,耿将军能攻下日本人坚固的堡垒?”
“将军得到了想要的大炮,还有善于攻城和使用火炮的军官都是洪神父带来的。”冯锡范说,“那些人本来是要去帮助吴三桂的,但是他们在广东境内被阻拦,只好返回他们在香山岛停泊的军舰上,随后他们听说将军奉命讨伐日本国,所以就来了琉球。因为洪神父所提供的帮助,所将军带领我们所有人都信了天主教。现在将军是在天父而战了!”
都对得上!
冯锡范说的事情,和冈萨雷斯知道的事情都能对上!
冈萨雷斯这下可激动了,虽然那位耿将军皈依的是法兰西的天父,但法兰西的天父和西班牙的天父是同一个天父,这毫无疑问是天主教在东亚世界的一次重大突破!
正在他万分激动的时候,冯锡范又说话了:“冈萨雷斯先生,将军在离开琉球之前,已经替您采购好了所需的丝绸都是最上等的湖丝,还有一些瓷器。当然,还有琉球国为你们准备的口粮、淡水和米酒,都存放在新大街的库房当中。您只需要将白银交给从宁波赶来的商人,就能把那些丝绸运上船了。不过我们现在实在没有几个苦力可用,所有的壮丁都跟随将军出征,充当桨手了。”
“哦,你等等”冈萨雷斯回头用西班牙语,将好消息和那霸港内缺乏劳动力,没办法搬运货物和口粮、淡水上船的事儿都告诉这支大帆船队的司令官胡安洛佩斯,然后他对洛佩斯说,“司令官,让我们的水手都下船帮着搬运货物吧这一次有不少东西要搬运呢!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