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宇正在後院子待着,静静地看着飘雪,这时,有家丁来到旁边说:「姬大人到了。」
周宇转身,看到了姬平缓缓上前,朝他拱手道:「周太史。」
「姬大人,请进吧,茶已煮好了。」周宇伸手一请,两人便进屋内了。
周宇拿起炭炉上的紫沙壶,为姬平倒了杯热茶,姬平抿了一口,稍稍驱了些寒。
「圣上,最近如何?」周宇问。
姬平放下了茶杯,仔细地抚平好衣摆,才缓缓道:「自从在下暗示了些少後,圣上少用了那香。那香是知达族人的秘方,向知达族人买此香的人都是用在不当的事上,因为要用在医人上,只有在知达族的医生监督下,准确地使用,才有效用,常人什麽都不懂的情况,只会失去心智。」
「这些年,圣上的确是表现出懒庸和暴躁。」周宇点头说。
「在下没有向圣上说太直白,对相信圣上会派人查就是了。」姬平说:「倒是圣上回了太子殿下的事。」
周宇挑眉,姬平又说:「圣上问起时,在下又没有感觉到一贯的厌恶,所以好奇。」
周宇却说:「由让太子殿下去翠河振灾时,我就隐隐觉得,圣上,似乎并不是真心要把太子赶尽杀绝。」
姬平不解看和周宇,周宇又说:「猜测而且,毕竟如你所见,那药,似乎由很早以前就在控制着圣上,因此不能作太准确的判定,但起码,是为太子争取了长成的时间。」
姬平想了想,却道:「但在下有一事要和周太史先说在话前,圣上用药时间太长了,即使真的察觉了,停用了,也已是强弩之未了。」
「这般严重?」周宇一惊,但无奈只见姬平凝重地点头。
周宇深深地呼了一口气,顿了顿,才问:「大概还有多久时间?」
「不出三四年。」姬平话一出,周宇再次屏息。
三四年,不能再多了,那麽必须在那之前巩固太子朝野上的地位,现在朝上的,只有少数相信着鸾大将军的人是太子党,但也不能出面,以避天子之忌。
但是,如今朝廷上的,已经有不少人站到了得势的七皇子那里,仗着七皇子受宠和太子被圣上冷落,在朝廷上也是明目张胆地拥护七皇子,只是庆幸七皇子还小,未能受重任……不,当年太子也只是十岁便去振灾了……
周宇左思右想,突然冒生了一个念头冒:「廉康,你相信当年鸾氏一族真的有叛国之嫌吗?」
姬平一愕,他没料到周太史捽不及防地问起了当年禁事,那时他还小,还未入仕,只知消息一出,轰动全国,全国上下百姓无一不震惊疑惑,那可是镇守了东夙数百年的鸾氏一族呀。
「说实话,」姬平开口道:「在下至今……仍不太敢相信。」
周宇看向他,表示说下去。姬平又说:「太不真实了。」
姬平没再说下去,但光是那五个字,也表明了一切。
「是啊,太不真实了。」周宇说:「但却是所谓的证据确凿。」
室内一片沉寂,两人都怅然地看向了外头飘雪。
「所以,我要为鸾氏一族翻案。」周宇话一出,姬平立即凝住了呼x1,直直地看向了周宇。
「只有翻案,才能推倒圣上与太子之间的墙,太子才能顺利继位。」周宇说,姬平是聪明人,很快就懂这个道理,於是拱手说:「在下虽然人官职不大,但仍想为此出一分力。」
周宇抬眼微带感激,也回礼道:「廉康,别这麽说,本来薰香一事,已经是托姬大人的功劳,有你相助,是周某的荣幸。」随後,周宇又向姬平敬了杯茶。
「有幸得周太史信任,是廉康的福气。」姬平淡淡回敬,放下茶杯,杯中的青茶茶sE清纯,随着放下徊淌着春sE。
「那麽,我们该从何处下手调查呢?」姬平问。
「野燕。」周宇说。
姬平轻轻皱眉,问:「野燕?不是被灭了吗?」
「那你知道野燕是什麽时候出现,又是什麽时候被灭的吗?」周宇问,姬平不解地沉默下来,静待揭晓,周宇说:「是鸾大将军被揭发判国前一年,然後鸾氏一族被灭後,被镇东和镇军打败,全数歼灭。野燕在北方版图上,只出现了短短三年……」
一阵事有跷蹊的气氛随着茶壶浸出的蒸汽飘漫,渐渐融入室外飘雪中,却又有点虚无飘渺。
「第二就是,当年为何鸾将军因何战败,对方只是一个小部落,如何能打败二十万镇北军?」周宇说:「除了一直所谓的战报以外,没有人真的知道北方发生了什麽事。」
「圣上是如何下杀旨的?」姬平问。
「因为发现了先後与鸾将军的通信中,确实提及到军粮赠送了野燕,助其攻打东夙。」周宇说,当时圣上正与先後堂上对质,连赫律把信件都呈上时更是气的当场掴了先後一巴掌。
姬平问:「先後当时没有反驳吗?」
周宇像是想到了什麽似的,沉思了一会,奇怪地摇了摇头,说:「没有,当时……先後好像一句话也没有说过……」边说,边睁大了眼。
「什麽?」姬平感到诧异,可是否认,可以本X暴露,但一言不发,就真是有问题了:「这样的话,就是默认了?」
「不对,我的意思是,先後到Si的那一刻,一句话也没有说过……」周宇看着姬平,一个猜测同时出现在两人的脑海中──先後哑了?
「圣上没发现?」姬平问,但见周宇垂目摇头,也大概猜到了。当时皇帝处於怒火中烧的情绪之中,只当不语的先後Si不悔过,又怎会想到被人弄哑了?姬平不认识先後,但听闻中是一位贤淑的人,历代鸾氏皇後都是如此,可能在莫须有的罪名前,若不能出声,也不会难看地求饶,谁也看不出是怎麽回事。
「可是,先後怎麽就这样沉默下去,不做点什麽?毕竟是整个氏族呀?」姬平想不明白。
周宇再次摇了摇头,表示不知道。
「可查之处太少了。」姬平把手轻轻托在下巴处,想了想,问:「可是,还是可以换转一下思维——把所有送到京城的战报都反方向看。刚才说到有一点,就是鸾将军把军粮赠予野燕,那麽,便去查查当年的军粮,是哪一批被送到,不可能只凭一个战报而没有实据就定下此罪。」
周宇目光流转,然後把当年的战报一一列出来,和姬平一一细看有哪些跷蹊之处。
这时,家丁又再来报:「大人,云裳姑娘在门外等候着。」
周宇有点惊讶:「云裳?为何不直接进来?」
家丁说:「不止云裳,还有其他人,说要向大人打声招呼。」
周宇意外地挑了挑眉,便先留下姬平一人,自己跟着家丁出去瞧瞧。一到府门,便看到云裳仗着长枪立於门外,一见到周宇,便行了个礼:「周太史大人,在下朱烈副统领──云裳,带了朱烈军三百人,奉太子殿下之命,全悉听从周太史大人调动。」
这及时雨,一点一滴地滋润了周宇的心,周宇看了看云裳身後的朱烈军,面带春风说:「欢迎诸位来到京城。」
衙门中,赵凌尉正抱着双臂歪坐在椅子上,一条腿好不斯文地挂在扶手上,一双眸子盯住上方梁木发着呆。
先是济安,然後又是怀yAn……南方这是出什麽幌子了?济安太守方中恒,怀yAn太守闵南天,难道是贪了税收?为什麽呢?
衙门本身不是议政的官员,不涉朝政,这事本身就不归衙门管,可是皇帝亲自命衙门,一是可能看上了自己的能力,二是……皇帝不再信任司命殿?
可是毕竟第一次接手这案子,着手有点困难,加上要查的是地方太守,所需资料都在g0ng里……
想及此,赵凌尉一跃而起,朝门外走去。
因此,周太史府上,又多了一位人客。
赵凌尉把来龙去脉完了一遍後,便说:「所以说,周大人,能帮帮小的在g0ng内查点东西吗?加上,你这不是来了一批朱烈军,帮忙调派几个到济安怀yAn,好探个虚实。」
却见周宇皱着眉默不作声,赵凌尉又问:「怎麽了?」
周宇顿了顿,说:「你说昨天又来了一对母子,但告的是怀yAn太守闵南天?」
赵凌尉眨了眨眼,点头。
周宇便说:「我爹说,闵南天应该是个为民的官,所以最近也有些事,替我去了怀yAn,所以……」
赵凌尉明白,说:「所以周大人怀疑那对母子说的。」
周宇却摇头:「不,事关百姓福祉,不能妄加判断,还得查。」然後抿了口茶,露出讥笑:「行,全凭赵总管差遣。」
赵凌尉当即露出为难之神:「周太史什麽话呢,小的可差遣不了周太史这麽高高在上的官呀,是帮忙、帮忙。」
见两人气氛这麽和乐融融,想必关系不一般,且是周太史信任之人,因此姬平也见机开口:「在下建议,可先着司农寺、太府寺、以及太仓。然後派人潜入济安太守和怀yAn太守那里,看看有没有私人的帐目。」说完,见赵凌尉好奇地看向他,便淡淡地点了点头。
周宇又接着说:「那麽一不做,二不休,把兴都、淮南都一拼查,尤其淮南。」
其余两人点了点头以示赞成,然後周宇g了g嘴角,对赵凌尉说:「赵大人可切记了,本官都只是替赵大人办事。」
赵凌尉没好气地反了个白眼:「是是是。」
此时的耶撒那城中,慕鸾正看着兵法,但不知是否本身不太好心计,当中什麽虚虚实实、实实虚虚,弄得他脑昏眼涨,老实说,慕鸾b起读书,更偏向实战,脑袋里的知识,都是从上一辈多年的经验习得的。於是,他放下了书本,跑到长城上看看了。
来到了长城上,慕鸾便开始随便抓着当值的士兵问起来了:「兄弟,如何称呼?」
面对太子如此热情,士兵也有点腼腆起来:「殿下唤我张三就可。」
「哦,是张三兄弟,上过场打仗没有?」慕鸾问起来。
「小的只是一名弓箭手,负责守长城。」张三说,本是觉得太子这般问,没上过战场好像有点丢人,谁料却听到太子说:「有劳了,不容易呀。能跟吾说说守这长城的情境吗?」
张三忽有种受宠若惊的感觉,立即回:「有时,敌方会突击,在夜间企图突破这长城,那种情况,城门一定要锁好,所以不会出兵城外,我们便会一排弓箭守在上方,然後後排兄弟分别以石头、火攻支援,情况严峻的话,铁骑虽然不会从长城正门攻出去,但会绕到旁边的嵯峨城出,从敌方从面包围。」
「嗯……」太子点了点头,问:「现在哪里可以找上铁骑?」
张三想了想,回:「现在快到交更时,殿下可到靠近兵器厂的红sE军营等一等,等洪提督那一批铁骑回营。」
太子道了声谢,便按张三说的去铁骑的军营了。
「太子殿下?」洪提督见太子前来铁骑军队,好奇上前,又补充说:「是来找卫都督?想来卫都督也快回来了,殿下先进去等等?」
原不是一定要找卫都督,不过也没所谓,於是慕鸾点头,跟着洪提督先进帐内暖暖身子。
「殿下来此有何事?大可召唤在下,不用劳烦殿下。」洪提督说。
「没事,只是想走走,也想找人聊聊。」太子笑了笑,便问起洪提督:「刚才洪提督是去哪巡逻了?」
「哦,长城第三节,那里有树林,更紧巡逻的好。」洪提督说。
「对了,斥侯归哪个队的?」太子问,洪提督挑了挑眉:「归卫都督的第一小队,都是和卫都督一起被卫将军亲自训练出来的JiNg英。」
心血来cHa0,慕鸾问:「卫将军还训兵吗?」
「现在都交到卫都督手上,卫将军专心战场了。」洪提督说完,帐门便被撩起:「殿下,怎麽来了?」卫风问。
「卫都督,」见到卫风,慕鸾笑了笑,眼内闪着皎洁,一时看得卫风恍惚,又听到太子说:「辛苦了,快坐下,吾有事想拜托卫都督你。」
慕鸾平时都是平淡恬然,只有想到好点子,真心拜托某人的时候,才会一双眸子闪闪发光,这是卫风第一次从太子乌黑如漆的眸子里看到这样的光芒,心头不禁一动,说:「殿下有事请说。」
「吾要去雪国一趟。」慕鸾说,说完又有点心虚,毕竟是要穿过勒迦族的领地,是高危的注意。
「什麽?」洪提督先是大反应:「殿下要去雪国?」
太子身後的张天策也大为震惊:「殿下,你在想什麽?」
慕鸾被两人一惊一乍地问着,有点怔,毕竟是一个挺无理取闹的要求,带着不安又恳切地看着卫风。
「可以。」卫风简单地回答,却没有问下去,慕鸾本就因他答应而感到激动,打算等他问原因时对他说一些想法,可又等不到卫风问下去,更是怔住了。
「不问吾原因吗?」慕鸾眨了眨眼,不解地看着卫风,却见卫风只是点了点头,眼底一片忠诚和信任。
「卫都督!那可是要越过勒迦族的,怎可以白白无事?」洪提督担忧地提醒卫都督般,又转头问慕鸾:「殿下你要去雪国的原因是什麽呀?一定要亲身去?」
「有什麽就我来做好了,你去g什麽?」张天策也紧张地说,又想到什麽,接着说:「周太史知道吗?」
一搬周太史出来,太子果然犹豫了一下,可又很快地说:「吾会写信告诉老师的,但是你们先听吾说。」
两人只好垂下激动的肩膀,望着太子。
慕鸾这才说:「吾……的母亲,是青鸾巫nV,知道吧?」
洪提督一愣,左看右看其余两人,怎麽就提到了先後呢?
「母亲……留下了一句话给吾,就是:去雪国寻找下一只雪狼。」慕鸾缓缓说完,张天策和洪提督只是无法相信地瞪大了眼,只有卫风,仍是淡淡地看着他。
卫风幽深的眸子里闪了闪,是那一晚吗?太子失魂地冲到城门前,喊着「母亲」的那一晚?
「但是,」太子深x1了一口气,缓缓呼出後,说:「吾不是要立即,一个月後,吾打算一个月後,所以有一事想拜托卫都督。」
慕鸾眨着眼看向卫风:「能帮吾训练朱烈军吗?这是吾的事情,吾也不想牵连到镇北军,所以吾只带吾的朱烈军便可,但是就有劳卫都督辛苦一个月就好。」
卫风一顿,嘴角b平常更下弯一点,说:「可以,但未将也必须紧随殿下,以保护殿下。洪提督也需率第队铁骑护至阿勒迦山。」
慕鸾犹豫了一会,可看着卫风认真的眼神,也觉得若拒绝便是太任X了,便说好。
「我先写封信给雪国的皇室,可以托人送去吗?」太子问。
卫风说:「可以,大概三日能送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