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看着排位上冷冰冰的“陆婉”两字,怎么都无法与那张温婉明媚的脸对应。
“那时候就病了么?”她问。
沈朝玉点头:“是。”
长明灯的光落到他白玉般的侧脸,线条利落,眼窝深邃,他转过头来,用那双浓夜般的眼睛看她,江蓠几乎以为,自己在那双眼睛里看到了泪。
她这才发现,这人瘦了许多,拈着杯的腕骨有种嶙峋,似乎能看见皮下青色的筋络。
“所以那次花灯节…“
“是,”他点头,“那是我第一次看到阿娘吐血。”
殿内的香袅袅打着旋往上攀,沈朝玉苍白的脸似隔了一层雾,让他有种神秘的迷离的美感。
他低头,光在他脸上留下凄清的侧影。
江蓠却想起那个坐在湖边的少年郎的背影,他双手抱膝,最后问她,也不过是一句:“那你想你的阿娘吗。”
原来……
在不动声色里,那小小少年郎已经提前窥见了这个世界有关生老病死的秘密。
“对不起,”江蓠垂下脸,“那时我并不知道。”
“不,应该感谢你,”他道,“你发现了我。”
“有你在,我便没那么难过了。”
江蓠抬头,却见沈朝玉朝她掀了掀唇,努力绽出一个笑意。
那笑意纯然,安静,比起前些日子的攻击力,显得那般温柔。
她突然觉得,比起那虚名在外的沈朝玉,此时脆弱的、放下所有防备的,才是真实的沈朝玉。
她突然很想摸摸他。
不过最终,江蓠还是一动未动。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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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0章摊牌
江蓠没坐太久。
她看了下滴漏,作势起身:“时辰差不多了,我该走了。”
沈朝玉微微仰头,看了她一眼,一盏盏长明灯的影子落到他眼里,像晕了深深的酒意。
他看了她一眼,颔首。
江蓠明白他的意思,提着篮子往外走。
走到门口,闭门时往里看了一眼。
他一身黑衣,还对着那牌位,仿佛隐到灯的暗影里,镶满了孤独。
她暗嘲自己突然间矫情,沈朝玉如何会孤独。
正要转身,却见知客僧大汗淋漓地过来,看到匆匆朝她唱了声佛谒,又推门进去。
门“砰的”一声合上了。
知客僧带点急切的声音从门里传来:“…檀越,大人派人来找您了,就在门口…”
大人?
莺那头顶上没几根头发的阿爹?
江蓠心想着,大约是又有什么案子要寻沈朝玉协助,便提着篮子回了客院。
眉黛是在盂兰盆会结束后才回来的。
一见捋着袖子在浇花的江蓠,就道:“小姐,前面这般热闹,您不去看,反倒来这边浇花,可真真是…”
“什么热闹?”
眉黛:“盆会啊,请十方圣,诛恶鬼…”
“连那莲翀郡王也下场了,方丈做道场时,他也上台辩机…”
“哦。”
江蓠不在意地道,浇完花,她将洒壶给了眉黛,让她收起来。
眉黛这么一件小事也gān得开开心心的,哼着歌往旁边走,江蓠坐在院中,支着下颔看着,突然想起,以前她也是这般的。
一件小事也能做得有滋有味的。
难怪方才他这般说。
想起刚才的情形,长明灯影里,沈朝玉突然一言不发,用那双浓墨般漆黑的眼睛看向她,像穿过长长的时光隧道,走到她面前,对她说:“你变了许多。”
江蓠当时就垂下了眼睛。
对着那双眼睛,她突然有种不堪承其重的错觉--就好像他真的如他所说的那般爱她,在过去多年的记忆里,持续的、沉默的。
但明明,才一会呢。
“我去睡一会。”
在眉黛过来时,江蓠起身,回到房中。
眉黛不一会进去,就发现小姐居然就这么合衣躺在g上睡着了,一双jīng致的小脸通红,隐隐还能闻到酒意。
眉黛眉眼间柔和下来,替她掖掖被子,开门出去了。
***
中元节过去后的第三天,褚莲音就过来找她了。
她先是埋怨江蓠在白马寺一住就住这许多日,又道莺都问了她几回了,还托她带了许多小玩意过来,给她散心。
而后,一堆小玩意就摆了一桌子。
江蓠心里暖:“你替我谢谢她。”
褚莲音摸摸她脑袋:“要谢你自己去谢,真打算在这白马寺住一辈子?”
江蓠开玩笑似的,抱着褚莲音手臂:“如果我说的是真的,姐姐会不会生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