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段无踪出现在郢都,万人空巷,街上屋顶全挤得水泄不通;琤雪和御清恰好在那街上,哪里敢继续待着?赶紧躲到邻街,果然空无一人,摊贩愁云惨雾,都准备收摊,见来了两位客人,皆大欢喜,虽那装扮有几分仙气,但至少是个有钱人,赶紧振作起来吆喝,於是一条街又活了起来,卖吃的、穿的、用的、玩的,虽是文场,却喊得像武场般热闹。
整条街便御清琤雪两个客人。琤雪难得挑货物没人抢,买东西没人拦;逛了一摊又一摊,逛得惬意舒坦。摊贩说尽了好话,从街头夸到了街尾,将琤雪夸成了公主,说什麽识货、行家、独具慧眼;琤雪虽看得出是买卖的把戏,但难得有钱,也不计较,出手全凭心情,买得摊贩乐不可支。御清穿着黑袍,戴着帷帽默默跟着,见三师姊完全不隐藏功力,买了东西便收进随意生灭之境,看起来便像一到手便消失;吃了一惊,但摊贩竟完全不见怪,似乎以次常有仙门人出入。
如此逛到了街尾,竟起了争执。原来琤雪看中了一支簪子,神识一看,知道上一位客人买是二十楚刀,问了价格,却说五十楚刀。於是琤雪问道:「你卖上个客人二十楚刀,为何却卖我五十?」
那老板吓了一跳,没想到这小客人道行不低,尴尬的笑了几声,然後才道:「这位客倌,这、这是咱们这地方的规矩。」
琤雪一怔,问道:「什麽规矩?」
老板道:「哎……唉,因为……呃,是老客人啊!」
琤雪说道:「常客二十,新客五十,是此地的规矩麽?」
老板搓着手点头道:「哎……是!」
琤雪指着前面那些摊贩,说道:「为何他们那边没这事,到你这便多出这规矩?」
老板一愣,往衣服上蹭蹭手上的汗,转头见整条街的同行都看了过来,还有人往这摇了摇手,心想难得有客人,何必自找麻烦?於是说道:「本来是五十的,既然您……这麽说,就卖您二十好了。」
琤雪更不明白了,问道:「但我不是常客,你不是说规矩麽?」
老板一呆,手上的汗都将衣服蹭Sh了,尴尬的道:「唉、这……这位客倌,今日我心情好,卖你二十,不好麽?」
琤雪问道:「你看起来心情非常不好,为何说心情好?你规矩每次都不一样,这算规矩麽?」
老板听得头上也冒汗了,见左右同行都冷眼看着这里,心里万般後悔:自己为何没事找这碴?见琤雪的水灵大眼,心想不好应付,於是对着後面的御清道:「这位爷,您说如何?二十楚刀,您就……买了吧!」
御清也在纳闷,不知道这年头是怎麽回事。说道:「老板,做生意要老实!为何出尔反尔?」
老板yu哭无泪,没想到这位仁兄官腔官调,不知民情,又盖头盖面,不知是哪位大官。擦着汗说道:「这位爷,商场同官场,讲利益,讲人情,您……也知道吧!」说到官场事时,还压低了声音。
御清怒气也来了;道:「人无信不立。买卖交易,说一不二;官场也如此,不然如何取信於民?朝三暮四,卖彼二十、卖我五十,没听过这种规矩!」
老板听傻了:卖五十也不成,卖二十也不成,到底要买还是不买?突然听一个声音说道:「老板,这位仙长太久没下凡,你就别见怪了吧!」
老板一愣,御清和琤雪吓了一跳,回头见走来了一人:一袭青袍,头cHa竹簪,不戴冠,手上拿着一面玉板,腰间挂着玄玉葫芦,竟然是名述阁的道友万藏经纶醉潇湘。
醉潇湘向两人微微一笑,说道:「道友,这老板愿意卖二十,你要不要买?」然後传音道:「不买便别缠着人了。」
琤雪道:「但……」才说一个字,便被御清拉住。御清说道:「既然如此,那便不打扰了。」说着,拿出二十楚刀,同时传音道:「走吧!」
三人同时消失。众摊贩大吃一惊,左右互看了几眼,想起今日殿下进城过,莫非就是殿下本尊?吓得赶紧对空跪拜。
御清三人隐身离开,被醉潇湘招待往名述阁。名述阁自圣祖降临以来,代代记载yu界仙凡诸事,虽然是仙门,却能和古仙宗平起平坐,从三大古仙宗到各地仙门盟会,都有交情。近日御清云游天下,名述阁便忙着四处访查,这日醉潇湘正好在附近,便来为两人解围。
到了名述阁,换回了平时装束,三人喝着茶,醉潇湘说道:「殿下难得下凡走动,这次竟连日走了十来处地方,可忙坏了我阁内弟子。」
御清微微苦笑,琤雪掩口嘻嘻笑。醉潇湘和御风阁是老相识,当然明白,微笑道:「殿下您放心,这件事我阁绝对不会写的。」
御清苦笑的啜了口茶;琤雪继续掩着口笑。醉潇湘说道:「说起来,殿下您孔隆那面谕令可真是绝妙。」
御清摆摆手叹道:「唉!别说了!」
醉潇湘:「殿下过谦了!试想:若是谕令板,得从衡王g0ng发,不能直接进府衙;要进府衙,便得用讼板。但用其他讼板,便引人注意,恐怕没到衙门便给人劫了,玉讼板最妥当。而将谕令录在讼板上,一来是降谕,二来也是验府衙忠J;而殿下您又将那堂的事全录下了,那叫人百口莫辩啊!」双手一拍,赞道:「乍看是录错板,其实有如此玄机!妙计!妙计!」
琤雪掩着口不敢笑,御清听得五味杂陈,一阵,啜口茶,点头道:「能想到这层,道友也不简单。」
醉潇湘饮了口茶,微笑道:「殿下莫以为是我诌的,这是去孔隆探查的弟子记下的。如何?」
琤雪终於忍不住笑了出来,拍着茶几笑,又拍着大腿笑。御清「喀」的一声,放下茶杯,说道:「道友,你便别挖苦我了。」
醉潇湘说道:「殿下,您是要继任天帝的,我哪里敢开您玩笑?还有,您将孔隆府的堂录拿到洛中,不便是为了这事麽?」
御清微微皱眉,伸出食指摇了摇,说道:「别说我给洛中难堪,那是现今洛王自己在殿上放出去的。」
醉潇湘微笑道:「现今洛王罢了金敖贡一帮,还向殿下您衡王g0ng请益,便只差没罪诏诸己。」
旁边弟子为御清添了茶,御清拾起茶杯,皱眉说道:「不过虚应故事。民怨处处皆有,何需问我?难道要将我g0ng收到的告状装车载去麽?」
醉潇湘说道:「原来殿下还挂念百姓,我以为贵山归隐之後便不管了。」
御清手中茶杯一停,望着窗外云海烟霞,呆呆不语。
醉潇湘道:「余下还有一事我参不透,敢请殿下指点。」
御清一怔,问道:「何事?」
醉潇湘道:「殿下抄了崂蜀邪教老巢,但未处理余孽便云游四海,这是什麽计谋?」
御清一愣,摇了摇杯中的茶水,说道:「这……道友你便不必参了。」
琤雪在旁边听着,忍住不敢笑。醉潇湘一怔,道:「所以殿下您……没打算?」
御清看着杯中茶sE,说道:「教徒不足为害;至於W海,网开一面,让他改过迁善,若再造孽,我再降谕。」
醉潇湘深x1了口气,望着窗外云海,手指弹了弹茶几,然後小声说道:「如此说来……这便麻烦了。」
御清一愣,醉潇湘续道:「殿下便那麽信任知事?」
衡王g0ng所有执事官,无论大小,全都是御清降谕任命,怎可能有J细?御清眉头一皱,问道:「道友何出此言?」
醉潇湘说道:「我非说知事J佞。而是,殿下,您g0ng内、学馆,都以匠造见长,可有JiNg通商贾之人?」
御清听出端倪,问道:「道友是说……?」
醉潇湘道:「殿下命知事变卖崂蜀教产,如无良策,便会让J商有机可乘!」
御清眉头一皱,说道:「愿闻其详。」
醉潇湘说道:「殿下,知事以何价卖出?若有人从知事买入,再高价转卖,这将如何?而且这是殿下您的谕令,物以人为贵,以稀为贵,必会出现惊世高价,而其地、其产都在孔隆,此举恐怕会让孔隆富者益富、贫者越贫啊!」
御清惊得一拍茶几,琤雪和醉潇湘吓了一跳,御清摇头,长叹口气,说道:「当时应该先找道友参详的!」
琤雪问道:「为什麽会让孔隆富者益富、贫者越贫?」
御清说道:「若被原来那帮人买回去,岂不是和之前一样?」
琤雪恍然大悟,惊道:「而且转卖之後还更有钱了!」
醉潇湘点头道:「正是如此!」
琤雪起身说道:「这是我的主意,和御清没关系!你说要怎麽办?我来收拾!」
醉潇湘一愣,御清抬手说道:「不必!我降谕停卖。」说着,双掌一合,掌间白光一闪,瞬间便录好一枚谕令,往空中一投,便化作一道光,往洛中而去。然後摇头叹道:「朝令夕改!」
醉潇湘点头道:「总b没改好,此事得从长计议。」
御清拾起茶杯缓缓啜了一口,叹道:「没想到凡间变了这麽多!」
琤雪问道:「你不是每年都收到告状麽?」
御清瞥了三师姊一眼,道:「风俗这种事,不会有人告状的。」
琤雪想了想,点头说道:「说的也是呢,之前也没听你说那地方有邪教。」
御清啜了口茶,道:「我也只是略有耳闻。凡间事,唉!还是不如名述阁。」
醉潇湘为御清添了茶,说道:「风俗十年一变,三代一转;殿下退隐後,洛中朝廷便渐渐失和了。」
御清点点头,拾起茶杯,说道:「我知道,南北党争,然後三国称王。」说着,将茶拿来饮了。
醉潇湘放下茶壶,说道:「但殿下有所不知:南北分裂,各发货币,各设边防,这变化可大了!民风剧变,圣祖心血付诸流水……」将凡间的事说了:御清听党争之後官商g结,邪教横行,不由得越听越惊,没想到整顿了个孔隆府,还有千千万万个孔隆府!
醉潇湘说道:「现在邪教为了招募徒众,花样百出,巧立名目,无所不用其极,,仙门正道行事老实,反而接连失传。现在诸道没落,都要自谋生路,b得连御魂师都要拿人钱财,替人消灾。」
琤雪问道:「御魂师?便是鬼师麽?」
醉潇湘点头道:「不错,现代的御魂师,上古称鬼师。引渡亡魂,连接YyAn。」
琤雪说道:「还cH0U人魂魄呢!改称御魂师便是因鬼师不好听,还说以前那些坏事不做了。」
醉潇湘点头道:「正是,圣祖年间便改邪归正了。」
琤雪问道:「但因缘既定,他们便是请到了什麽灵T,也不可能改因果、消业障吧!」
醉潇湘说道:「其实所谓的拿人钱财,替人消灾,便是收钱替人办事,至於是好事坏事……」
御清听出端倪,放下茶杯,正sE道:「愿闻其详。」
醉潇湘道:「殿下,这年头凡间看钱说话,便是入世仙门,也得找门生意。若是寻常的事,我也不会在殿下面前提。」
琤雪微微惊道:「你是说有御魂师cH0U人魂魄了?」
醉潇湘点了点头,道:「这姑苏御魂派,做的事太大了。」
御清眉头皱了一下,道:「道友请说。」
醉潇湘替两人添了茶,说道:「这御魂派原本也是当地教派,教化一方,治病通灵,两百年前的确是个正派。但後来南北分裂,得看钱说话,便麻烦了。」
琤雪问道:「为何麻烦了?」
醉潇湘微微一笑,说道:「道友,若您没有殿下帮着,想逛街,但没钱,这不便是麻烦麽?」
琤雪点头道:「说的也是呢,我也要学着凡人去赚钱了。」
醉潇湘继续道:「姑苏御魂派也是如此,单凭教化、治病、通灵,赚的钱总不如那些商人。」
琤雪问道:「为什麽不如商人?商人不便是买卖那些本事,哪有什麽道行?」
醉潇湘微微一笑,说道:「道友应该在孔隆见识过了,如果殿下真将崂蜀教产卖了,买进翻数倍再卖,是不是很快便富可敌国了?」
琤雪想了想,问御清道:「富可敌国,那是多少?」
御清说道:「便是钱财和国君差不多。」
琤雪问道:「和你差不多麽?」
御清摇了摇头,苦笑道:「这不能b,我当时用不着钱。」拿起茶来饮了。
琤雪歪着头想了想,皱起眉头,想了又想;御清知道三师姊不知物价,要说明白得说到明日,於是说道:「道友,请继续说吧!」
醉潇湘点头续道:「姑苏御魂派正愁钱财,不巧,便有个J商请他们诅咒人。」
琤雪惊道:「那不便是cH0U人魂魄了麽?」
醉潇湘道:「也不见得是cH0U人魂魄,只要动一点手脚,便能令凡人疯癫痴呆了。」
琤雪皱眉道:「师祖当年便是吃过鬼师的亏,鬼师这行才改名的,还誓言要做正道,不然,早就将他们灭了。」
醉潇湘说道:「其实姑苏御魂派当年也不会cH0U魂这本领,毕竟早已失传。因此便拒绝了那J商。那J商三番两次没得逞,便使计让御魂派连年亏损。」
琤雪怒道:「打他啊!师祖禁仙斗,但御魂术不是仙术。打!」
醉潇湘说道:「他们当时也是个老实的门派,没想到要打人。」
琤雪问道:「因此他们答应了?」
醉潇湘点了点头,说道:「他们是真需要钱。」
琤雪说道:「那便拿了他的钱再打他,下次别再来了。」
醉潇湘摇了摇头,说道:「可惜!那J商老J巨滑,早已想到此步,说御魂派g了这不光明的事,他要向天策帝告状,但若御魂派继续帮他g坏事,那麽他便不告状了。」
御清忽然怒拍茶几,震得茶水都溅了出来,琤雪吓了一跳,旁边弟子擦了茶几,重新上了一杯新茶。
御清怒道:「难怪常有当地人告状说有妖魔作乱,原来是这种事!」
琤雪和醉潇湘吓了一跳,醉潇湘道:「殿下,姑苏御魂派在当地已是邪教了,不交钱便中邪。」
御清怒道:「如此多久了?为何无人告状!」
醉潇湘:「殿下,您在孔隆见过崂蜀教徒,他们教众b孔隆还凶悍,搬弄是非,指鹿为马,造孽都说成好事,四处宣扬,让人以为乐善好施。」
御清扬手怒道:「当苏常只有他们御魂派麽?」
醉潇湘道:「殿下,这年头凡间看钱说话,他们花了钱买通所有教派,没事便称他们好,出事便说是谣言,替他们圆谎。又略行小善,吹成千百倍,彷佛救世佛祖。」
御清惊呆了,长叹口气,拾起茶杯,默默看着茶水。琤雪问道:「那为何仙门不打他们?邪魔歪道,诸仙共逐之!」
醉潇湘叹了口气,道:「我也想找人去,但当地人坚信不疑,便如殿下灭崂蜀,若不让人醒悟,教众不服,便要寻仇找碴。」
琤雪点点头,愁眉道:「那又要说降谕是假的,我们去又是妖魔了。」
御清将一杯茶饮尽,说道:「君子之德,风行草偃。小人之心,只知关系利害,一旦讨无好处,自然树倒猢狲散,甚至反目成仇。」
醉潇湘点头说道:「以利害离间,确实不错。但姑苏御魂派危害多年,掌握的魂魄多不胜数。灭教可让诸仙出手,但魂魄之事,还得请出冥府来办。」
琤雪眼睛一亮,说道:「哎!我们有事可以忙了!」
御清放下茶杯,点了点头,说道:「此事我们来办,到时便有劳道友了。」
话说段无踪和季算机进了湘楚王g0ng,湘楚王得知还请到了段大师的师兄,大喜,奉为上宾。隔日,大宴群臣,说楚王无子,如今大师降临,必是天佑湘楚,赐国太子,便要请两位大师替王求子。段无踪推辞说相命并非改运,但季算机却信誓旦旦,说只要修g0ng室,敬天地,礼神明,必得有子。湘楚王欢喜道:「果然还是师兄厉害!」於是拜季算机为国师,段无踪为扶国勘运尹。命军械司麻繁仁修建圣迎g0ng,迎双师,求太子。
段无踪和季算机住进王g0ng旁的胜德院。当晚,曲终人散,众人都已回房。艾攸虽安顿好,但心里却越来越不踏实,回想师伯在宴上那般胡说八道,师父却丝毫不阻止,只盯着自己,不准自己喝酒,越想越气恼:我铁板命相一脉,便是要参透天运,指引世人,在街上师父也是这麽说,怎麽一进g0ng便换了个人似的?不知不觉就走到了倩侬苑,眼见花木扶疏,水光映月,吓了一跳:怎麽发个愣便走了五、六个院落?
但见小桥流水,曲径通幽,颇有夷吴风情。这时花月横斜,暗香浮动。艾攸心想:「太Y在牛,这小径左三上二,离位有石,若再有个佳人,这数就对了!楚都的佳人!嘿嘿!没想到我这江湖小子也有这等YAn遇!」多走了两步,果然看到花後有个花髻,但这花髻好像在宴上看过,而且还是熟人;但究竟是谁,一时想不起来。三两步绕到花後一看,竟然是湘灵。
湘灵斜倚花丛,望着水月浮萍,突然眼前闪出了个人影,吓了一跳,退步一看,原来是艾攸师兄,「咦」了一声。
艾攸有些失望,假装吃惊道:「咦!湘灵,你也在这。」
湘灵惊道:「艾师兄!」说完,突然一愣,红着脸低下了头。
夜sE中看不出脸sE,艾攸欢喜道:「昨天扯着嗓子说话,今天宴上也不能好好说话,这时终於没人吵了。」
湘灵害羞的低着头,说道:「艾……呃,师兄,这样叫好怪。」
艾攸一愣,说道:「是麽?可是你小时候都这麽叫的。」
湘灵脸微微一红,头更低了,说道:「是啊,可是,哎……唉……」羞怯的转过去,续道:「现在就觉得说起来怪。」
艾攸哪里知道nV孩的心思,搔搔头,说道:「不然你叫我艾攸好了。」
湘灵於是说道:「艾攸……哎……」撇过头去,掩着口笑了。
艾攸也知道自己名字好笑,见湘灵笑,微微怒道:「怎麽连你也笑?」
湘灵掩着口,说道:「抱歉,对、对不起……」
艾攸cHa着腰,却又无法对湘灵生气。湘灵掩着口,忍笑说道:「艾……师兄,你真的不想改名麽?」
艾攸cHa着腰,皱眉说道:「哎!艾师兄就艾师兄,别说艾、师兄。」见湘灵掩着口又想笑,搔搔头,道:「这是师父替我起的,哪里能改?」
湘灵掩着口,「嗤」的一声笑了出来,说道:「我知道。那就艾……艾……矮师兄。」
艾攸叫道:「喂!我怎麽变矮师兄了?」
湘灵笑着闪了两步,然後说道:「有了!就叫……攸师兄吧!攸师兄!」
艾攸皱眉道:「叫个师兄这麽罗唆!好啦!攸师兄……嗯?好像也不错!」
湘灵点头说道:「对啊!优秀的师兄,攸师兄!」
艾攸cHa着腰,摇摇头道:「叫个师兄这麽罗唆,还是你小时候b较乖。」
湘灵掩着口笑了。艾攸轻轻叹了口气,微笑道:「看你长这麽大,那天还差点认不出来。」
湘灵微微一笑,说道:「师兄也变厉害了,背那麽重还能飞檐走壁。」
艾攸挺x说道:「那是当然了!」撑着腰继续道:「现在除了星星摘不到,什麽花都能摘了。」
湘灵掩着口笑了。艾攸微笑到:「记得你小时候Ai缠着我玩,要我帮你摘花,还要帮你簪上去。」指指旁边的紫yAn花,「这麽高的便罢了,那梧桐那麽高的你也叫我爬!」说着,指着五丈高之处。
湘灵掩着口又笑了。艾攸摇头道:「还好我摔下来没受伤。」
湘灵笑道:「那天我被娘亲骂了。」
艾攸微微皱眉道:「你不过就是挨个骂,我摔疼了还被骂。」
两人都笑了。湘灵看到旁边的紫yAn花,捻起花j,看了又看。艾攸这才注意到花,道:「对耶!这里也有紫yAn花。」
湘灵笑道:「你刚才不是指着麽?」
艾攸一愣,拍头哈哈大笑。湘灵赏着花,微笑道:「颜sE和那天的一样。」
艾攸一愣,多看了花几眼,说道:「咦!你记得真清楚。」
湘灵抚着花道:「这是娘亲最喜欢颜sE。」
艾攸「咦」了一声,一愣,想了想,道:「说起来,师伯母穿的也是这颜sE。」
湘灵点点头,低下头来。艾攸却没注意,继续说道:「哎!我想起来了!师伯母头上簪的就是这花嘛!不是花季也戴,是哪来的啊?」等了一下,却没听到湘灵答话,回头见湘灵正擦着眼泪,吃了一惊,问道:「咦!怎麽了?」
湘灵低着头转过身去,但从背影还是看得清在拭泪。艾攸慌张问道:「怎麽了?」绕到湘灵前面,湘灵却又转过去,接着便听到啜泣声。
艾攸惊慌问道:「怎麽了?你怎麽哭了?」
湘灵摇摇头,出帕子擦着泪,哽咽道:「没、没事……想起娘亲了。」
艾攸愣了一下,轻轻叹息,柔声道:「想娘了啊……」记得四年前师伯母病逝,师父还传了帖过去,那时湘灵只有十一岁,想她这四年来随着师伯行走江湖,肯定受了不少委屈。
湘灵擦着泪,道:「只是想娘亲……真的……没事……」
艾攸拍拍湘灵的肩膀:「不哭!不哭!这里有师兄,有事就和我说!」
湘灵点点头,却没说话,看着紫yAn花,0着花j,然後坐在花丛下,便似在母亲的怀抱中,良久,小声说道:「如果娘亲在,爹亲不会那样天天饮酒的。」
声音极细,好在艾攸凭功力还听得清;想起刚才宴上,师伯是一盏接着一盏,喝得满面通红,手仍不停。记得师父说相命的要少沾酒,免得算错误事。虽然道术能蒸化酒力,但师父也只小酌数杯。没想到师伯竟是天天那麽喝。
湘灵将背用力蹭着枝g,想全身埋入花丛中,但却扎得背疼,小声问道:「娘亲……要如何劝劝爹亲……天天饮酒……」蜷缩在花下,抱着膝盖,哽咽道:「每天都喝成那样,我劝……都不听……」
艾攸已经完全看不到湘灵,想坐在旁边,无奈身子高,坐不进去,只好蹲在花丛外,说道:「别哭了吧!我请师父去劝他。」
湘灵被枝叶扎得疼,哭道:「劝不动的……」
艾攸说道:「师父卦盘在手,有什麽方法想不到的!」
湘灵啜泣得浑身颤抖,哽咽道:「劝不动的……娘亲在时……爹亲都不喝的……」
艾攸一怔,在花丛外抱膝坐下,问道:「是麽?师伯母怎麽劝的?」
便听花丛里湘灵颤着哭声说道:「不喝,从来不喝的……」
艾攸想了想,说道:「一定是喝了,但是师伯母劝了,所以你没见到。」
湘灵蜷缩在花下,呆呆的道:「大概吧……」泪眼看着花丛外的人影,道:「那时……爹亲很好的……客人很多,常算到晚上……」
艾攸心想:「原来师伯以前不招摇撞骗啊!」毕竟很少相处,师父近年也很少提,只记得师伯品行不坏,没想到竟沦落到在街上摆摊。
湘灵将头埋进花丛里,也不管j叶扎人,撞落了满身的花瓣,哽咽道:「还常与我说学命相要指引世人,教我卜算,说……自己的命自己卜,别听外面那些人乱说……」
艾攸点头道:「师父也与我这麽说。师伯他既然这麽瞧不起那些人,为何还……」话未说完,湘灵却「呜哇」一声,又哭了。
艾攸吓了一跳,赶紧说道:「别怕!师父能用真气蒸化酒气,师伯功力b师父高深,一定没问题的!」
湘灵瑟缩在花里,说道:「爹亲……以前也曾这麽说,宴上……喝一点是成,但喝那麽多……不可能化解的……」
艾攸心想:「难怪师伯会沦落到街边摆摊。」问道:「你怎麽劝他?」
湘灵捉起一把撞碎的花,哭道:「说什麽也不听,还、还叫我走……我是你nV儿啊……」说着,忍不住放声大哭。
艾攸皱眉想了想,说道:「这……你把酒收起来吧!」
便听得花丛里湘灵哭着嗓「咕噜咕噜」的不知说了麽话,好像是说爹亲能找出来。艾攸呆愣的听了一阵,突然明白:师伯是命相师,当然藏哪都能找出。自己真是太傻!心想:「如此劝也不听,藏也不对,扔了还能再买,那该如何是好?」但又想:「湘灵应该什麽方法都试过了,自己出什麽主意恐怕也帮不了忙。」
便听湘「咕噜」了一阵,突然清楚的说了一句:「这次还收了……麻军司的钱……」
艾攸一惊,转身问道:「啊!什麽?」昨日麻繁仁军械司拜访师伯,自己还以为是为了宴上的安排;惊道:「他找师伯是为了……」说着,趴到地上,将头慢慢探进去。
湘灵小声的哽咽道:「爹亲什麽钱财、疾风车……都收了,麻军司要修g0ng室……也答应了,还……还收他作……弟子……」
艾攸大吃一惊,方才宴上国君说想求太子,但相命不是改运,师父便推辞了,师伯却力劝国君建g0ng庙求福报,国君一答应,麻军司便马上自荐,原来是早已串通!惊道:「这是……贿赂结党啊!」
湘灵泪眼里全是花影,捉着落花,哭道:「我隔着墙,听得……一清二楚……连这种事也敢答应,接下来莫非要……呜呜呜,攸师兄……该怎麽办啊?」
艾攸伸手要算,无奈趴在地上伸不出手,於是爬出花下,坐在旁边算了,竟是「大凶」,吓了一跳,恐怕是算错;再算一次,边算边说道:「不怕!我去跟师父说。」说完,抬头看了一眼星辰,吓了一跳:竟然已经三更,得赶紧回去!於是跪趴在花丛外,道:「你要不要出来?」见湘灵没回话,又道:「快出来啊!你钻了好大一个洞,明天肯定会被人发现的!」
便听湘灵「嗤」的笑了一声,但还是没动静。艾攸说道:「我要回去了,你出不出来?」
湘灵赶紧挣扎的爬起,说道:「就说是狗钻的。」
艾攸起身笑道:「那狗也真大!」这时卦也算了出来,见那卦相,暗暗吃惊;突然见湘灵爬了出来,扎了满身的草屑,不禁哈哈大笑。
湘灵踢了一脚,叫道:「不准笑!」说着,赶紧溜到花丛後躲了起来。
艾攸笑道:「好!我不笑!」不一会,就听得花丛後湘灵哭着嗓子道:「你别走,帮……帮我清啊!头发都乱了啊!」
艾攸轻轻笑了,走过去道:「清完我就要回去了!」走过去一边清理湘灵身上的草屑,一边心想:「刚才的卦相是大凶,咎及家人;恐怕连我和湘灵都会遭到波及。得赶紧和师父参详!」
虽如此打算,但没想到接下来一连数天,师父始终不提此事,便是奉命算那历法流年。也不劝谏王上识人不明,大材小用;彷佛变了一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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