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三点,桃园国际机场。
负责将我们安全送往海外的仲介公司中间人,海小姐,她正拿着点名簿一一确认列队站在机场大厅,总共十三人,即将前往新加坡实习的学生资料。
「李懿甄。」视线看过来,海小姐点到Si党的名字。
只见站在我身前,平日总是JiNg神奕奕,甚至可谓张牙舞爪的李懿甄,今日看上去竟然有些无JiNg打采,委靡不振,「有。」
听着那声有气无力的举手答诵,我挑眉,正想出声关心Si党是不是人不舒服时,海小姐自顾自地说了声OK後,突然用力的将点名簿阖上。笑了下,她抬起手指指向我,像是怕我有重听似的,用着本就不低的声线高喊我的名,「钟韵昀!」
站在队伍最後的我,才正狐疑地想着海小姐怎麽跳过我的名字时,全部的同学突然因着海小姐的「尖叫」,瞬间,每个人就像看着稀有动物那般,一致齐头唰唰地转过身盯着我瞧。
看着眼前一张张的陌生脸孔,我顿时愣了下。
扣除我与李懿甄,还有一个同班但完全没交谈过的马来西亚籍侨生,其余的十个人,都是同系却分散在另外两班的同学,没有一个是说过话,甚至,还有些我完全没印象的面孔。
「你是你们这届新加坡实习生的领队,等一下来找我。」
What?
心里冒着惊悚问号的同时,我的嘴巴也一并诚实着:「蛤?」
「不用蛤,这是你们教授决定的。」
无语的,我将目光对上身前正没心没肺,幸灾乐祸憋笑的李懿甄。垂首,我用着只有我们两个人才听得见的音量咕哝着:「不是吧,这个超麻烦啊,我是路痴又是生活白痴,领队这两个字怎麽听都让人压力山大啊!」
「嗯哼,谁叫你平常在教授面前这麽装b。作为你状况的知情人士,这里谁不好挑,竟然挑上你,我都替你哭笑不得。」
因着笑过,李懿甄的眼眸终是多了些生气,正想问她方才怎麽了,李懿甄却将嘴努向前排的同学,道着算是安慰人的话语,「安啦,甲班的我是不知道,但我们丙班出来实习的这五个人,都b你想像的还要靠谱。」
「也是。」顺着她的视线,我看向眼前的五男六nV。点着头,我深深赞同李懿甄说的话,也稍稍安了下心,「他们每个人看起来都好JiNg明。」
「嗯,除了你。」
我岔气,李懿甄真的狗嘴吐不出象牙!
「好了,你们也都Che完了,解散之前,我先把丑话说在前头。我知道机场是一个让人充满奔放心思的场所,但容我提醒一下各位,你们,不是去度假的。」
海小姐双手叉着腰,她扬声,那副挑衅所有人的嘴脸实在让人看着有点窝火,但我知道她是好意,说的也是事实。
听闻,以往前往海外实习的学长姐,有些人因着适应不了国外职场、生活习惯,早早班师回朝的例子竟是不在少数。
教授说,每一届,一定至少会有这麽一两个。
「解散,还没吃早餐的可以去里面的商家或便利商店买东西来吃。」
海小姐指令一下,全部的人一轰而散。
除了已经饥肠辘辘,被教授陷——不,是疼Ai的我,「钟韵昀,来。」
认命的走上前,身後已经笑倒在一旁的李懿甄,终於还是有点良知地对着我的背喊道:「钟韵昀,我先去里面帮你找吃的,等一下你好了之後LINE我。」
将手往右伸直b着赞,果然损友一时,Si党一世。
这头,看着我前来的海小姐,可能是听到我与李懿甄的对话,她直接奔往主题,一句客套也没有的翻开手里的档案夹,将其中一张写满所有人通讯资料的A4纸递给我,道,「知道领队要做什麽吗?」
摇了摇头,我看着上头所有人的大头贴,心里感叹,光是照片,就能直面感受到这里的每个人都是系上的佼佼者,撇开外貌不论,里头每个人的眼神都透着那GU让人移不开眼的侵略X——
是自信,甚至,自傲。
相较於他们,我看起来好平庸,我实在想不出教授选择我的理由。
「你只需要做一件事就好,但,它说来简单,却也困难——」
海小姐故意拖着长音吊着我,抬眸,我瞧着她脸上那副把自己情绪挡住的大墨镜,费解着,我真心认为这nV人的时尚「时间」很不一般。先不说尚未露出鱼肚白的天sE,在室内,灯光很强烈吗?是在装什麽格调啊?
吐嘲归吐嘲,但我不得不说,海小姐如果不这麽大声嚷嚷的话,她的声音其实有GU让人愿意安静倾听的魅力,是适合当深夜DJ的那种沉稳嗓子,「在这一年里,你只要看着他们每个人是否都健康、平安就好。」
「啊?」
我再一次傻住,这都是什麽跟什麽?我想像中的褓母角sE呢?
「钟韵昀,你真有趣。」海小姐朗笑着,她拍着我的肩膀,解释着,「撇除语言能力,愿意放弃国内首轮撕榜单资格,一搏海外面试的人,基本上,就已经有着一定的胆试跟勇气。」
没错,学校很J诈,却也用着最公平的方法,让学生只能在鱼与熊掌里挑一。
选择参加海外实习的学生,若是在面试时被面试官评定语言程度不及格者,只能被迫回到国内实习,挑捡着被所有人「剩下的」实习地点。
「但你知道吗?通过语言监定,不代表这个人的适应能力也是那个水平。」海小姐耸着肩膀,语气狠绝的道着令部分学生听了会很受伤的事实,「会读书,不代表处事反应快跟手脚伶俐。」
「不过,我很讶异的,十三个人里,工作履历最漂亮的是你,最会读书的居然也是你。」
「什麽意思?」眉头紧蹙,听着海小姐开始显露出的轻浮语气,我可不认为这是恭维的话。
「没什麽,只是让人有点嫉妒罢了。而且,你知道吗?你是唯一被业主指名到Bar上班的学生。」
眼前的nV人话说到这时,她突然将戴着的墨镜拿下。视线上移,看着她眼底透出的笑意,我也跟着放松地笑了。
雷达,正响着呢。
「我不是唯一在Bar实习的学生。」举着手里的通讯录,因着nV人看上去也不打算隐藏的「气息」,我的说话态度直接转了个三百六十度大弯,口气甚是随意地继续道,「包含我在内,总共有三个人呢。」
「孩子,我的原话是被业主指名。」
「有什麽差别吗?」反正结果都一样,指不指名又有什麽好稀奇。
「这也不是什麽潜规则,跟你说也无妨。」海小姐将手指b向其他两个在Bar上班的nV生头像,问:「她们两人的长相如何?」
目光随着海小姐的手指下移,直到看着她b划的同学时,我心里磕噔了下,轻叹口气,真是现实的社会,「好看。」
语毕,海小姐的手指转移阵地的移向我的脸,她突然毫无预警的对我抛着媚眼,说话的语气也带上了别样的味道:「你似乎,不觉得自己长得好看?」
「有人这麽不要脸的吗?」平板着语气,因着眼前nV人的态度转换,我兴许遇上了今日最大的荒唐。
我说,人有自信是好事,但若是像海小姐这般,以为全世界的nV同志都会败倒在她石榴裙下的这等自我感觉良好,我看,我还是赶快结束对话好了。
无福消受,噢不,是会消化不良。
「我就挺不要脸。」
闻言,我面上故作惊讶,原来这个nV人有自知之明这个东西。
就在我想藉故离开时,海小姐突然将视线瞄向我的身後,而後莫名其妙的「哎呀、哎呀」四声後,她再次将墨镜戴上。笑容带着些许揶揄,海小姐将话题又绕回了正事上,「所以,身为领队,你的职责跟任务就是发现同学有异样的时候,跟仲介公司的接线人反应。」
「好。」点着头应允,若只是这件事的话,我还是能好好做到的,毕竟,一个人开始反常的时候,是很容易就被周遭人所察觉的。
这种举手之劳的事,我心里还是乐意的。
接下来的这一年,无论我们乐不乐意与其他十二个人相处,名单上除了自己之外的所有人,就是每个人在异国的最後「依靠」。
「最後,我就夸赞一下你的眼光吧?」
看着海小姐,正当我以为眼前的这人又再自恋时,我还来不及降下额前的三条黑线,她突然伸手扳过我的身T,将我的脸转向面对航厦入口的位置。
「我的雷达告诉我,那个nV人若不是暗恋着你,就是你的nV友。」
感受着手臂上突然递来的T温,我不晓得海小姐存有何种居心,她居然在离开前紧紧挨上我的身T!肢T语言更是恶质地演绎着亲昵,捏着我的脸颊不放,笑道,「飞机上见。」
张手挣脱着,在摆脱身上的顽劣後,我目光不悦的扫向海小姐,只见她早已眼疾手快的跳离我两个步伐的间隔,自顾自地转身往商店区的方向走去。
到底——
怎麽会有这麽不要脸的nV人?
败坏名声!
「韵昀。」
正抬手用力抹着被海小姐捏过的地方,方才还在远处的nV友,已经轻手轻脚的走到了我的身前,伸手,她动作轻柔的将我正在「自nVe」的左手拿下,温文的开了口,「早安。」
昂首,今次,我看着b起往日见面时,nV友是高了些许的身长。眼底渐柔,我牵过她的手,心疼总是上夜班的她,竟然特地早起来为我送机。
语气带着「各方」歉意的,我说,「怎麽不在家多睡一点?」
宛若听到nV友的轻浅叹息,我正yu抬眸看个究竟时,她竟仗着今日穿了细高跟的身高优势,抬手遮挡住我的视线,0了0我的头,声音是带着浅浅地无奈,「为什麽这麽见外,你都要出国了。」
「但,你刚下班不是吗?我不希望因为我的关系害你打乱了原本的作息。」
语毕,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我正牵着手的nV人,她此刻的心情,似乎因着我这句话而开始起伏着。
nV友面上的表情分明与方才并无二致,但,若一定要说出心里的这GU认定感是源自於何处,那便是她将视线牢牢锁进我眸中的无声胜有声。
稍稍施力回握手中的冰凉,nV友眼眸中的情绪不再隔着一层纱的藏掖着,在这段我们已经走了两年的关系里,头一次,我不用透过询问,便能知晓她想要传达的意思——
她正在不舍着。
「韵昀。」nV友松开了我的手,她从随身包里拿出一个纸袋,缓缓地递到我手边,「里面是平安符,我祈求菩萨让你在往後的路上,凡事都能逢凶化吉。」
「我知道你没有宗教信仰,但是,这是我唯一能帮你做的事。」
收下纸袋,x口一阵暖,心里深深感激着nV友的用心及T贴。
我的面颊已经许久没有因着这种情人互动而如此滚烫,正yu开口让眼前人知道我的谢意时,nV友突然往後退开一步。对着我,她扬起笑颜,双手轻捻起身上米白sE的洋装裙摆,小腿缓缓地向一旁滑动着舞步,脚上开始踏起华尔滋里的盘旋截步。
眼前突然发生的这一幕,让我想起了我们初识时心中的那GU悸动。
走上前,也许是因着离别的惆怅,我也不顾这里是机场大厅,右手轻轻地贴上她的腰,与她一同晃着身T,转着我们都锺Ai不已的舞曲。
当初的我们,就是在学舞的艺廊下,开始着这段恋情。
一个转圈完毕,nV友将额头贴在我的发上,轻笑喘息间,她难得对我撒娇的耳语着,「韵昀,离开之前,再给我一个吻,好吗?」
今天,怀中的nV人,实在太惹人怜Ai。
「你今天怎麽可以偷穿高跟鞋。」语气带点怨怼,此时这抹飘渺朦胧的暖暧氛围,明明就该让我霸道一回。
「嘿,小朋友就该要有小朋友的样子。」
太yAn真的要打西边出来了,目光微垂,看向怀里,我今天是被这位总是与我保持适当距离的nV人调戏了吗?
正yu反唇,nV友突然伸手g住我的下颚,b迫我抬头直视她那对满溢着柔情与侵略的瞳眸。
眼前人深黑的专注里,似乎还暗藏着GU晦涩的黯然。
不顾内心逐渐走起的臊意,抬眸,我想细究nV人眼底的情绪,但她似乎察觉了我预备探寻的心思。
不给我反应时间,她直接将我r0u进她的怀里。
熟悉的迷迭香,以及带着淡淡茶香的薄唇,nV友不顾我在她怀里的小小抗议,开始逐一沿着我的眉,我的眼,我的鼻尖,最後,似是叹息,似是呢喃的贴着我的唇,眷恋沙哑,「韵昀,我真的——好Ai你。」
该庆幸,这个时间点的机场大厅,除了在长椅上睡到天涯一方的旅人,还有远处站着的一位维安警察外,此时我与nV友的目中无人,可能会让「逻辑」不太通顺的卫道路人心脏病发吧?
直到送我上手扶梯时,nV友的目光仍是那般直率、不舍地抓着我的视线。
这种感觉,着实让人脸热的心跳加速着,却也怀上丝丝的不安。毕竟,nV友今天的表现,实在反常。
但,想到未来的一年可能都见不到面,我又认为是自己过於多虑。
走进休息区,我找到李懿甄所在的圆桌,慢步上前,将肩上的背包缓缓放下。原本正在滑手机的她,看到我终於来了之後,将手边在超商买的大亨堡递给我,她覻着我,满眼疑惑,「怎麽这麽久?海小姐交代很多事情吗?」
接过盒子打开,我摇了摇头,「我nV友来送机。」
「哇,好难得。我以为你们就算是生离Si别,也还能继续在那边柏拉图的情侣。」
「哪这麽浮夸,但——也差不多是那样没错。」
咬着面包,我回想了下跟nV友的相处过程,因为远距离的关系,我们聚少离多,也不太常通电话,就是偶尔北上找她时,会一起在饭店住上一两天,然後看看电影,逛逛展览,结束。
「我不想听你放闪,因为你的闪光威力太弱,我实在不好意思说没劲。」
我差点没被热狗噎到。
我实在看不出李懿甄的不好意思是在几点意思!懂P懂,淡淡的恋情也是一种模式啊!你个母胎单身给我闭嘴啊!
「我能感受到你的心里正在B1a0我。」
妈妈我对不起您,您把我生得头好壮壮,该有的都有,不该有的以後也不会有,nV儿我实在无颜面对江东父老。在李懿甄跟前,您不出息的nV儿是一个只敢在心里耍狠放话的俗辣。
「您多心了。」眨着眼,我将无辜姿态尽显,给了李懿甄一个正直的眼神。
「你家姐姐到底喜欢你哪里?就算用显微镜找你身上的魅力点,我还是看不到一星半点。」
我吐血。
李大人,小的求求您不要再说话了。
等大夥都收拾完毕上飞机後,坐在靠窗那头的李懿甄,脸sE又突然变回稍早前那般,惨白兼并虚脱。
见状,我担心地问着,「李懿甄,你是因为第一次搭飞机在恐飞,还是会晕机?」
「前者。」
「我先帮你跟空姐拿毛毯,天还黑,你快点睡。」赶紧举手跟空姐要了条毛毯,虽然我已经有不下十次的飞行经验,但我依旧清晰记得初次进入机舱时的感觉。
机舱内的空间很小,很挤,人密密麻麻的多。不到幽闭恐惧,但那会我只觉得想吐,非常不舒服,更别提之後还遇上长达十五分钟的空中乱流。在幼时的记忆中,我还因为JiNg神紧绷,差点在机上气喘发作。
「你这包纸袋是什麽?」
拿过毛毯,谢过空姐後,我一边帮李懿甄将毛毯外的塑胶包装拆除,一边回着话,「我nV友帮我求的平安符,你帮我拆一下,我要放在背包内。」
「哇,特地求的很可以,你们终於有像样点的闪光弹。」
「嗯哼,你也赶快交一个来给我瞧瞧吧。我看你平常只会追韩剧看欧巴,不是我要说,现实中没有那种不切实际的情节啦。」
将折叠好的毛毯摊开,b划着长度,我咋舌,「欸,这个毛毯真的世界长,你不用谢我,我可以勉为其难的跟你盖一件就好。」
嗯?
我说,这个画风好像有点不太对。
等了会,我的耳朵怎麽还空着。
平常若我说了一句,李懿甄定会立马补个两刀回怼,可,我已经说了准备开战的长长一串,身旁这nV人怎麽还能如此安静的装温柔贤淑?
怪可怕的,我转头,「欸,你g嘛不回我话,有这麽就快睡Si的吗?」
这头,只见李懿甄一手拿着信纸,另一手正捂着嘴的吃惊神情,我凑近,调笑着好让对方能够放松心情的话语,「有没有这麽夸张,你是已经开始不舒服,还是惊讶我nV友的文笔其实蛮不错的。」
将毛毯覆盖在李懿甄与我的腿上,我拿过Si党捏在手里的信纸,语气尽是对恋人的好感到无b自豪,「不是我要老王卖瓜,我nV友的文笔呀,其实是可以写小——」
直至看到信件上的内容,我的笑容立刻僵在唇边,不敢置信地瞪大双眼。
颤抖地拿着信纸,发不出声音的我,世界,彷佛静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