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风者】
《冰雪编》
四十六、《天选篇之二十三》月黑风高
月黑风高，北辰殿作为塔牢的高塔的最高处，景炎正在里头，并非被囚禁，他只是静静看着月光伴随凋零的枫叶洒落，一身白衣沐在穿越窗棂的愁伤月sE之中。
才方自雉莲草的毒X中醒来，景炎就这麽未穿上外袍，单薄地自别馆走到高塔最高层，看着月光照着地面薄雪宛若银粉撒上，北辰正式告别短暂的秋季，迎来漫长的严寒。
令他最为难受的冬季才正要开始。
身後有个黑影为他披上兽毛，景炎回过身，就这麽靠着窗台坐着，冰冷的灰眸看着银光之中的影子，那人笑了，冷黑sE的瞳眸迎上景炎并牵起景炎的手，轻轻在他冷白sE的手背上印上温柔且珍惜的吻。
景炎犹如被电到似地倏然将手cH0U回，「殿下。」
月光照映出黑影的面容，正是慕萤。
「就当作给我的奖赏不行吗？手不行？那就嘴？」慕萤再度握住景炎正要凑上嘴唇，与此同时，握住景炎手腕的手心却传来一阵闪电般快速且烧灼的热度，慕萤如同碰到热锅子一般cH0U回手。
「景炎这麽浪费法力？别忘了你在北辰要好好储存JiNg力啊。」语毕，装模作样地吹了吹自己的手。
「殿下想说什麽？快点说完，我累了。」景炎冷然道。
粉雪飘落的同时他的T力也开始被削弱，更遑论他在北辰已待上了数十载时光，换作别人恐怕早Si短命，熬过了七夜毒之後的後遗症过了一世仍然强烈，他b起道行不够的青焰与莲华甚至是一般红祭司竟然还要弱上许多，景炎很快地觉得筋疲力尽。
他是不老不Si，但也活得很痛苦。
慕萤歪了歪头，「我发现你现在对我都是这麽冷淡的态度，尤其是在我长大之後，为什麽？是因为我表现得很积极吗？你在害怕吗？」
景炎面无表情，也不想浪费时间在回答无谓的问题上，侧首只是看着慕萤沉默。
「好好好，不说这些了，我只是想说，只要你有需要，我什麽都愿意做，为了你，我愿意担下教唆杀了怀明这事、代替你被丹枫恨，我没差，我是丹枫的上司，他没有办法对我怎麽样，我发誓，除非你说，否则丹枫永远不会知道是你说要杀了怀明。」
「…我没有说要杀他。」景炎缓缓说道。
「喔，那换个说法，我记得你当时是要他永远闭嘴。」
景炎瞪着慕萤，知道继续和他辩解下去也是徒劳无功，他分明不是这麽说的，虽然也相当接近，不过和慕萤争辩一来一往也够他累了。
面对慕萤真心诚意的笑容，景炎冷若冰霜。
「我有几个问题想知道，不知道你愿不愿意告诉我？」
「什麽问题？」景炎慵懒地抬起眼帘，月sE些微染进他的双眼，闪着冷然凝光，除了那双眼睛以外，景炎的其余表情则是难以看清，这让慕萤几度以为景炎对他翻了白眼。
「第一、青焰见到的火神究竟是谁？祂又为什麽是你的脸？真如丹枫所说，祂只是万年火？」
「…丹枫说的是真的，火神和彼岸一样，都是万年火化成，但它有可能就是万年火的聚合所以法力强大，我也不知道究竟是谁将它炼成我的样子，但是他要变成现在这样、成为占火的话，必须以某个对象为依附、学习之後才能变成现在的样子，我想祂是由某个人炼成的，只是我并不知道是谁。」
慕萤恍然大悟地拍了下手，「原来啊，我就想青焰的反应真是太古怪了，既然是万年火，那就和彼岸一样，应该是没有什麽好担心的。」
「第二个问题，火神的出现是你预期内还是预期外？你有想过火神竟然会出现吗？」慕萤继续问道。
「这是预期外，从我进入地裂後我就知道那是火神的结界了，我去过，这才知道怀明见过火神，初时本以为怀明会带青焰到阎氏的根据，为阎氏双手奉上天选之子，阎氏的根据倘若在地裂深处也很合理，没想到去到那里才知道那里是火神的结界。」
冰冷的灰sE眼眸一转，「拉拢水月不正也是您预期内？若不是水月，怀明没有那麽快执行计画，这部份是殿下的意思？」
慕萤心满意足地笑了，自认帮了景炎一个大忙。
话锋一转，慕萤并无打算正面回答景炎的问题。「火神用那个结界在做什麽？庇护阎氏？」
景炎大眼一瞪，慕萤显然忽略了他的反问，这回慕萤能确定景炎确实对他翻了白眼。
「好好好，那就第三个问题，为什麽你要杀掉怀明？他对丹枫非常重要你是知道的。对我而言，只要他是阎氏那麽理由就很充分了，但对你来说，理由是什麽？要阻止他对丹枫说什麽？」
「…这是我不能告诉您的部份。」
听闻景炎拒绝，慕萤反倒开心，「那就让我亲一个？」
景炎戏谑地笑了，「您敢吗？」
慕萤接收到浓厚的警告信号，平举双手手心向前，耸着肩苦笑：「不了不了，我可不想被那火伤得全身烂掉。」慕萤意有所指。
「那就离我远一点。」景炎听出慕萤的弦外之音，站起身脱掉慕萤为他披上的兽皮，一个分明是如此害怕受风寒、且才方治疗过雉莲草毒的人，脱下兽毛却完全看不出其病态。
慕萤左脸的嘴角一g，讽刺地笑，「我真是佩服你，为了令自己在丹枫心里永远是乾净的，连服毒都做得出来…，啧啧，景炎大人b我想得还要狠毒呢？雉莲草虽然不会Si，但是却能使服毒者痛到肝肠寸断，内脏像被撕裂一样。」
而景炎竟然就这样吞了下去。
为了活成在丹枫心中一直是那个时而温Ai时而严谨的、他自少年起便深深喜欢的景炎。
那可是七夜毒中最主要的成分之一，相传此毒并不致Si，却能使人求生不得求Si不能，多年以来，七夜毒一直是四国大陆刑求利器之一，据传没有人能服毒之後熬过七天，正是其名由来。慕萤见过多次七夜毒的毒效及其可怖之处，正因了解，所以佩服景炎竟能服下它的原料面不改sE，忍耐直到在丹枫面前演戏撑到最後一刻，吐血、T力不支。
若非自己也是演员之一，恐怕慕萤会深受震慑当场为景炎鼓掌起来。
「我又不会Si，有什麽好怕的？不过，不知道把头砍下来是不是也一样不会Si就是了。」一面说，景炎竟然绝望地笑出声。
凡人踏破铁鞋寻求不得的长生不老在景炎身上宛若诅咒，他恨不得不要，已经不知道多少次，他、甚或是别人数次尝试了结他自己，甚至将他砍成与r0U泥并无二致――他却活下来了，每次都是痛得想Si却Si不得。
这样的长生不老有什麽好？他的身T和凡人无异，一样会受伤、一样会疼痛、一样会生病、一样会筋疲力尽、一样需要睡觉、一样会在不安时失眠…，这样的长生不老有什麽好？
「我开始为丹枫感到遗憾了，他永远都不会知道你的真面目是这样。」慕萤说道。
丹枫恐怕这一辈子都不会知道景炎的真面目竟是如此残忍冷血，不惜唆使、假以他人双手除去自己珍视的门生视若父亲一样的老师。
若是丹枫知道又会如何？
慕萤因知晓景炎的这一面而沾沾自喜，有朝一日，他终於拥有了丹枫所没有的景炎的东西，但在他心中又觉得丹枫实在可怜。
若是丹枫知道又会如何？
会因为大失所望、因为恐惧而选择离开他曾经发誓要扞卫一生一世的景炎吗？在他发现景炎是这样Y险恶毒之後。
景炎转身步下石阶，在细削的身影被石阶的Y影给完全覆盖之前停下脚步，若有所思，半刻，「就是要他发现我的真面目是这样的，殿下亦不需y要担下唆使杀Si怀明的责任，不管殿下担或不担，他迟早都会知道，然後对我更加失望，这才会让我称心如意。」
「既然如此何必演戏？直接在丹枫面前大大方方杀了怀明不行？」
景炎缓缓转过头，「…丹枫最厌恶谎言，所以需要骗他、再让他知道怀明会Si是因为我，只有这样，他才会顿悟。」
「…顿悟後，他会怎麽样？」慕萤问道。
「他会离开。」
离开，是对两个人都好的选择，他早就知道也早就该知道的，未来早明摆着在前方，该怎麽做不是清清楚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