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无痕捻捻须,幽幽地道:「尹公子似乎对司空掌事能奏乐一事不怎麽吃惊?」
吃惊……?尹玄没能立即明白毕无痕的意思,只狐疑地看着毕无痕。
毕无痕道:「司空掌事本不能奏乐一事全天下皆知,但尹公子似乎不吃惊?」
经毕无痕这一问,尹玄突然意识到毕无痕的问题不合常理,带着司空遥、又让司空遥奏乐的行径也相当怪异。
他的外貌确实越来越像前世,而修魂那晚他亦曾向司空遥表明自己身分,又毕无痕曾在他门下修仙,他必须更加防范。
若司空遥告诉毕无痕他「自称是玄真」,毕无痕有必要如此多此一举?还是说,司空遥提到他会修魂,没有提到「自称是玄真」的部分?不,也有可能根本没提到修魂或是玄真云云。又若,毕无痕推测他其实就是玄真,怎麽想都不会是这种从容态度。
从兰州出发後,他听从铁震建议改变仪容,他刺面痣与纹眉底、调整眼尾,不像前世喜欢留额前碎发,现在全数往後绑成马尾,衣服风格与前世更是大相迳庭,皆穿毫不起眼的土sE。第一次见到毕无痕後,他更是时时刻刻注意自己的仪容。第一次与毕无痕打照面时,毕无痕并没有惊讶或任何迟疑,他不认为毕无痕意识到他的面容,倒是有一可能可解释毕无痕异样──铁笛昨晚明显是冲着他。
或许司空遥告诉毕无痕之前被铁笛咬时,玄真的记忆窜入身T,那麽毕无痕或许会想知道他看到了什麽记忆。当然,不能排除毕无痕亦想测试什麽,找出铁笛为何针对他咬的任何线索。
尹玄冷静地道:「晚辈游经兰州前,在客栈听到有人说司空掌事已经能奏乐。」此话不假,他确实不知道修魂之後司空遥能不能奏乐,而是听人提起才放下一颗心。
毕无痕道:「尹公子看到这举世无双的仙琴,似乎也不怎麽有兴趣?」
尹玄点点头道:「晚辈只想着若要晚辈修这把琴,恐怕Ai莫能助。至於是否举世无双……就琴声来说这把确实是顶级仙琴,只是要证明这琴举世无双……得先抚过全世界的琴才能知晓。」
「……」司空遥眉头一皱,满肚子话都写在脸上,尹玄一眼读了透彻,不得不在内心苦笑。他明明不是在说胡话,偏偏司空遥又认定他在胡说八道。
毕无痕捋须深思片刻,道:「有道理。」
尹玄接着道:「至於毕掌门提到这琴需要调整,晚辈听不出有何异常。」这句也不是胡话。
毕无痕:「尹公子不觉得文武二弦音小了些?」
文武二音小了些?
酩玹是七弦琴,除g0ng商角徵羽外,还有第六及第七弦的少g0ng与少商,文武二弦指的就是後二者,也就是最细的二弦,弦细音自然纤弱,而就他所知……人一旦过耳顺之年,耳朵就开始不好使,少商到少g0ng某些音自然开始听不清。毕无痕已经百来岁,能如此耳聪目明,还能在夜晚战斗才是不合常理。
「文武二弦本就纤弱,晚辈不觉得哪里有问题。」
「或许是老朽听错了。」毕无痕呵笑,捋须再捋须,半分时间後眉峰一转正经又问:「听闻尹公子昨晚被铁笛咬後,毒X发作?」
尹玄摇摇头如实以告:「并非毒X发作。铁笛是活屍,活屍不见得有毒,倒是有像Y咒一样的东西侵蚀魂魄,致使从丑时至今身T都不太好使。」
「Y咒……?」毕无痕低喃。
「是,那东西扰乱晚辈魂魄,晚辈不清楚是什麽,只能暂且用Y咒形容。
毕无痕问:「昨日那铁笛真实身分,尹公子可知是谁?」
尹玄歛下眼,他拼命思索着,虽不想再在司空遥面前胡说八道,却也不能说那是玄真,一来这年纪不可能见过玄真,就算看过画像,一眼就笃定那是玄真本人反而不合理。
「密林中暗了些……晚辈看是名长发的男人。」尹玄避重就轻道。
毕无痕捋须,问:「男人?」
尹玄深x1一口气道:「看那身板是男人。」
毕无痕捋须再捋须,深思片刻道:「司空掌事稍早告知老朽,前些日子司空掌事也被铁笛噬咬,当时司空掌事亦痛苦万分,或许同尹公子状况,有Y咒入侵。」
「状况应当不同……」尹玄瞥了一眼司空遥,後者没有避开尹玄目光。尹玄在内心轻叹一口气,道:「不知司空掌事有否提到,当时晚辈恰巧在凌霄仙境客坐,司空掌事身上的伤吓坏众人,如今晚辈亲身经历後,终於解开那日满腹疑惑。」
毕无痕这回不再捋须,端起桌上热茶轻啜後,旋即眉头一皱,问:「不知尹公子可知当时怎麽解除司空掌事身上的Y咒?司空掌事对当时情形并不清楚。」
……不清楚?司空崖风没有解释?尹玄眉头微皱,思索片刻才字字斟酌道:「其实晚辈只是误打误撞……更多细节还得先问司空掌事,是否愿意让毕掌门知道。」
司空遥对尹玄轻哼一声,道:「这个人入晚辈的梦。」
「入梦?」毕无痕眉头微挑,露出不可捉0的表情,而问题明显是对着尹玄提问。
尹玄在内心轻叹一口气,他明白,做过的事抹都抹不掉。他解释:「因为司空氏掌殿司空崖风公子发现司空掌事每日梦呓,神情总相当痛苦,因此晚辈提议入梦了解状况。」
「结果是?」毕无痕问。
尹玄沉下脸,还在思索该如何答覆时,司空遥坦率答道:「晚辈的梦境应是由仙道之祖-玄真的记忆所构成的梦境。」
「……玄、玄真……记忆!?」毕无痕顿时瞪大了眼,罕见地结巴不能说语,右手握着的杯发出细微声响,似乎随时随地都有可能碎裂。
毕无痕追问道:「何以断言那是觉魂主导的梦境?」
尹玄在内心苦笑,他可以断言,但他不能说,不说谎毕无痕会发现端倪,说谎就违背他在心中发誓不对司空遥说胡话的誓言。
司空遥睨了尹玄一眼,才对毕无痕道:「晚辈每每入梦皆如历其境,不断重复,无法脱身。」
「……原来如此,这确实是觉魂主导的梦境。」毕无痕顿了一瞬,面露惊sE喃喃自问:「玄真觉魂也在此时现於世……?」
错了。不是此时现於世,而是一直存於世,直到司空遥还魂……不,恐怕是因为他还魂才会让铁笛有所反应。
「尹公子怎麽解司空掌事身上的觉魂?让那记忆离开司空掌事T内?」
这毕祥好样的,都上百岁了,思绪竟然还清晰得可以啊!不仅拼命追根究柢、挖细节,问题还相当锋利啊!若再这样一条条追问下去,恐怕玄真觉魂去处、司空遥修魂始末、乃至於昨日流入他这身T的觉魂和处理细节都会被毕无痕刨根问出。不能再周旋在这话题上。尹玄心道。
「回毕掌门,晚辈不能肯定自身与司空掌事的状况是否完全相同,但晚辈所提的Y咒和方才司空掌事提到的觉魂应是两件事。晚辈与凌霄仙境掌殿当时不清楚有否Y咒也不清楚司空掌事梦呓缘由,才发现异样的梦境,至於晚辈昨晚抑魂扬魄的状况,只须以灵力稳住生魂、忍耐过去即可。」
「原来如此。是老朽误以为Y咒即为玄真觉魂……」毕无痕停顿须臾,再次追问:「冒昧再请教,尹公子昨晚有否异梦?」
「……晚辈昨晚确实有发梦,只是记忆很模糊,醒来浑身不舒服。」尹玄说的都是事实,只是避重就轻回答,而这种答法不算说胡话。
毕无痕捋须片刻,缓缓道:「原来如此,老朽大略明白前因後果。听闻司空掌事与尹公子有所不愉快,虽然入梦一事不近人情,但以司空掌事个X,恐怕也得不到允许。尹公子入梦的判断乃为正确,还望请司空掌事包涵。也请尹公子不要同一般门生,将司空掌事当作司空祖师。」
尹玄在内心苦笑。想来他见面头一遭就触犯司空道渊禁忌,即使现在毕无痕解了入梦的误会,也解不清第一次见面、山门入口的调笑和之後的修魂。
尹玄不想毕无痕再追问下去,转守为攻问:「毕掌门谆谆教诲晚辈铭记在心。倒是……关於铁笛,今晚若再来扰乱,恐怕不利猎屍,不知毕掌门想怎麽对付铁笛?」
「今夜老朽另有安排,既然尹公子身T不适,就好好休息。」
「今晚猎屍,还请毕掌门多加小心。」尹玄犹豫片刻,最终还是如实说出:「其实……不瞒毕掌门,晚辈只是受松四公子邀请顺路留於此地几日,晚辈今日修身养息,打算明日即按照原本计画往东前去洛都。」
毕无痕眯起眼,若有所思地捋须片刻,道:「也好。还请尹公子多加留意。」
语毕,毕无痕领着司空遥离去,而後者关上门前还冷哼一声,这哼声让尹玄哭笑不得。不过尹玄相当庆幸,毕无痕止在这儿没有继续追问下去,也好在铁震与那孩子没在此时回来。
松懈後尹玄不由得喉头乾渴起来,拿起桌上茶杯,手0杯子冷热刚好,不假思索一口喝光──
「噗──」尹玄一口喷出嘴中苦Ye,大喊:「呸呸呸!这什麽东西?是要毒Si我吗!?」那茶苦得可以,b凌霄仙境的苦茶有过之而无不及,为何毕无痕能面不改sE喝下这种东西?啊,不,毕无痕方才是不是只轻啜一口还皱眉?
尹玄满脑子甜汤和充满r0U丸的热粥,习以为常头也不抬地直呼:「阿震,我─」……饿了。
他都忘了,聂逍那孩子肯定在赫连帛律那儿,不至於遇到铁笛或其他危险,可是铁震不知去哪儿也没留字条,自己一人到处乱跑,就算和他一样已稍作变装,若遇到铁笛可就不妙。
阿震。
尹玄与铁震灵魂相隙,只要铁震在二里距离内,铁震就能清楚收到他的呼唤,二里以外虽然效果差些,仍能让铁震心神不宁想往他这儿兜进。
等会儿铁震回来,他得和铁震好好谈谈,然後再去找那孩子,那孩子肯定分不开赫连帛律,他要告诉赫连帛律Y山一事,接下来就看赫连帛律反应。如果那孩子坚决带着赫连帛律跟着他……御剑一事赫连帛律不在行,所以先发制人到东北,或许可以──
就在尹玄深入思索时,叩门声再度打断尹玄思绪,尹玄一听就知道是外人,千百不愿地上前开门一看,这回来人是松福。
「怎麽了?」
「打扰尹公子休息,方才听到尹公子这儿有说话声,想必尹公子醒了,所以……」只见松福面有难sE,支吾一会儿後才低声道:「咱家四公子从卯时开始高烧不断……铁公子帮咱家公子把脉之後,带着松清和松根两人说要出去张罗药材,已经快过一个时辰,咱和松流两人轮流帮公子输送灵力也没起sE,能不能……请尹公子帮忙瞧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