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鳞云间内晨曦透窗洒沐，室内一片亮白。外头微风轻拂，宗竹咿鸣、叶响沙沙，彷若隔世绝境。
可……鳞云间内肃杀之气让人汗不敢出。
「喀─」尹玄肘拄桌面、掌拖腮帮，如来姿势倚坐在桌旁，另一手持白底瓷匙用边缘切绿豆糕，力道恰巧能往下方瓷盘敲出声响。
那绿豆糕不是凌霄仙境产物，他只是借用盘子罢了，凌霄仙境提供给客人的苦丁冻连同盛装瓷碗被他晾在盘外吹风。
「喀─」尹玄又切了一块绿豆糕，双眼看天、看地、看窗、看茶、看桌、看花、看字画、看绿豆糕，就是不敢瞥正前方那人一眼，只因那人正盯着他怒目而视。
其实鳞云间内总共有三人，第三人正襟危坐，亦不吭半声。
「喀─」
「……」
「喀─」
「…………」
「喀─」
「………………」
推门声起，终於中断这室中诡异气氛。
率先起身者乃司空遥，他向来人行礼轻道：「爹。」
铁震亦起身作揖：「司空掌门。」
见两人纷纷行礼，尹玄深x1一口气才起身同铁震一样礼揖道：「司空掌门。」
四人入座，而座位顺序不似先前──司空沐风这回坐在尹玄对面，而非铁震面前。司空沐风没立即发话，反倒是捻着长须，若有所思地盯着尹玄半分时间，让尹玄不自觉端正坐姿。
好不容易司空沐风开口道：「颈子……可有大碍？」
竟然不是问清晨水瀑那场SaO动？
「没事儿，小伤而已。」尹玄00脖子。
尹玄颈部早已用灵气止过血，铁震上药不过是为了不留疤，只是那痕迹超出衣襟太多，脖子上一圈白布条任谁都无法忽视。
「如何得此伤？」司空沐风继续问，声音说好听点叫泰若自然，说难听些是平板无调。
这伤……说起来是他自己贴上去给剑抹的，若说司空遥伤的，未免太过冤枉人。尹玄决定随口胡诌：「昨夜林间不小心弄的。」
这答案果然让司空遥眉头微蹙。
司空沐风再次捻须，先是叹了一口气才继续问：「可否向我解释？」
解释什麽？这问题没头没尾的，是要解释哪个部分？是山门水瀑大清早炸出天nV散花，石道坍塌让门生有任务出不去、有家归不得？还是他昨晚下山做甚？还是T弱多病的他却可以私斗？又或是……他怎麽下山？尹玄还在斟酌，铁震却率先启口──
「抱歉，无意欺瞒各位，我和阿玄两人打小一起长大、一同学艺，并非师徒关系。」
嚄，先自首好乱耳目吗？这招不赖，可是，司空沐风可能从没想问这问题啊。
司空沐风看着二人，左手仍平心静气捻须，不露喜怒思意。
铁震继续道：「还请各位谅解。仙器匠乃各家仙门yu求之人，鹤壁司空为名门正派、美名远馥，我等虽不担心，但部分世家手段极端了些，若知晓阿玄亦为能人，就怕有心人趁阿玄身T不好使时……我才希望阿玄改以仆徒名义。」
司空沐风眯起眼，不急不徐从衣襟中取出一物T置於桌面正中。
怎麽会！？难不成……是石道坍塌那时掉出的？尹玄遏愣。
「这是从尹公子身上掉下来的令牌。」司空沐风别於以往平淡语气，在令牌二字加重语气。
「喔？」铁震呢喃一声。
糟！他不能说这是偷来的，若是偷，恐怕有无辜门生要受罚。该怎麽办？尹玄犹豫时，铁震拿起令牌端详半分才放回桌上。
铁震淡淡地道：「阿玄的手艺确实b我JiNg巧许多。」
这话让司空遥的眼睛难得瞪大了些，恐怕连司空沐风也没想到铁震会如此乾脆承认。伪造令牌一事非同小可，若伪品流出，等同让凌霄仙境门户大开，毫无防备之力。
「想必是有急切要事才出此下策。」铁震顺势将话题迁引让给尹玄。
尹玄赶忙接话：「呃，确实有要事！」铁震果然是他的拜把兄弟，哪怕是只膝盖，都知道他在想些什麽。
这话换来司空沐风叹气道：「说吧。」
「想必司空掌门也知道，短短几日出现二具重魄复合屍并非常态。昨夜无月，Y气甚重，晚辈昨夜下山，果然遇到第三具重魄复合屍。」尹玄直接省略下山目的，还省略省略鹿林问因果一事。
司空沐风捻须：「要老夫……如何信你？」。
「司空道远公子与左氏、吴氏、花氏修士在顿丘查李氏灭门案，我撞见的，正是他们在猎那复合屍。」
「……继续。」
「制服复合屍後，司空道远公子召魂问因果，发现屍与魄为十余日前被灭门的顿丘李氏修士，而召出之魂……」尹玄环视眼前二人表情才继续道：「是李氏掌门李酊。」
听到这名，司空沐风眉头突然跳了一下，原因无它──李氏名声尚佳，亦无跟谁结怨，好端端地突然遭灭门已撼动仙们，现下修士竟成为重魄复合屍？
「李掌门说，家门遭一群蒙面黑衣人袭击，求什麽他不知。但他魂隙於世乃希望警告各仙门多加防范，又因缘际会附身於人时，目睹有人将门生游魄捻入复合屍中，如同……」
「……御灵殿那屍。」司空沐风低喃同时再次捻须，盯着尹玄若有所思，半分後才开口：「如何让老夫信你们与这群黑衣人无关？」
「这……」尹玄语塞。
这问题他不是没想过。回凌霄仙境须一个时辰，他在天上想了几十条套路，每一条都是Si局──他完全无法证明。第一具屍出现时他在场，第二具屍闹事时他也在场，第三具屍在野外乱跑他又能在场。就算不论屍，他来凌霄仙境第一天就闯禁地、第五天闯御灵殿、第八天私造令牌，第九天回凌霄仙境又和第一继承人起冲突把入口崩了，现已信用全无……喔，还没算到T弱多病的他御剑下山猎屍、又对司空家第一继承人上下其手、轻侮了遍……
现在想想，仙器匠之名还真威武，到现在还没被乱剑轰下山……
「尹玄这孩子是胡闹了些，但铁某和这孩子清清白白，若司空掌门顾忌，我俩随时可离开凌霄仙境。」铁震坐着向司空沐风礼揖。
嚄，果然姜是老的辣，直接抓人弱点啊！明知一大票仙器等缮修、御灵殿等补救，现在让他们下山，之前损失的就讨不回啦！不仅如此，这答案已洗刷一半清白，若是有关之人肯定急於解释、撇清嫌疑。
司空沐风当然也不是省油的灯，立即回应：「老夫认可两位的才华，也相信铁公子所言，两位与黑衣人无关，但还请铁公子在凌霄仙境这些时日，看管好这位小师弟。」这回语气已回归平淡。
司空沐风答案可谓上等，换做他也是如此判断──方才铁震回答虽能降低嫌疑，但不能排除熟於欺瞒之人常将计就计。若他们真与黑衣人灭门案有关，胡乱把人放下山恐怕更危险，关在凌霄仙境还可动用整个家族来监视。
也罢，反正确定御灵殿能正常运行前，他Si活赖脸都要留在凌霄仙境。
未料，司空沐风望向尹玄，话锋一转道：「但……老夫仍要追究私造令牌一事。」
「关於这点，我俩愿意无偿协助御灵殿修复。」铁震代答。
「……嗯？」尹玄愣了一瞬才反应过来。等等，这样他们会变穷光蛋啊！睡路边可以，没饭吃不行！他受够老是打猎捉鱼或偷瓜窃J了呀！他想每餐吃充满香料、药膳的大米粥！
在尹玄内心绝望低吼时，司空沐风来个乘胜追击：「还有山门损毁一事。」这回脸上笑得殷切。
「什、那不是……」山门损毁这事可真真确确不是他做的，司空遥挥剑波即上方岩盘才造成石道崩塌……好吧，也不能说完全和他无关。
司空沐风不让尹玄解释，轻咳一声後直接起身道：「这事先暂欠着。阿遥，送他们回云霞间。」语毕，司空遥立即起身执行赶人之事。
「……啊？」这等霸道？连辩驳机会都不给。
铁震拉了拉尹玄衣袖制止尹玄启口辩驳，尹玄不想为难铁震，只得嘟着嘴表达抗议。
司空遥满腔愤怒，但司空沐风的命令又必须乖乖执行，以至於司空遥不在前头带路，而是在尹玄他俩身後压阵，一路上三人不发一语直至云霞间。
确认司空遥离去，铁震才把压在心里的问题道出口：「……山门为何崩塌？」铁震无法御剑，只能徒步下山後再以马代步，他日夜兼程，好不容易昨夜赶回凌霄仙境，想给尹玄带些山下吃食，没想到云霞间空无一人，尹玄不仅没留任何信息、也没召他前去协助，直等到寅时突然听见山门轰鸣……
「……一言难尽，总之司空遥突然杀过来，我用计把他b到角落……」尹玄在想要怎麽解释：「嗯……可能脸sE糟了点。」
铁震心惊：「身T，还有哪里不舒服？」同时双手把尹玄检查个遍。
尹玄叹气。虽然铁震完全会错意，但他没打算挣脱，只缓缓解释道：「不是你想的那个糟。」
铁震愣了一瞬才茅塞顿开道：「……也对，司空遥不可能对脸sE糟的人挥猛剑。」
「总之……那时看司空遥气呼呼的样子，b前世可Ai多了，所以不小心笑了这种表情？」尹玄模仿当下，只是心情不b当时，只能做个大概。
「……」
「就算轻薄了点，他也没道理一剑把石道轰了呀？」尹玄深x1一口气又叹：「还好我闪得快。」
因为那脸已经超出轻薄的程度了，怎麽说……笑yy的登徒子？难怪司空遥看这孩子b上次更凶。铁震不想戳破事实，只是叹气。
「你们怎麽躲过落石？」他猜得出这轰鸣肯定与尹玄有关，立即赶往现场。当时天未全亮，坍方现场尘烟弥漫、怵目惊心，他虽能感应到尹玄还活着，一时之间恛惶无措，直到门生陆续聚拢，齐心协力花了二刻钟才把两人挖出来。
「原本只是震下些碎石，谁知道上头石壁说坍就坍。还好我即时展开保护结界、司空遥又破了几个结界挡不下的大石才保住两人脊梁骨。」想到方才惊险情景，尹玄不禁捏把冷汗。
铁震不解：「一人结界、一人破石，互相合作、化险为夷……听起来挺好的？」扣除之前那个邪佞表情。
「那个啊……」尹玄深x1一口气：「其实……你也知道，他是阿遥嘛，虽然被我气个半Si，石头开始砸下来时，还是想拉我御剑逃出石道。但我看他头上有颗大石，赶忙把他往我这儿拉以免被砸个正着……就因为互相没料到我们都拉了对方，加上那石道有些坡度，两人就摔成一团了。」
「听起来……有隐情？」
「嗯……姿势……没摔好。」
铁震眉头顿时一紧：「……0到不该0的？」
「……嘴对到不该对的。」尹玄脸有些扭曲。
「……下面？」
「上面啦！阿震！你、还笑！」尹玄要疯了，继续解释：「嘴唇擦过一下而已！擦一下而已好吗！蜻蜓点水那种！！」
「不是亲？」
「是擦。」尹玄严厉纠正铁震用词。
「……依你。」
「总之，上头石块硜咙硜咙的一直砸下来，我也只能四肢拄地罩着他撑着，幸好我的保护结界够大，撑到落石停歇後，还有空间能让我往旁边倒，否则肯定大事不妙。」
已经相当不妙了。铁震叹气：「我知道，你想保护他、想为司空氏做些什麽。但，他已不是那个阿遥，依你X子，只可能继续惹恼他而已。」
「我也不想惹恼他呀……」尹玄耸肩补充：「每次都不想。」可不知怎麽的，就是能一直恼怒他。
铁震摇头轻叹，能做的也只有更多叮嘱：「他虽是阿遥还魂之人，又被命为同名继承意志、被托嘱带领司空氏，但……毕竟是不同人。往後谨慎些，以礼相待，不能再以过往的方式。」三魂中的灵魂持心X，Si後入六道轮回，转世後X格大致与前世相同，仅面目有异，但偶有连外貌都与前世相似的案例，特称之还魂。
「我每次都千思百绪而後行啊……好吧，扣除第一次和水瀑那次，我之後哪次不谨慎？哪次不想向前世一样，时时刻刻以礼相待？」尹玄不满地嘟嘴。
对此，铁震只能摇头苦笑不语。偏偏前世的司空遥一点儿都不想这些礼数，而这世的司空遥一次都不能失礼啊！
正所谓旁观者清，若是这人能明白前世的司空遥是怎麽看待他……
历史肯定会完全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