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等很久了吗？」我拉开她对面的椅子入座。
「还好。」挂在她脸上的微笑，和过去一样，仍是那副礼貌中带着疏离的模样。「你提早下班了？」
我点点头。
我们的立场，既不适合闲话家常，嘘寒问暖也显得虚伪，打从我入座开始，多半时间双方都是沉默的，连眼神不经意的交会，都凝结得教人想回避。
直到店员送来我的芒果冰沙，林若妍发出近乎气音般的一阵轻笑。
「怎麽了？」
「你喝这个，不怕被仲夏骂吗？」
我不假思索地道：「他又不在。」
她g唇，「也是。」
我x1了几口冰沙解馋。「你找我，是想聊什麽？」
手持x1管搅拌果汁，林若妍沉Y半晌，淡淡地开口：「你知道，我跟仲夏为什麽会分手吗？」
「我听说，你们是和平分手的，因为不合适。」
她眉眼微挑，「你相信？」
「不然呢？」
「那你知道，仲夏为什麽要回国？」
「他说是因为我。」我低下头，不敢直视林若妍的眼神，虽然不关我的事，但总觉得这句话从我嘴里说出来，有种自己是第三者的感觉。
「他倒是坦承。」
「你知道？」
她好笑地反问：「当然，不然你以为，我们为什麽会分手？」
「你们分手的主要原因，真的是因为我吗？」我困惑地抬眼。
原以为林若妍不会给我好脸sE，但她的神情只是淡淡的，并无太多情绪。
「没错，不合适只是个幌子，其实我和温仲夏之所以分手，都是因为你。」
我哑口无言。通常遇上这样的情节，她刚才那句话，应该会伴随着一杯水一起泼过来。
「看你的表情，我想你是真的什麽都不知道。」
「什、什麽意思？」
「有些事情，我实在是不愿意坦白告诉你，毕竟我们曾经是情敌。」她慢条斯理地说：「不过显然，仲夏恐怕也是还没想清楚，所以才没说的吧。」
「情敌？」
「你以为我不知道吗？」林若妍犀利的目光轻轻扫过我的脸庞，「高中时，我就知道你喜欢仲夏。」
「你知道？那你……有告诉他吗？」
「呵，我为什麽要告诉他？」
也是。我扯动嘴角，「那你今天找我来，是想说什麽？」
「其实，我也还在考虑，到底要跟你说到什麽程度……」
「你们难道是因为，他说要为了我回国，所以才分手的吗？」她没反驳，我便当她是默认了，「我不明白，我一直以为你们的感情满稳定的——」
「我们之间没什麽感情可言。」
「不会吧……」我咬了一下嘴唇，蹙眉道：「但你们也远距离交往了好一段时间，如果没有感情的话，怎麽可能维持得下去呢？」
林若妍笑了起来，彷佛我刚才说了个笑话。「你怎麽不想，或许正是因为我们之间没什麽感情，才能维持远距离呢？」
这麽现实又无情的原因，若不是林若妍亲口说出来，我还真是没办法相信……
「我很清楚，打从一开始，仲夏答应和我交往，就只是因为大家都说我们适合，他是在给我机会，让我能打动他。即使我再聪明，但面对感情，人似乎总要傻过那麽一回。他本来就是个心防很高的人，在远距离的条件下，要想走进他的心，就更困难了。然而，骄傲令我不愿知难而退，只要能在他身边，我愿意放下矜持，奋不顾身一次。」她指尖滑着杯缘，静默了片刻，才g起一抹苦笑，缓缓地续说：「可惜有些事情，不是努力就会有结果的。我高估了自己，也低估了你在仲夏心中的份量。」
「温仲夏这个人嘛，自我意识高了点……心墙也特别高，别说你了，就连和他青梅竹马十几年的我也攻不破，确实是满令人挫折的，但你已经很好了，至少他愿意和你交往看看……」我真是不会安慰人，如今说这些，恐怕也无济於事。
「你听起来很惋惜。」
「我是替众多nV人们感到惋惜。」
林若妍向後坐了一些，优雅地叠起双腿，轻叹口气，再启唇时，语调轻松了不少，「徐小春，其实我不喜欢你。」
「谁会喜欢男朋友的红颜知己啊。」我乾笑几声，「我可以理解的。」
「倒不是因为你是仲夏的红颜知己。」林若妍摇了下头，「我对自己还是挺有自信的。」
「嗯，你的确有这个本钱。」而我自叹不如。
「只是我每次看见你，就觉得十分碍眼。」
「碍眼是因为……」
「当然是因为吃醋呀。」
「吃我的醋？」我睁大双眼感到疑惑，「为什麽？」
「因为你得到太多仲夏的宠Ai了。」
「什麽意思？」
「他把你捧在手心里十几年，我怎麽可能不吃你的醋。」
我哭笑不得，「你这是yu加之罪，完全没有的事。」温仲夏如果把我捧在手心里，绝对是为了捏Si。
林若妍喝了几口果汁，缓言：「当局者迷，旁观者清，你和温仲夏可以装傻，但我不会改变想法。」
「那你有和温仲夏说吗？」
「他自己心知肚明，不用我说。」
「什麽意思……」
「b如，他看到你IG限动发冰淇淋的照片，就蹙眉碎念，常经痛的人还不懂得Ai惜自己；b如飞到日本参加公开赛的时候，他会绕远路去买有名的草莓伴手礼，再委托王翔寄给你；b如，成为你的双脚，替你去看你曾经跟他说过，如果有机会一定要亲自走访的各国景点，吃你曾经贴资讯给他，说想品嚐的异国美食。」
温仲夏真卑鄙，他果然是故意的！根本就很享受我回覆他的限动。他能品嚐及亲眼所见那些，现阶段我只能在电视上看旅游频道的美食、风景，真是让我羡慕嫉妒恨，
「你以为他在社群发的那些风景、美食照多半都是王翔拍的吗？」林若妍失笑，「不，那是他拍完让王翔发的。」
「你的意思是……难道温仲夏对我……」
「谁知道呢？」林若妍笑得神秘，把问题丢回来给我，「如果他喜欢你，不该早就向你告白吗？」
「那你找我说这些，是为了什麽？」
林若妍未做解释，只道：「没有nV人，能接受自己的男友对另一个nV人，如此地牵肠挂肚。」她垂下眉眼，「所以，当那次仲夏不顾我的反对，执意放弃b赛，还明确地跟我说，为了你，他一定要回来，丢下我的那一刻，我便很清楚地知道，我们的关系迟早会结束的，只是因为我一直放不下，才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地拖了这麽久……」
林若妍的这番话，其实我听得雾煞煞，唯有懊恼，我无意介入他们感情，也选择默默结束单恋，到头来，竟仍是成为了他们分手的原因，多麽讽刺……
我实在不晓得该以何种心情面对此刻的她。「我……应该负什麽责任吗？」
「和你没关系，我只是希望你们好好的。」林若妍轻笑，「否则，我不就太冤了吗？」
「温仲夏本来就是个容易让人感到挫折的混蛋。」关於这个部分，对我而言已经是老生长谈了。
林若妍驳回我的说法，「我并不觉得挫折。」
她的骄傲，令人讨厌不起来。
其实我当初并没有认真诅咒他们分手呀……
「我原本是不打算说的，毕竟我没理由成全你们。但那天经过面包店，偶然看见你在打工，我就想，下次吧，如果下次我又遇到你，再说。结果没想到，有些事情的发展，就是这麽微妙，偏偏今天，我男友说想吃大蒜面包，而我走进店里，就看见了你。」林若妍浅笑，耸肩道：「虽然我也不知道自己为什麽要这麽善良就是了。」
我不知道该说些什麽，道谢也不太合适，只能沉默以对。
「徐小春，你还喜欢仲夏吗？」
我嘴角一僵，生y地表示：「我刚结束一段感情。」
林若妍不以为然地挑眉，「那不正好吗？」
「正好什麽？」
「他回来得正好。」
「嗯……这些年我交过几个男朋友，对温仲夏早就没抱持着什麽——」
她打断我，「我知道，仲夏说过，他还说你眼瞎。」
我眯起眼，想反驳却有站不住脚的自知之明。
「总之，想说的话我都说完了。」
见林若妍yu起身，我问：「你还难过吗？」
林若妍收起笑容，垂下目光，须臾，坦然地开口：「说不难过是骗人的。毕竟，仲夏是我的初恋。」那脸上的神情，带着拿得起放得下的坚强，那是我远远不及的。
从座位上起身，离去前，她潇洒地道：「努力过、无悔地付出过，我就没什麽好遗憾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