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我家老板娘,闲来无事便会抚琴招揽客人。」伙计解释道。
居九雁看着那酒坊老板娘,果然如张妍说的,风尘味中带着脱俗的气质,两相矛盾却又和谐无b。
世人皆看不起商人,其中以商nV尤甚。这老板娘却是荣辱不惊。风尘味不过是为了迎合客人,开门做生意哪能不迎合客人?而那气质却是自身带来的,想必出身不会低,就算不是名门闺秀,至少也是富贵人家。
外头传来一阵喧嚣,原来是知县的轿子经过。居九雁敏锐地察觉到老板娘的面sE有异。
伙计低头向两人告罪。「二位客人请稍待。」
他走到门口,拿起门边的一桶水往外泼去,口中念念有辞。「这Hui气的东西,得用水冲一冲才行。」
Hui气的东西?这知县能有多惹人生厌,竟连一个小伙计都能明目张胆地讨厌了?居九雁心中疑惑,脸上却是不动声sE。
她yu向张妍使个眼sE,让她去打探,没想到张妍早悄无声息地踱到伙计旁边,两人交头接耳起来。
原来这老板娘本为绣坊的千金大小姐,因为与书生相恋,却遭到父亲反对,两人无媒苟合私奔。为了生计,千金大小姐以私产开了酒坊营生,供书生上京赶考。
书生高中进士之後,被京中高官相中,招为快婿,後返乡接任知县,却嫌弃酒坊老板娘粗俗,拒不认亲。
因为民不与官斗,酒坊老板娘无处伸冤,又与父亲交恶,回不去绣坊,无法返家。於是,只能继续开着酒坊,日复一日地过着。
听完张妍的转述,居九雁也只是当作一件奇闻姑且听之。
只不过因为物伤其类,便想关照酒坊生意,居九雁买了几坛酒,让伙计送到客栈去。
回到客栈之後,张妍又把同样的话转述一遍。
「这世道对nV人真是不公平。」仇思媛有感而发。
「不觉得很像戏文吗?」慕非清道。自从上次在奇轩班待了一段时日之後,慕非清对戏剧有了兴趣,加上陶漪偶尔会写些戏文,她会去要来看,渐渐地对戏剧有了自己的一番感悟。
「是很像。可惜是悲剧的那种。」孙致邈道。
「戏如人生,人生如戏。便是如此。」陶漪道。
众人对酒坊老板娘的遭遇唏嘘不已。
在县衙里头。
师爷林秋堂拿着封信从外面走进来,将信交给知县司马汝。
这师爷是司马汝的岳父户部侍郎朱犹允派来的,一方面给司马汝当助手,一方面也是盯着司马汝不让他亏待自己的nV儿朱景琦。
司马汝一看是从朱府发来的书信,丝毫不敢怠慢,放下手边的卷宗,直接拆开来看。
「是不是大人有什麽指示?」林秋堂问。
司马汝挑眉看了林秋堂一眼,「你问的是哪位大人啊?在这里,你只有一个大人就是我。」
林秋堂脸上不显,心里却是不满得很。他腹诽道,「不过是个吃软饭的。如果不是大人派我来照看小姐,我还在京里享福呢。」
司马汝看完信,重重地吐了口气,似乎对信的内容有些不满却又不敢表现出来。在他的旁边就有一个朱家的眼线,他的前程还要靠朱家,无论如何都要忍气吞声。
他抬头望了下天sE,差不多到散值的时间了,随意地打发了林秋堂之後,自己便往後院走去。
县衙的後院便是知县的官邸。知县的家眷就住在这里。而司马汝本来就是孑然一身,後来得了绣坊千金小姐卓向卿的资助,才有盘缠能赴京赶考。现在後院里头只住了他明媒正娶的妻子,朱景琦。
当初能娶到朱景琦,司马汝是意想不到的。他没想到在偶然的情况下,与京城谢家的少爷谢居安结识,便能得到这麽一桩好姻缘。
在中了进士之後,因为排名并不靠前,来结识的人并不多,机缘巧合参加了谢居安为读书人办的赏花会。当他提到自己出身安原县时,谢居安似乎开始有兴趣与自己交谈起来。
最後,谢居安从中牵线,让自己的好友朱玉循的妹妹嫁给他。
原本他对这从天上掉下来的一桩婚事还心存疑虑,但当他得知朱玉循是户部侍郎的公子时,他便欣然同意了。有个京官当岳父,对仕途大有助益。
至於卓向卿,原本他也是想好好安排的。无奈那卓向卿心高气傲,竟然拒绝了他想让她当外室的提议,真是不知好歹。
就在司马汝心思百转千回之际,忽然有个小厮撞了上来。身为知县,便是一县的土霸王,司马汝的心气变得高了,抬脚便要踹人,不料自己反倒重心不稳差点跌倒。
小厮见状连忙扶住司马汝。「老爷小心。」
司马汝站稳之後,还想踹人,却发现小厮不知不觉地已经站到一段距离之外,想踹也踹不到了。
他忿忿地啐了一口。「下次再不长眼,便将你乱棍打Si。」
小厮低着头,唯唯诺诺。在司马汝看不到的地方,小厮咬着牙根,眼中带有怨恨。
远在京城的醉仙楼里。
谢居安与一名男子坐在包厢内饮酒聊天。
「已捎信让司马汝想办法弄到锦绣坊的独门绣法。我特地说了是你要的,让他仔细点办事。」男子说。
谢居安敬了男子一杯,「多谢玉循兄。」
坐在谢居安对面的男子正是户部侍郎之子,司马汝的大舅子,朱玉循。
「是否有打听到一个跛脚男子,带着三个nV人的消息?」谢居安又问。
朱玉循拍了一下额头,「哎呀。我忘了。回去马上修书,让人带给司马汝,叫他注意地方上往来的人。」
谢居安笑了笑。「那便先谢了玉循兄。还有那贡茶之事,请朱大人多通融。今年要是我们谢家拔得头筹,必有重谢。将来对大人的升官之路必会全力支持,上下打点的俗事就交给我们谢家了。」
「那我就代替家父谢谢你了。将来若是生意上有什麽事,大可来找我。」朱玉循豪爽地说。
谢居安对身後的小厮做了个手势,小厮递上一个木盒。
「这是一个小玩意儿,让玉循兄闲来无事把玩用。」
朱玉循打开木盒,里头躺着一块JiNg美的玉佩。「这块玉真不错。」
「若不是看这块玉的质地还可以,我怎麽敢拿来送玉循兄呢?」谢居安温文尔雅地说。
「这玉价值不斐吧?」朱玉循Ai不释手地换着那块玉。
「玉循兄喜欢最重要,只管拿去玩吧。」谢居安笑道。
「这便恭敬不如从命啦。」朱玉循收下木盒,笑得阖不拢嘴。
两人又推杯换盏,酒过三巡,招来琴师助兴,直到深夜才各自返家。
仇思媛看不惯李元雅整日待在房内足不出户,便拉着她上街。
天空飘下绵绵细雨,两人共撑一把伞,在街上缓缓走着。
在细雨中,仇思媛眼尖地看到小巷内的两人是卓向卿与一个男人。那男人看上去一表人才、玉树临风,很有书卷气,是容易让人一见倾心的类型。
她拉住李元雅,并且无视李元雅反对的眼神,执意躲在一旁偷听两人的对话。
「向卿,你就答应我吧。只要你答应了,我可以娶你进门,给你一个名份。有谢少爷的支持,我妻子必定不会阻挠的。」
卓向卿轻蔑地看着男人,「你说要娶,我便要嫁吗?你已经有了明媒正娶的妻子,又何必来找我这个低贱的商nV呢?」
卓向卿想起男人衣锦还乡的那一天。
她满心欢喜地等着她的男人会来迎她上大花轿,两人名正言顺地在一起。
没想到,迎来的却是一个负心汉。男人已有了明媒正娶的妻子,还来要求她做他的外室,连个妾都不如。说她只是个低贱的商nV,最多只能当妾,只是现在他与妻子才刚新婚不久,不好明目张胆地纳妾。
他说他记得卓向卿对他的好,但是无奈情势b人,只能让她住在外面,而他有空会多来找她温存。
男人不停地自说自话,却忽略了卓向卿的意愿。
不要说外室了,就是妾,她都不可能当。
她疾言厉sE地拒绝了男人,男人从此对她再不闻不问。
男人的声音将她拉回现实。
「向卿,你别赌气了。乖乖地把你家那绣法给我,然後我们好好的一起过日子不好吗?过去的事便让它过去,不要再斤斤计较那时的口不择言了。我能有今天全靠你,若是你当初答应我的条件,我们现在早就过上好日子了,你也不用抛头露面地卖酒。」
看着男人厚颜无耻的嘴脸,卓向卿为自己曾经的眼瞎感到莫名的悲哀。
「卖酒也没有什麽不好,至少我堂堂正正地生活。想要我家的绣法,你还是Si心吧。即使你当初入赘我家,也不见得能得到那绣法,更何况现在?」卓向卿说完便要走。
男人拉住卓向卿的手臂,「你好好考虑,不要让自己後悔。」
男人撂下狠话之後,便一走了之。
卓向卿看着男人的背影,神情复杂。一时的看走眼,换来的是一辈子的悔恨。怪只能怪自己太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