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你醒了。”
叶洺表情沉默,他挣扎着就想下床,但是膝盖一阵刺痛,脸色不由得泛白。
紫珠连忙扶住他的手臂让他躺下,焦急的道:“公子别动,你的膝盖受伤了,可要好好休养,若是落下病根就不好了。”
叶洺声音沙哑:“爹娘呢……我要去见他们……”
紫珠神色更是难过,她犹豫了一会儿,低声说:“你被禁足了,老爷不许你出院门,也不准别人来看你,只有我坚持要求留下来服侍你,老爷才允许我留下的。”
叶洺一愣,随即无力的躺下去,苦笑一声,“辛苦你了。”
紫珠说:“伺候公子是奴婢的本分。”
叶洺顿了顿,道:“我现在不能出去……你若是知道什么消息,请一定要告诉我好吗?”
这次紫珠没有立即回答,她的使命是保护好叶洺,而外面那些糟心事也最好是不要说给他听的,若是叶洺受刺激出了事怎么办?
叶洺伸出消瘦的手,紧紧抓着紫珠的手,看着她的眼睛:“你在我身边七年,哪怕后来我明知你是皇上的人,我也留下了你,现在我只希望你不再骗我,这一点你能做到吗?”
紫珠咬了咬牙,终于跪下来道:“奴婢定不再骗你。”
叶洺这才露出一个笑容,认真的说:“谢谢你。”
紫珠心中一叹,恭声道:“我去给公子准备吃的,公子好生歇息。”
叶洺吃过饭又重新躺了回去,似乎浑身无力,也提不起精神来,整日就呆呆的待在自己的房间,别说院门,就是房门都没有踏出一步。
他看似对外面的事毫不在意,但是时刻从888那里关注着外面的动态消息。
自从上次齐太傅被首辅攻击过之后,这件事终于被摆上了台面,谈论的人越来越多,别说那些官宦世家,就是连普通人都隐隐约约听说了,齐府的下人都开始私下里谈论,人心惶惶。
这时候不能出门倒是好事一件,否则叶洺走在哪里都要接受别人探究的目光,并不是一件好事。
叶洺整天一言不发,十分沉默,就连和紫珠也基本上一日说不上两三句话。
他的一举一动都被汇报给了李泽琛。
李泽琛心痛不已,可是却无法去见他,他不能再将叶洺置于不义之地。
真的在乎一个人就该给他想要的,而不是将自己想要的强加于他的身上,哪怕他认为自己可以给的更多,但他不是叶洺,又如何能代替叶洺做决定?
他认为好的,别人却并不觉得好。
如今他已经尝尽恶果。
叶洺一天不说话都憋的慌的人,让他装沉默寡言真是难为他了,好在还有888可以吐槽聊天,否则这表演难度就太高了。
【叶洺:啊……又是一个明媚的早上,万里无云,艳阳高照……】
【888:我说真的……你的词汇量是不是有点匮乏?这就是传说中的小学生水平吧?】
【叶洺:……】小学生怎么了?你歧视我们小学生??
【888:身为京城赫赫有名的才子,你是怎么做到混了这么多年没有露馅的?又是如何做到本质一点长进都没有?大概比人类考试填答题卡全错都要更难吧?】
【叶洺:……】
他错了,也许他该考虑一下和888聊天是否是一个正确的选择。
叶洺每天待在院子里,膝盖的伤也养好了,整天就是看看书看看天,一副悲春伤秋的模样。
这天紫珠伺候他用过晚饭,站在他身边欲言又止,没有像平时一样出去。
叶洺注意到了,担忧的道:“外面可是又出什么事了?”
紫珠想了想,道:“老爷向皇上请辞了,说要告老还乡。皇上驳回了他的辞呈,一再挽留,但老爷依旧坚持要走……夫人也在收拾家当,看来都是铁了心要离开京城了。”
叶洺眼神一黯,淡淡道:“这样啊……”
齐家乃百年世家,在京城枝繁叶茂,却因为他的事被逼到如此地步,要抛弃一切举家迁移。
紫珠看叶洺心情不好,低着头就准备退出去,这时候叶洺又喊住了她,道:“你去告诉皇上,我想要见他一面。”
紫珠差点以为自己听错了,她清楚叶洺和皇上之间的事,也知道自家公子有多么倔强,怕是这辈子宁死都不肯再见皇上的,这……现在这又是什么情况?
但她毕竟训练有素,很快收敛了表情,也不多问,只是道了声是就退了出去。
【888:你要见李泽琛???】
【叶洺:是啊,时机差不多了,再拖下去也没意义,也该准备走了。】
【叶洺:我一直在等一个合适的契机。】
叶洺没有上床休息,衣服也没换,就站在院子里等。
李泽琛来的很快,不到半个时辰就到了,看得出来的匆忙。他的表情有些激动欣喜,还有一些愧疚难过,声音喑哑,在夜色下显得越发低沉:“你找朕?”
叶洺的表情反而显得平静自然,仿佛已经看开一切,他笑了笑:“是的。”
李泽琛当然不认为叶洺是因为思念才想要见他,他听过紫珠的汇报,心中有数,自责的道:“你是为了老师的事。”
叶洺点点头:“我听说爹已经向你递交了辞呈,但是你没有同意。”
李泽琛神色为难又不安,虽然内心深处是有那么一点点不愿意叶洺离开京城的私心,但到了这个时候,他考虑的其实还是齐府的声誉,如果他真的同意了这件事,岂不是等于默认了他和叶洺有不可言说的关系?
他向来看重齐太傅,此时只有不同意并且加以挽留,装作根本不知道那些流言,才是维护齐府的方式。
毕竟有些事没有拿到明面上来说,就不能认。
叶洺翘-起嘴角,露出一丝无奈的笑容,“爹肯定觉得你是看在我的面子上才一直对他这么看重尊重,想必是气坏了。”
李泽琛连忙道:“老师本就值得尊重,朕并非因此才对他看重的。”
叶洺说,“我相信你说的。”
李泽琛顿时松了一口气,唯恐叶洺也这样想,那样岂不是伤了他的自尊心,令他感到难堪?但随即李泽琛又为难起来,难道叶洺今天过来,是为了劝说他同意太傅的辞呈吗?
可这样的话……对整个齐家来说都不是好事。
正在李泽琛心中忐忑的时候,他听叶洺说:“请皇上不要同意我爹请辞的要求,爹一心要为国家为苍生尽力,他有宏图报复,如果因为我的事却不得不离开,从此受人耻笑,我实在心中难安。”
李泽琛当即颔首道:“你放心,朕会好好挽留太傅。”
叶洺诚恳的道:“多谢皇上。”
李泽琛眼神悲伤,“这原本就是朕欠你的,现在做的也弥补不了过错的万分之一。”
叶洺摇摇头,“皇上知错能改善莫大焉,臣知足矣。”
李泽琛苦笑一声,叶洺不怪他,说到底也只把他当做皇上,当做君上来忠诚罢了。哪怕为他做的一切,也都是希望他能做一个好皇帝……
如果你爱我,或者更自私一点,大概就不会这样轻易原谅我了吧。
李泽琛心中痛苦不已,但他知道自己该走了,只是终归有些不舍,有些不甘,他这一生不敢再奢望叶洺对他有所情意,但是下辈子呢……?
李泽琛本已要转身离开,他忽然又问:“文清,如果我不是皇上,不是生在皇家,我们……有可能吗?”
叶洺一怔,没想到李泽琛竟会问出这句话。
他看着眼前的男人,这个看似无坚不摧的强大男人,此刻用这般脆弱的眼神看着他,眼中那仿佛一碰就脆的希冀之色,让他显得如此的孤单又悲伤。
叶洺忽然觉得很心疼。
当初他是为什么要对这个人好呢?大概也只是不经意的看到了他的孤单与悲伤吧……小小的孩子,却仿佛被整个世界所抛弃孤立。
自己给了他希望,让他撑了过来,可是又还是要将他抛弃,这一次再也不会有另一个人将他拉出那个肮脏的泥潭,给他希望了。
尽管我注定无法回应你的爱,但我还是希望,你能怀着希望活下去。
那一日-你记住了我,我何尝没有记住你?
只可惜,终归是殊途。
叶洺轻轻上前一步,抬起头,吻上了李泽琛的唇。
严格说这甚至算不上是一个吻,只是轻轻的一擦而过,快的几乎没有留下给人反应的时间。
叶洺作出这样的举动,仿佛把自己一辈子的守礼坚持都丢掉了,耳朵通红,他别过头,道:“皇上该走了。”
李泽琛却站在原地没有动,好像被施了某种定身术一样。
他本没有抱有希望,可是这个人却仁慈的给了他希望。
李泽琛忽然笑了,有了这一个答案,哪怕这一生一世都无法再靠近你也没关系了。
因为我知道,也许下一世,也许下下世……总有一世,我不再是皇帝,我们之间没有世俗的隔阂阻碍,我们也是有可能的。
只要有这区区一个可能,我这一生,也再无任何遗憾。
【叮,李泽琛黑化值-1,当前黑化值0】
叶洺目送李泽琛离开,然后转头回到自己的房间。
第二天他梳洗整齐,换了一身干净朴素的衣服,对紫珠道:“你告诉我爹,说我要见他,如果他不肯见我,就说我有重要的事一定要和他说。”
紫珠当即就去了,一会儿回来告诉叶洺,老爷请他去前面相见。
叶洺终于再次走出院落。
齐太傅和齐夫人刚好在一起,短短时间不见,两人似乎苍老了许多,看向叶洺的眼神既失望又难过。最后还是齐夫人先开口:“你有什么话就说吧。”
叶洺看着曾经对他最为疼爱的爹娘,现在这般疏离冷淡的模样,心中痛苦不已,想起自己的决定,更是觉得愧对爹娘养育之恩。
只是这是他唯一能想到的,最好的选择。
叶洺跪下来恭敬道:“儿子知道自己铸成大错,不敢恳求爹娘原谅,但是希望爹不要辞职离开,否则就等于落人口实,让整个齐家因我而受牵连,儿子心中有愧。”
齐太傅冷冷道:“现在你的事谁不知道,留下来难道是为了给别人看笑话吗?”
叶洺眼神却前所未有的坚定,“这件事只是儿子一人所为,和齐家无关,就算要承受后果,也该是我一人承担。”
齐太傅闻言更怒,差点又要动手,但被齐夫人拉住,他怒道:“你承担?你能怎么承担?!”
叶洺重重的磕了三个头,眼中是诀别之色,“我会承担的。”
齐太傅气笑了,一挥手道:“给我滚!”
叶洺慢慢站起来,对不起让您失望难过了……是儿子不孝。他不舍的看了齐太傅和齐夫人一眼,坚定的转身走了出去。
紫珠道:“公子别难过,老爷在气头上,其实他还是很在乎你的,否则也不会为了你要离开京城,只是嘴硬心软罢了。”
叶洺自嘲的笑了笑:“这样啊……”
紫珠说:“是的。”
叶洺摇摇头,说:“我许久没有出去了,今日想出去散散心,你就不要跟着我了。”
紫珠担心的说,“那怎么行,奴婢还是和您一起吧。”
叶洺露出一个笑容,“你是个小丫鬟,我出去带着你怎么方便?你别担心,我不会有事的。”
紫珠阻拦无效,只能看着叶洺出去了。
………………
叶洺出了齐府,直接就往晏河桥那边走。
【叶洺:有没有李泽琛的人跟着我?】
【888:有两个。】
【叶洺:哥,帮个忙呗,我要甩掉他们。】
【888:好吧。】
叶洺听从888的指示,一次都没有回头,沿着小巷左转右转,好不容易终于把那两个人甩掉了。
晏河桥上人来人往,这里是京城很有名的一道风景,桥下水流湍急,叶洺一过来,就遇到了以前的两个同僚。
曾经关系也算不错的同僚,此刻用好奇还带着鄙夷的目光看着他,意味深长的问:“文清啊,真是很久没有见到你了,最近怎么都不出来呢?”
叶洺看着对方挑眉道:“堂堂男子汉,有话为何不肯直说,偏要学那长舌妇人所为?无聊无聊!可笑可笑!”
同僚有些恼怒,你作出这样的丑事,自己不但不羞愧,还讥讽于我等?
叶洺忽然哈哈大笑起来:“谁稀罕做那邀宠献媚之人!”
说罢直接从桥上跃了下去。
同僚还没反应过来,就看到眼前白衣一掠而过,叶洺的身影已经消失在湍急的河流之中!
又过了几秒钟,大家才反应过来,纷纷呼喊:“有人落水了!有人落水了!救人啊!”
………………
李泽琛听从叶洺的要求,驳回了齐太傅的辞呈,但是不知为何今日有些心神不宁,一滴墨滴在奏折上,晕染开来。
他放下笔,深呼吸一口气,想起昨日叶洺给的那轻柔一吻,眼中露出温柔缱绻的情意。
就在这时,外面的太监连滚带爬的冲了进来,颤抖着道:“皇,皇上……不好了……”
李泽琛沉声道:“何事如此慌张,慢慢说。”
太监跪地道:“齐公子投河自尽了!尸,尸体刚刚已经,找到了!”他说完伏在地上瑟瑟发抖,唯恐李泽琛一怒之下杀了他!
李泽琛动作一顿,瞳孔一缩,大脑甚至有一瞬间的空白,喃喃道:“你说什么?朕没听清……”
太监颤声道:“齐公子投河自尽了!”
李泽琛身躯一晃,双手扶住桌案,才勉强稳住身体。他想都没想就要往外冲,但刚走两步,忽然好像被点了穴-道一样,停下了脚步。
过了许久,李泽琛慢慢的回转身,重新回到案前,开始批复奏折。
跪在地上的太监不明所以的看着李泽琛,一脸懵逼。
皇上最为喜爱齐公子,之前为了他那么多荒唐的事都做了,怎么现在他死了反而无动于衷了?难道当真是帝王薄情?但是太监很快注意到,李泽琛并非完全没有反应,他的手好像在颤抖,连毛笔都握不稳。
李泽琛想要努力看清眼前奏折上的字,却好像怎么都看不清,视线一片模糊。
他用尽所有的力气,依旧无法对准视线,眼前的黑色文字如同活了过来一般,扭曲着像河底的水草一样缠绕着他,他想要挣脱,但是挣不开,感到窒息。
你死的时候,是不是很痛苦?很绝望?
比我现在要痛苦一千一万倍。
正因为你都这样痛苦了,所以我不能让你的心血白费,你宁可这样也要洗清自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