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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8(1 / 1)

有那么一阵子,向芋觉得自己怀孕后的生活,和隔壁养老院里那些白发苍苍的老人,也是差不多的。

每天被车接车送地上班下班,饮食也都被严格注意着。

以前她还会在饭后刷碗,现在,刷碗这项家务也被靳浮白承包了。

很多时候,他在厨房干活,向芋会搬一把椅子或者干脆坐在料理台上。

一半时间用来玩手机,一半时间用来看靳浮白。

这个男人有着优越的身高,宽肩窄腰。

穿衣风格和多年前没什么差别,时常是一件很简单样式的深色衬衫,洗碗时把衣袖挽起到手肘,露出小臂流畅的肌肉线条。

向芋迷恋靳浮白这样不慌不忙做着家务的样子。

就像她21岁那年,迷恋他动作优雅地把沉香条塞进烟丝里。

那时候向芋还以为,靳浮白这样矜贵优雅的败家子,只有在他万事从容、挥土如金时,才最迷人。

她无法想象他囿于家庭,也从来不敢奢望自己会和他有一个家。

向芋摸一摸肚子。

可现在他们真的拥有一个家庭,拥有属于他们的小生命。

洗洁精的淡淡的橘子味,窗台上摆了半颗新鲜的柠檬。

这是靳浮白发现她喜欢在厨房坐着看他之后,特地安排的。

听闻孕期妈妈对气味敏感,他照顾她几乎到了万事妥帖的地步。

窗外一直小流浪猫踮着脚,小心翼翼地从庭院墙根矮丛处走过。

春风袭来,花枝晃动,小猫吓得飞奔跑掉了。

向芋收回落在窗外的目光,靳浮白这边已经收拾得差不多,关掉水龙头。

他把餐具归拢回消毒柜中,又转身用温水帮她泡了一壶柠檬片,倒出一杯递给她。

见向芋没接,他手里的玻璃杯在她眼前晃一晃,问:“厨房里的东西哪一样你没见过?看得这么认真?”

向芋回神时,正好看见他戴着婚戒的手,在她面前一晃而过。

她接下柠檬水:“你啊。”

“我?”

靳浮白语气里染了调侃,有意引导她往歪处想,“我哪里是你没看过的?”

向芋不理他了,捧着柠檬水喝了两口。

心里却在想,21岁时再自诩成熟理智,其实也还是好局限。

如果相比,她更爱靳浮白现在的样子。

向芋想起前些天浴室的灯突然坏掉,正是晚上,不好请别人过来。

她说等到白天修也可以,晚上起夜可以用手机照明,但靳浮白不同意,怕她磕着碰着。

确实有那么一两次,她夜里起来懒得开灯,撞在实木床脚上,一声惨叫。

等靳浮白开了灯看,向芋缩成一团蹲在地上,疼得泪花闪闪。

靳浮白在储物间找到了工具箱,拎着回来。

向芋那天玩心大起,把手机手电筒放在下颌,故意吓唬靳浮白。

这人吓没吓着不知道,反正他十分淡定地揽着她的后颈,吻她:“关了吧,别把眼睛晃坏了。”

恶作剧最无聊的结果就是被吓的人一脸平静。

靳浮白这种反应,搞得向芋还有些不开心,闷闷坐在马桶盖上。

孕妇也是有小脾气的。

哼。

之前为了吓唬人,向芋关掉了卧室的所有灯,浴室里只有靳浮白的手电做光源。

手电被他放在旁边的洗漱台上,靳浮白蹲在地上,摆弄着工具箱。

他是在找对螺丝刀头时才突然反应过来,拎着螺丝刀抬眸,看着向芋。

向芋还在不开心,留意到他的目光,撇嘴。

本来没想理他。

结果靳浮白突然开口:“啊,吓死我了。”

这也太假了!

她那点吓唬人的把戏明明在几分钟前就结束了,连手机光源都关了,他居然才想起来配合?

而且靳浮白这种从小在世界百强集团家庭熏陶出来的语调,不疾不□□明没有一点要死的感觉!

可是

向芋没蹦住,笑出来,拎了纸抽丢过去:“靳浮白,你这是什么低端的哄人路数?”

看着靳浮白站在椅子拆灯,老实说,向芋其实不觉得他能修好。

从前可是十指不沾阳春水的人呢,让他修灯,可太为难他了。

向芋都有些想说,要不放哪儿别动了,明天让骆阳看看。

但真要这么说,又怕靳浮白心里不高兴。

眼色她还是有的,不能让自己的男人没面子。

“向芋,来帮个忙。”

靳浮白站在椅子上垂头,把手里的螺丝递给她,“帮我拿一下灯罩和灯泡。”

向芋顺从地站在椅子旁,后来又把新灯泡递给他。

他现在正在修理的,是属于他们的家。

这个念头浮现脑海,让人觉得,夜晚都变得温馨。

修不修得好也变得没那么重要了。

头顶传来安装灯泡的悉索声,忽然眼前一亮,向芋下意识抬头,被修好的灯光晃得眯眼。

靳浮白用手掌帮她挡住光,拿走她手上的灯罩:“闭眼。”

等她适应光线,再去看,他已经把灯罩重新装回去,正借着高度,居高临下地垂眸看着她。

这个男人30多岁了,仍然吸引人。

头顶光源,使睫毛在他眼部投出一小片阴影,看上去目光更深更沉。

向芋拍一拍还没什么隆起的小腹,说:“爸爸你好帅。”

靳浮白喉结滑动,看一眼仰着头、目光炯炯的姑娘,有些无奈:“知道自己怀着孕呢,就别在这种场景里对我说情话。”

“什么场景?”

靳浮白单手拎起实木椅子,走到浴室门口,回眸:“夜晚的浴室。”

向芋闭嘴了。

夜晚的浴室有多危险,她是真的知道。

毕竟浴室和床,是他们夜间运动最常发生的地方。

那天晚上睡觉时,向芋在靳浮白耳边嘟嘟囔囔。

说她现在有些后悔了,如果她21岁就知道被生活牵绊的男人也会依然有魅力,知道靳浮白哪怕在厨房在浴室做家务也还是靳浮白,就该自私地留下他,就该缠着他,腻着他。

或者干脆陪他一起去国外,陪他面对那些困难

她说这些话时,已经困得睁不开眼,手搭在靳浮白腰上,指尖有一下没一下地摩挲。

因为靳浮白腰间,有一条凸起的疤痕,是车祸留下来的。

靳浮白轻轻吻一吻向芋的额头,语气安慰地哄她入睡:“乱想些什么?男人都得有些压力,快睡,别明天黑眼圈又怨我。”

也许因为那些风雨早已过去,靳浮白再想起来,真的不觉得那些年有多苦了。

不过他记得,那时候他很想念向芋。

每天都很想。

也许是因为孕期,向芋会有些和从前不太一样的地方。

她以前是咸鱼,什么都懒得在意,总是捧着手机打游戏。

怀孕之后反而敏感很多,过去那些没表露的情绪,偶尔会流露出来些。

靳浮白当然希望她快乐,也希望自己能够无微不至地照顾她。

他私下里找到医生聊了好几次,总觉得电话里说不清楚,干脆去了一趟医院,找以前给向芋看过病的那个老教授。

当年的老教授现在已经是院长,亲自下楼接靳浮白。

可能是行医习惯,老教授更习惯把电梯让给行动不便的病人,不愿占用,也就带着靳浮白层层穿过走廊和楼梯间,去最顶层的他的办公室。

靳浮白跟着老教授走在楼梯间里,偶而听见有女人哭得声嘶力竭。

老教授见靳浮白一脸凝重的思量,忽然问:“冒昧问一句,怀孕的可是当年的那位向小姐吗?”

靳浮白笑一笑,眉宇间流露出温情。

他说,现在她是靳太太。

老教授在医院,见过许多形形色色的人,堕胎那一科室,没有了一天是空闲的。

所以老人心里,真情最难能可贵。

靳浮白打来电话时,老教授就有猜测,一问果然。

他怀孕的太太就是当年的向小姐。

老教授想起多年前的深夜,他接到两个电话,第一次见到靳浮白本人,也是第一次见到向芋。

那天向芋输着液在病房里睡着了,老教授去看时,推门,看见靳浮白坐在病床边的椅子上,一只手放在向芋小腹的位置,轻轻揉着,另一只手抬起来,在灯光幽暗的病房里对着老教授,比了一个“嘘”的手势。

很多传闻说靳浮白是一个不好接近的人,也有传闻提到过靳浮白和向芋之间的关系。

但那晚之后,老教授始终觉得,传闻并不可信。

老教授推荐靳浮白看一些相关书籍,告诉他,一定要呵护孕期妈妈的情绪,理解她安慰她陪伴她。

关于如何照顾孕期妈妈或者孩子,靳浮白没有相关的记忆。

在他的家庭里,所有孕期妈妈都是住进那种私立的月子中心,有高级营养师、医生、保姆、甚至钢琴师陪伴照顾,直至生产。

然后孩子再继续由保姆、营养师、家庭教师等人员照顾,直至长大。

他不希望他的孩子那样。

更不希望向芋那样孤单地为他门的家庭孕育新的生命。

这件事他不在行,所以给李侈打电话。

李侈也是个没用的,非常惭愧地说,其实迪迪满周岁之前,他都没和迪迪同卧室睡过觉,是后来才悔悟的。

李侈说,靳哥,这种遗憾是一辈子的,你可千万别重蹈我的覆辙。

后来李侈说,靳哥,我家其实也不算正常,不然你问问唐予池?我觉得他家氛围应该很好,毕竟他额,看着就没什么太大的心机。

也是,幸福的家庭才能保护孩子的天真。

靳浮白请唐予池一家三口吃了顿饭,席间也随向芋的叫法,叫唐父唐母为干爸干妈。

干妈给出了挺多主意,最后还建议靳浮白,可以去试试那个男人体验分娩痛苦的机器。

向芋不知道靳浮白最近都在忙什么,只知道有一天她下班,他和往常一样等在办公楼下面,靠着车子。

阳光明媚的春光里,也不知怎么,他的脸色十分难看,垂着眸,好像在和谁生气。

她叫他:“靳浮白?”

被叫到名字的男人缓动作抬眸,沉沉地看着她,然后张开双臂,把她紧紧揽进怀中:“辛苦了。”

向芋还挺纳闷,她坐在办公室玩了半天手机,辛苦在哪儿?

后来还是在靳浮白衣兜里发现了体验机器的小票,她才知道怎么回事儿。

向芋乐疯了,笑得岔气。

笑到最后全靠掐自己大腿,才堪堪忍住笑意:“你怎么想起来去体验这种东西?”

“想知道你是什么感受。”

“那个机器不准的。”

“嗯,看网上说了,不敌女人分娩的十分之一。”

靳浮白像是想起什么极度不愉快的事情,眉心拧得紧,“分娩时我陪着你,我一直陪在你身边。”

“我怎么觉得你比我还紧张?我痛经你忘了?每年都要疼几次的,肯定不比分娩疼痛级别低,你放心,我习惯啦!”

即使向芋这样说,靳浮白还是丝毫没放松下来。

这男人睡前也不看养老院的财务支出了,捧一本《十月怀胎知识百科》看得认真。

向芋以为,以靳浮白的夸张风格,当年她痛经他都能找来轮椅给她坐,怀孕了肯定是不会让她多走动的。

但她想错了,人家看了很多书籍,说每天做适当的运动,顺产时能减少一些些痛苦。

春天那阵子,几乎每晚,靳浮白和向芋都会十指相扣,去外面散步。

帝都市的春天很美。

那些在秋冬蜷缩枯萎的、被劲风吹落,又被车轮人足碾碎的叶片,重生般顶出嫩绿色的小芽。

同靳浮白在一起,向芋有种安心,这种安心让她产生一种浪漫情绪,愿意相信那些秋天的落叶不是真的死去,会在春意盎然时重生。

玉兰一树一树地开,又被路灯衬着,花瓣白而亮,像精灵落满树梢。

向芋看着那些花,看着电线上落着的鸟雀,忽然想起什么似的,扭头和靳浮白说:“他/她一定和你一样,知道心疼我。”

最近向芋公司里有个员工也是刚怀孕不久,不是同一个部门,向芋和她不熟。

只是偶尔在休息室遇见,那姑娘总是孕吐反应强烈,面如菜色,看上去很难受的样子。

向芋倒是还好,一次都没有反胃过。

靳浮白听她这样说,脸色柔和许多。

他用手隔着衣衫点一点她的小腹,说,知道心疼妈妈就对了。

他们走过整条秀椿街,也撑着伞穿着雨鞋去逛过夜市,徒步去过李侈的酒店蹭免费水果,也帮骆阳在废弃的木场捡回一些木料。

某天看见一群学生穿着校服自秀椿街口,打打闹闹而过,向芋突发奇想:“靳浮白,我带你去我大学校园里逛逛吧?”

于是那天晚上,他们开着车去了向芋的大学,在校园里散步。

向芋和靳浮白讲,哪个教室是她当年上过课程的,哪个小树林总有情侣约会,也说那些学校里发生过的趣事。

走到宿舍楼下,向芋说:“这个楼,就是我大学时候的宿舍楼。”

靳浮白在她旁边,不咸不淡地“嗯”一声,问她,就是有人给你摆蜡烛告白的宿舍楼?

向芋还盯着宿舍楼,准备给靳浮白指一指,哪扇窗是她当年住过的房间,冷不丁听他这样说,顺嘴回答:“是”

吐出这么一个音符,她转头看靳浮白。

这人是在吃醋吗?

所以走到校园某段玉兰盛开的路段,向芋故意和靳浮白说:“就这儿,我和大学时候那个男朋友,就是在这儿遇见的,他找我要的微信。”

“校园里回忆挺多?”

“对啊,前面的图书馆,也有人和我告白过。”

靳浮白深深看她一眼,没说话。

等到走出校园,坐进车子里,他才突然拉过来向芋,垂头吻她。

他问她,这张小嘴,一路嘚吧嘚吧,专挑他不乐意听的说,是不是故意的?

靳浮白温柔是温柔,但也不好惹。

年纪越大,吻技越精湛。

向芋保留了一丝理智,没什么力道地推他:“胎教很重要的,都已经2个月了,能感觉到。”

“感觉到什么?”

“感觉到我们在接吻啊,还有个色鬼手往人家衣服里面探!”

靳浮白就开始不正经,揉捏一下:“感觉到就感觉到吧,那就当提前教育了。”

也许是因为校园里走了一遭,回忆起来很多,都是有关20岁左右那些年的事情。

很多个日子交叠在一起,不可能记得完整,只能隐约记起,在某个夏天学校食堂开了一家好吃的油泼面窗口,或者某个冬天她捧着书从教室归来,路上买了一只烤得甜糯的红薯。

那时候的帝都市还没有雾霾。

春天却总有沙尘暴,后来绿化越做越好,才有了现在,春色里一树一树花开。

她在认识靳浮白以前,就是咸鱼性格。

小学、初中、高中、大学,有时候选班干部,选到她头上,向芋都要亲自去找老师推脱掉,如果被问原由,她就实话实说,说觉得管事儿太累,这理由令老师们瞠目结舌。

开车回家的路上,太阳缓缓沉入远处街景,路灯亮起,代替它成了城市的光源。

向芋把那些年的画面,在脑海里缓缓过了一遍,最后停留在某个痛经的雨夜——

有一辆车牌是“44444”的黑色奔弛,在秀椿街口为她的出租车让行。

向芋突然说:“还是大学毕业了好。”

靳浮白问她:“怎么?大学过得不开心?”

她说,也不是,但是遇见你,是大学毕业之后的事情。

所以觉得,大学毕业更好。

靳浮白就在这种时候,很是温柔地笑一笑,顺着她的话说:“嗯,我也觉得我的人生是从28岁才开始的。”

向芋翻个白眼:“嘁,花言巧语!”

那段时间向芋吃饭胃口比以前好一些,但还是瘦瘦的,只有小腹微微隆起。

所以有一天,她睡醒,看见靳浮白正坐在床边,目光落在她腹部。

“你干什么用这种眼神看孩子?”

靳浮白什么都没说,只不过那天之后,每顿饭都添了2、3道菜。

后来还是骆阳告诉向芋的,说靳浮白总觉得这孩子胃口太大,把妈妈的营养都给吸收走了,怕向芋身体吃不消。

所以后来的散步,每周都会有一次两次是去超市。

向芋体质很奇怪。

她不是那种食欲很旺盛的孕期妈妈,问她想吃什么,她都是恹恹地说,没什么特别感兴趣的。

不过去超市,在蔬果区域走一圈,再去货架里面逛一逛,她总能遇见想吃的。

这季节超市的奶油草莓和樱桃都不错,还有圣女果。

他们一样买了几盒,准备回去顺路给李侈和迪迪送一些。

有一些生活用品也该备下,向芋和靳浮白并肩穿梭过那些摆满货物的高架,又置办了一些生活用品。

“靳浮白,最上面那层架子,蓝色包装的湿纸巾拿一包。”

靳浮白拿了湿纸巾下来,一扭头,向芋正踮着脚,在他身后的货架旁边,死死拽着一大包纸巾。

那是6包装的纸抽,买二送一,三大包贴在一起。

体积过大,向芋一时间拿不下来,又不甘放弃。

就那么踮着脚、攥着提手,和18包纸抽僵持着。

靳浮白从后面伸手,帮她拿下来放进购物车里,下颌指一指货架:“下面不是有?”

“是有啊,不过下面都是单包卖的,我刚才用计算器算了算,没有买二送一便宜。”

她这么说完,靳浮白才看见向芋手里捏着的手机,确实停留在计算器的页面上。

这让靳浮白响起上个周末,她那个发小唐予池过来,向芋说秀椿街上有一家卖鲜牛奶的,自己煮一下,特别好喝。

然后这俩一起长大的家伙就出门了,好久没回来。

向芋毕竟是怀孕着的,靳浮白有些不放心,正准备出门去找,门口传来向芋的声音。

她扬着调儿叫他:“靳浮白,我回来啦!”

靳浮白大步迈出去,俩人大包小包地拎着不少牛奶回来。

好在大部分都在唐予池手里,向芋只拎了两个小袋子。

唐予池耸耸肩:“别看我啊靳哥,向芋什么样儿你不知道?人卖牛奶的姨说都买了能便宜,她就都给买下来了,20斤牛奶,喝到吐也喝不完。”

确实是喝不完。

也确实是喝到吐。

骆阳和被叫来帮忙消灭牛奶的李侈都表示,最近两年都不想喝牛奶了。

唐予池因为被向芋逼着喝了太多牛奶,回家拉肚子。

气得唐少爷给靳浮白发了一张向芋小时候的照片,当做反击。

照片上的向芋应该是6、7岁,吃西瓜吃得满脸都是,脸上还有个红红的蚊子包。

可爱到,如果向芋发现,能追杀唐予池三条街的地步。

想到那张照片,靳浮白轻笑出声,抬手拍一下向芋的臀:“走了,小抠门儿。”

“什么小抠门儿?我这是给你省钱呢,这是贤惠。”

结账过后,靳浮白把东西放回购物车,推到超市门口,让向芋等他,他去提车。

到这都还好好的,不过他回来,向芋明显觉得靳浮白沉默了些。

车子开过一个红绿灯,靳浮白才说:“停车场遇见一熟人。”

靳浮白说的熟人,向芋也见过,不止一面。

早些年在李侈场子里,那些圈子里的人来来去去,向芋见过很多,叫她嫂子的也有很多。

很多人都是一面之缘,或者见了数面,并没什么缘分。

靳浮白遇见的,向芋知道是谁。

不过现在想想,也只隐约记得那男人烫了一头卷发。

那是分开的几年里,靳浮白消息最频繁的一段时间。

却是一件好消息都没有。

她记得那天晚上,自己急于知道靳浮白的安危,开着他那辆奔弛,撞了停在小区里都一辆宝马。

那天脑子太乱,对很多事情都记不清了。

只记得那个被她撞了车的卷发男人,穿着睡袍,骂骂咧咧。

好像说她,车子停在那儿一动不动她都能撞上,像个残疾,不该得到驾照。

也记得后来赶来的穿着黑色西装的人说,靳先生无碍。

向芋有点不好意思,问靳浮白,有没有替她再道歉,毕竟人家的宝马车是无辜的。

靳浮白淡淡说:“不用道歉,给他的利益够他买一堆宝马车,换着开半个月不重样。”

他神色这样淡,向芋就知道,靳浮白的情绪是“延迟担心”。

他在想她当年此举的心态,也在想她当时的危险。

果然,车子停在秀椿街时,靳浮白帮向芋解开安全带,把人揽进怀里,很内疚地说:“对不起,我回来晚了。”

“可你还是回来了,抛弃荣华富贵,抛弃有钱有权的褚琳琅,跑来投奔每个月开9000块的我。”

向芋故意玩笑着说。

晚上吃过饭,向芋端着草莓坐进靳浮白怀里,和他说,你不是觉得你回来晚了么?给你个将功赎罪的机会,伺候我吃草莓,这事儿就算过了。

看着靳浮白拿起草莓,向芋嘴都张开了,谁想到这男人居然把草莓放进了自己嘴里。

“靳浮唔。”

草莓被他吻着喂给她。

“以后别做那么危险的事。”

向芋搂着靳浮白的脖子,宽慰他:“你看你也出过车祸,我也算是小车祸,情侣款。”

夫妻嘛,就是要整整齐齐。

这是什么谬论?

靳浮白笑着,拇指和食指按着向芋的两腮,轻轻一捏,这姑娘像是金鱼那样撅起嘴。

他凑过去,再次吻她。

吻完,向芋抬手打他:“我警告你,孩子出生以后你不许这样,给我脸都捏变形了,一点做母亲的威严都没有!”

“是吗?”靳浮白又捏了一下。

向芋直接咬住他的手腕,不松口。

靳浮白就笑:“那你以后你这么咬我,我是不是也没有做父亲的威严了?”

“做父亲要什么威严!”

向芋很不满,“有母亲有威严就够了啊。”

“嗯,你说得对。”

越是孕期久了,情绪越是敏感。

有很多时候,向芋也说不上为什么,自己会不开心。

就像现在,她坐在衣帽间里,面对着叠得整齐的夏装,忽然提不起任何兴致。

已经是五月,帝都市天气暖得不像话。

向芋应该把夏装整理好,但又发现,现在腹部隆起,以前那些修身的裤装和裙装,都已经穿不了了。

这件事本来没什么好沮丧的。

衣服穿不了了可以买新的,肚子一天天变大说明孩子也在一天天长大。

都是好事儿。

可她就是有种闷,积压在胸口。

靳浮白从外面进来时,看见的就是向芋这副丧丧的样子。

他也知道女人孕期情绪会有起伏,没问为什么,走过去蹲在向芋身边,把人往怀里一揽,吻着她额头:“需要我帮忙吗?”

向芋茫然地摇头:“也没什么要收拾的了,感觉以前的衣服都不能穿了。”

“这件也不能穿了?”

靳浮白拎起来的是一条连衣裙,米白色,方领修身款,一整条拉链从胸口延伸到裙摆。

向芋气得打他一下:“当然不能了,这种长拉链的裙子,稍微有一点赘肉穿上都不好看,我现在肚子这么大,会把拉链撑得鼓起一个弧形”

她话说到一半,突然想起,这条裙子以前她穿着和靳浮白做过。

他用嘴拉开拉链时,还说过,这裙子设计不错。

难怪这么多衣服他不提,偏偏问她这件能不能穿。

向芋扭头打他:“你流氓!”

被打的人顺着她的力道,干脆坐在地上,垂眸笑起来。

靳浮白没有让向芋的低落情绪持续太久,过一会儿,向芋还以为他出去忙自己的事情去了,结果没两分钟,这人拿着他自己的手机回来了,还放着音乐。

是那首《backatone》,靳浮白在婚礼上唱给她的歌曲。

向芋有些不解:“你放音乐干什么?”

靳浮白把音乐声音调大,随手把手机丢在一叠衣服上,关上衣帽间的门。

他拉着向芋,做了个双人华尔兹的动作。

“突然想要要请你跳一支舞,愿意吗?靳太太。”

“我不会啊”

“我也不算会,小学时家庭教教的,随便跳。”

向芋跟着靳浮白的动作在音乐节奏里晃动,那团积压在胸口的烦闷忽然散了。

她笑着问靳浮白:“那你以前邀请其他人跳过吗?”

“女人吗?”

“难道是男人吗?”

靳浮白笑一笑:“是女人。”

向芋连个缓冲时间都没有,听见“女人”这两个字,直接扑过去咬他。

脚下步子瞬间就乱了,磕磕绊绊,自己把自己绊得一趔趄。

还是靳浮白揽着她的腰,把人扶稳:“我外祖母80大寿时,我邀请她跳过。”

“那你不早说,故意卖关子,让外祖母听到我因为这事儿咬你,多不好?”向芋压低了声音,心虚地嘀咕。

“不会,她只会骂我,‘唔正经’。”

靳浮白说自己不会跳舞,绝对是谦虚了,向芋跟着他的舞步,觉得他跳得很不错。

后来向芋笑倒在他怀里,说靳浮白你好惨啊,跳舞邀请的不是老人就是孕妇。

然后靳浮白评价她,说当年外祖母可比她跳得好多了,起码不踩人。

仔细想想,好像所有不快乐的瞬间,都有他陪伴。

晚上,向芋靠在床边,靳浮白帮她涂防妊娠纹的护理油。

回想下午那段突然的华尔兹,她慢慢反应过来,那是靳浮白哄她的方式。

最近这样的事情有很多,向芋明白,是自己情绪的问题,而这个男人从来没抱怨过。

向芋忽然鼻子泛酸:“我怀孕之后是不是脾气变得很古怪?”

“没有。”

“我自己都感觉到了。”

靳浮白抬眼时,被向芋顺着脸颊滑落的眼泪吓了一跳。

他手上又都是护理油,只能手掌后仰,用手腕内侧的去蹭她的眼泪。

他笑她:“哭什么?让孩子感觉到,还以为我欺负你了,你说我冤不冤?”

卧室里的灯光柔柔地笼着他们的面庞,向芋依偎进靳浮白怀里:“我情绪这样起起伏伏,是不是让你很辛苦?”

靳浮白把手擦干净,抱着她,手掌覆在她小腹上面。

“向芋,你本来有很多选择,只要你想,你可以过任何一种生活,但你选择爱我、选择嫁给我、选择变成靳浮白的太太,并且愿意辛苦十个月为我们生育一个宝宝。”

他语气很温柔,像是正午阳光下的风,“辛苦的是你,而我是应该,我应该让你快乐,懂吗?”

那天晚上入睡前,向芋迷迷糊糊地说,想要再听一次婚礼上他唱的那首《backatone》。

熄了灯的卧室,隐约听见一点窗外风声。

靳浮白拍着向芋的背,轻声哼唱:

“一,你就像美梦成真。

二,就想和你厮守。

三,很明显,女孩,你就是我的唯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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