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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九|(1 / 1)

29离

七月。热风拥抱溽暑发烫的身躯。枝道和明白做了一年的同桌。相看互厌的格局冲洗,多了若有若无的情愫铺盖。

他们即将迎来高二下期末考试。

“做题仔细。不会做的大题一定要舍弃,把会的扎实把握好。临睡前背模板,明天再背一遍,记忆更深。”

临近考试最后一天,他对分叉路口即将走回家的她说。

她点点头,“我会把你教的都记在心上。”

“嗯。”

天还在发白,夕阳的光落在少女鼻尖,她的笑容真实而美丽。她向他挥手再见。

“枝道…”他唤住她。

她疑惑地看着他,停止向后转的身躯。

加油。声音很淡,和平常一样。

她凝视他的眼睛。突然闪过这一年。黄白色老旧的色调粘在第三人称的视角。从害怕、争执、冷战到相近、互助、鼓励。现实很平,却与回忆对比,她才感觉它原来一直跟着她。跟着她成长。变化。

她说;“谢谢。”她想起什么,从书包里拿出一根香蕉递出。

“不管结果如何,我都会面对并且永远有信心有耐心去达到我的目标。”

她看他接过缓缓握紧。“明白…你也要加油。”她低下眸子,踢走一颗石头。

她说:“所有事情都会变好的。”

他看她的背影很久。漫长得像蹒跚岁月。她走出十米,马尾扫过书包右侧,再到左侧。

少年的食指在校裤边缘线缓缓打圈。一圈。一圈。

期末考试结束迎来高二学期最后一次班会。枝道看着排名表,又看了看试卷。便偏头不好意思地说。

“第十四。哈哈。绝对是因为上天不想让别人觉得我开了金手指,故意的…”

旁边的少年认真而冷肃。他仔细翻看她试卷上的错处。

“知识面不广。思虑不深,不够谨慎注重细节。还有…”

她认真听着,眼睛盯着他的手。

他说:“的确不够聪明。”

她抬眼看他,只想认真狠狠地捶他的头。

“下学期就是高三了。”班主任张雪分点讲述本学期总结后,说出这番话。

“这段时间才是真正的考验。同学们会有无比大的压力和负担,以至于颓废、沮丧。这一段时间,成绩变化也会很大,大家一定要调整心态,放松自己,别一直绷着。一直做一件事情的确枯燥,但当你能坚持下去,就一定对得起未来的自己。”

“建议大家在这个假期看一部电影。《肖申克的救赎》。当安迪爬过五百米的下水道在雷雨天伸出双臂仰望黑夜大笑时,你就会明白。”

“希望是最美好的事。”

枝道用笔在笔记本封面上写上:愿你合上笔盖那刻,有战士低眉收剑入鞘的骄傲与从容。

“接下来,班长和学习委员会给你们发一张纸和一个信封。是写给高考结束的自己。我会帮大家一直存着,等高中最后一次班会还给你们。”她笑了笑,“人最缺憾的事就是记性不好。希望以后的你看了这封信,在大学乃至以后,都能这样。永远生机勃勃、为美好优秀的自己而坚持不懈。”

信纸是白色的。她打开笔盖,抿了下嘴,写下了第一排:

你好,枝道。

这封信写了十五分钟。最后被她细心地折叠放进信封里,用双面胶粘上。

“还有一件事。”张雪敲了敲黑板。“下学期交学费的时候会根据排名抽签来换座位。大家要换新同桌了,做好心理准备啊。”

她突然看向身旁的他。

张雪说下学期见。结束。

她听到前排有人在说:“李锦,我好舍不得你啊。都坐一年了,爸爸都对你有感情了。还有啊李锦,我都要离开你了,你弄丢我的橡皮啥时候还我啊?”

离开和再见。是终点。也是起点。

今天没有晚自习。夕阳像一盏老旧的灯,钨丝烧得通红。虚淡实浓的云层层绵延,瞳孔里装不下无穷无尽。

她和他并排着等车,她看他灰色帽子上的缝线细腻。车来了,他总在她身后上车,是她刷完卡一秒后的接替者。

不是高峰期,他坐在她前面,高大肩背在她脸上投出阴影。

她问他考得怎么样?一样。她撅了嘴说,炫耀。这算炫耀吗?她说咋不是?你就是刺激我。他偏了点头看她放在椅背上的手。他说嫉妒使人丑陋。她瞪着他的脖子。

城市六点亮起了灯,最后几站人已走光,夕阳还没歇息。

他突然转过身,手臂搭在椅上,头缓缓压低。看窗外的她发觉,偏回头对上他的眼睛。

那时夕阳和街灯刚刚好。红橙色的暖光照在脸上留出好看的投影。少年的五官有光的晕染更精致了。他的下巴轻挨在臂上,腰身微微下压。他深情款款地看她,眼神像清晨开窗的第一缕风。他看她向他看来,于是轻轻一笑露出梨涡。如冰河破融,春流温泻。

她看他时间静止。耳朵略略听不到声音,像临时失聪。播站声响起。

清江西路到了,请到清江西路的乘客带好自己的行李。

她突然听到汽车鸣笛、车擦过车呼啸、路过窗口的人低语。好像里面有他的声音。低如梁音。

“谈恋爱吗?”

耳朵应该坏了吧。听错了吗?听错了吧。为什么心跳得这么快?为什么说不出话?为什么心脏要跳烂了,喉咙也不舒服?她不喜欢他的啊。她一点也不喜欢他。他只是个混蛋。

她为什么只是低头。

我是说,你会在高中谈恋爱吗?他说。

她猛地抬头。“我高中怎么可能谈恋爱?绝对不会。学习才是最重要的。”

心脏刚刚复苏。面前的人却不罢休,他抓住她闪躲的眼睛,盯着她的脸颊。笑容未消。

他低低地说:“你的脸好红。”

灯光消失。车的起伏颠簸她的身子。天好黑,她一时看不清路。

这次她快步走在他前面。捏紧了书包带,双腿像风火轮。

他跟上,扯住她的书包,“不怕狗了?”

她疑惑看向他。“你怎么知道我怕狗?”

“我看它叫一声,你吓得两腿抖擞。”他自然地走在她前面,放远眼光看向一楼院子里正酣眠的恶犬。他又说:“胆怎么这么小。”

她捏紧了拳头,看着他的背影。莫名的情绪正像暴雨天的下水道。一股一股。疯狂地涌向厚重的水泥盖。发泄。暴怒。

是。他胆大。他有什么不能做呢?

能带刀割人,能捅人一刀。他谎话连篇。什么补习什么勾引什么可爱什么姐姐什么心跳脸红…他总暧昧她。下一秒又让她醒来。骗她不是女朋友其实是暗地里有关系不敢直说而已。连老师都敢泡的人,有女朋友还对别的女孩照顾逗弄的人,他有什么是不敢的?!

混蛋混蛋!他还有什么事做不出来?!

表面冷淡隔绝人事,内里却不知在滔滔人世里翻滚多少次了。她不清楚他到底是不是拈花惹草的人、是不是比她这样循规蹈矩的人会玩。但一路地接触推着她不停地想:他英俊有才,爱搞暧昧,撒谎成性。就是个与女人厮混的潜在选手。

她想长得好看的人都这样。

为什么愤怒会使鼻子酸。她想这些和她又有什么关系。反正下学期就分开了,合约也到期了。她离远一点不就不受干扰了。

“拜。”

她头也不回地就走了。他什么表情什么回答她不想去看去听,只急促走到单元门。她停了,站在单元门口久久没有进去。

枝道低着头,一直摸着自己的书包带。

她转身,深深仰望四单元七层楼的玻璃。

太远了,她看不清玻璃内是光鲜还是丑陋。

只能看到玻璃表面是瘆人的黑。

李英和枝盛国又不在家。开灯,她放下沉重的书包,走到洗漱间冲了脚,便坐在沙发里。她打开电视,想看一部电影。

遥控器上上下下,左左右右。最终找了一部,点开。她把灯全关了,抱着膝盖躺在黑色里。

声音在房间里回荡。电视光忽暗忽明,一会蓝一会紫。照着头发遮住眼睛的她。枝道听着女人说话,眼圈慢慢红了。

在学生时代惊艳青春的人。他可遇不可求。她知道了。她知道细节里是什么了。

心动。她不该且毫不自知的心动。

她从茶几上握住手机,解锁点开。再点进空白头像,看到最后一条聊天记录。

混蛋:【错题分析一下】

六出:【好嘞!】

她点了下输入框,输入法跳出来。她想了很久,缓缓打着。电视蓝光在手指尖上跳跃。

六出:【明白。这段时间谢谢你的帮助。虽然最后我没能进前十,但你给我的比进前十更多更多。我非常感激你能在我困惑堕落的日子里,一点点教我如何优秀。一年时间的补习合同已经到期,高三也是新的开始了。我们以后不用一起走了,我也不会再麻烦你。谢谢你,你是我遇到的一个非常好的】

她停了一下。又填上了:同桌。

六出:【祝你我都能金榜题名。还有…你和茉老师一定能修成正果。】

十分钟后。她收到回信。

混蛋:【嗯,那就结束】

平淡的回答一如往常,看不出情绪。不知道“嗯”是回答哪一个,上一个下一个。还是都是。算了,又想这么多,这脑子怎么老是不听话。反正下学期就毫无瓜葛了,她的世界终于清净。

永远别和这样的少年再有接触了,她想。不然她就去吃…

她抬头。觉得眼睛有点酸。

她好难过。因为她要吃好多屎。她想有没有大一点的盆子。可以装两吨那种。

万千人海里偏独对他有多余的极端关注。他说。他靠近她时。她的心跳得好快。早被他参透的现象,她却迟钝地毫无察觉。

电视里放着电影。《非诚勿扰》里,舒淇在说。

“一见钟情钟的不是情,是味道,是气味。人跟动物一样,是依靠气味分辨同类的。”

她仰头,又低下头。手从下往上抚摸手臂,放下后将脚趾一根根往上掰。电视光照在脸上。四周又静又闹,灰尘在空气里舞蹈。像一艘船沉入海底,白色泡沫塞进鼻子里。

电视里的人很不开心。

七点三十六分。她放在腿侧的手机响了一声消息。

她缓缓拿过,解锁密码,点开软件。

混蛋:【八点楼下亭子等我】

她突然流泪。

手机用力甩在沙发上,一直骂他混蛋混蛋混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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