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那日以后,花缅仿佛做了亏心事般总是有意无意地躲避着裴樱释。天籁⒉3TT有时候散着散着步,远远地见着他走来便会立即闪得无影无踪。
花缅的刻意为之,裴樱释如何不知?但他更知道,要想让她放弃曾经的感情而接纳自己却也绝非易事。好在她就在自己身边,他有的是时间可以等待,所以也乐得和她玩猫捉老鼠的游戏。
自从府中少了养眼的美男,花缅就连出来溜达都没了心情。这一日,她百无聊赖磕头打盹地逛到了裴樱释的书房。见桌案上摆着一张习字用的宣纸,她一时兴起,执笔一气呵成地作了一幅画,拿起来细细端详一番,越看越满意,于是又意犹未尽地在旁边提诗一。
却在这时,门外传来了稳健的脚步声。花缅慌乱地将笔一扔,飞快地扫视一眼房中物品便径直钻入了唯一方便躲藏的花梨木雕花大床下。
不多时,两道熟悉的交谈声便充盈了整间书房。接着,花缅眼前掠过两抹衣摆。她细细分辨了一下,月白绣暗竹的是裴樱释,靛青攒墨菊的是裴奇骏。
二人落座后,便听裴奇骏打趣道:“最近你的品味是不是变了,府中那些小爷怎么一个个都是些歪瓜裂枣?”
裴樱释斟了一杯茶递给他,笑道:“这样的放在身边我更放心。”
裴奇骏挑了挑眉:“我看你不是更放心他们,而是更放心缅贵妃吧?”
裴樱释纠正道:“我府中可没有缅贵妃。”
裴奇骏啧啧道:“想不到断袖王爷如今为了一个女子也要转性了。”
裴樱释微微一笑,不置可否。
一盅茶后,裴奇骏正色道:“我的探子回报说,他为了找她私下把亲卫都撒了出去,你最好当心一些。”
转动茶杯的手一顿,裴樱释微微一笑道:“无妨。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何况,衷儿如今应该也不想见他,就算他怀疑到衷儿身上,只要衷儿不承认他也无可奈何。”
花缅心下一惊,原来裴恭措仍在暗中寻找自己。哼,吃着碗里的,看着锅里的,还真是贪心!
裴奇骏语重心长地道:“你们还是低调点的好。”
“不说这个了。”裴樱释执壶将裴奇骏的茶杯斟满,语气戏谑道,“最近有没有再去私会你的小情人?”
裴奇骏哼了一声道:“说起这个就来气。自从你把缅……你的小衷儿掳走后,他为防消息泄露,整日派人盯着那个破庵堂。我现在是看不到,也吃不着。”
“倒打一耙。人分明是你掳走的。”
“……总之我是受你连累。”
“那我今日便补偿二哥一下如何?”
“如何补偿?”
“挽香苑的花魁弘茵绝对是人间极品,如今初夜还在。你今晚尽管消遣,我来做东。”
“哈哈,还是七弟懂我,这个情二哥我领了。”
自此,二人便在风月的话题上越扯越不着调,花缅的瞌睡终于被勾起,两眼一闭便会周公去了。
送走裴奇骏后,裴樱释走到书案后准备作幅画再回房,却在看到花缅留下的那幅大作后瞠目结舌,半晌没回过神来。
诗作得不错,字也算清秀,然而那画着实无法恭维,应该是五岁孩童的水准。
一张上好的宣纸上,趴着一只巨大的乌龟,这也就罢了,可那乌龟的脑袋竟然有半个龟壳那么大,眼睛像两个铜铃,唇角向上弯起,还吐出了小舌头。这样毫不写实的画作绝对是他平生仅见。然而不知为何,看到这只龟的一瞬间,他竟觉得心情甚是愉悦。
旁边的提诗是:神龟虽寿,犹有竟时。螣蛇乘雾,终为土灰。老骥伏枥,志在千里。烈士暮年,壮心不已。盈缩之期,不但在天;养怡之福,可得永年。幸甚至哉,歌以咏志。
想来她在创作这幅作品的时候心情不错。
然而此时,他含笑的唇角突然一凝,不由用手触摸了一下纸上的字迹,竟然还未风干,眸光一转,却见毛笔被随意丢在一旁,桌上还沾了墨迹,想来她是刚走,而且走得很急。脑中突然灵光一闪,他想到这几日她见到自己就像老鼠见到猫的样子,唇角的笑意渐渐扩大,转头看向床下,唤道:“出来吧。”
半晌没有回应。
诧异之下,他起身行至床边探身往里看去。当看到某人正蜷作一团呼呼大睡时,他不由失笑,伸手将她捞出。
兴许是突然失去安全感,方一沾床,花缅便惊醒过来,还未看清眼前之人是谁,她便劈头盖脸呵斥道:“你想干什么?”
裴樱释揶揄道:“应该是我问你想干什么吧。”
花缅在他这句话中完全清醒过来,想起前因后果,她不免有些尴尬,起身便欲逃遁:“我好像走错地方了。”
“走错?”裴樱释饶有兴趣地拦下她的去路,“走错了还有兴致留下自己的墨宝?走错了会躲在床下睡得昏天黑地?”
花缅想起那只乌龟,脸上一红,呵呵笑道:“拙作而已,不登大雅之堂,让王爷见笑了。”
裴樱释道:“你倒是还有些自知之明。不过本王很喜欢,我准备裱起来挂在书房中。”
“啊?”花缅难为情地道,“还是算了吧,改天被人看到了,他们不会笑话我的水平低,反倒会嘲笑你的品味差。再说了,若被皇上知道了,还有可能会顺藤摸瓜找到我不是?”
虽然明知她是巧言令色,但这话说的却让裴樱释很是受用,他点了点头道:“衷儿肯为我着想,我很欣慰,那我就让人裱好了收藏起来。”
花缅只想快些离开这个是非之地,于是搪塞道:“这样也好,若没什么事我就先走了。”
裴樱释一把抓住她的手腕,生生泯灭了她逃跑的企图:“既然来了,不妨喝杯水酒再走。”
“啊?”花缅愕然。
“颜洵!”裴樱释扬声唤道。
“属下在!”颜洵应声推门而入。
“去把信王送给本王的那坛一杯醉拿来。”
“是。”颜洵同情地看了花缅一眼后转身离去。
“一杯醉?” 花缅好奇道,“果真一杯便醉?”
裴樱释微微一笑:“对酒量浅的人的确如此。”
花缅还不曾听说世上有如此烈酒,顿时来了兴致。待颜洵将酒送来,她自斟了一杯,轻抿一口之后只觉酒香虽然浓郁,酒味却清醇绵柔,毫无厚涩辛烈之感,只当裴樱释吹牛,于是接连饮了三杯。
裴樱释也不拦着,他一边细细品酒一边含笑看着她。
三杯下肚,花缅仍觉意犹未尽,打算再饮一杯,这一回却被裴樱释拦下了。她刚想说他骗人,这分明就是普通果酒,哪里会把人醉倒,却感觉眼前景象乍然昏花朦胧整个人突然摇摇欲坠起来。当意识到这酒后劲极大的时候,她顿时后悔自己的贪杯。只是尚未来得及过多感慨,她便一头栽了下去……稳稳落入某人的怀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