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自习下了后,周炳文立即就跑到六班的窗户口去找施安湳。
还好他确实在那里。
他的右手撑着头,懒懒的靠在窗户旁,冷冷清清的一张脸,没有烟火气。
“施安湳……”周炳文喊他。
施安湳转头,眼神中没有多余的温度。
所以从昨天晚上不回短信就是因为他生气了吗?因为看了那张照片误会他和米馨亲吻了。
“我没有和她亲,那个照片是有人故意拍成那样的。”
施安湳淡淡的“嗯”了一声。
周炳文抓住他的手,急着解释:“我真的没有,你相信我……”突然看见他手背上有擦破皮的伤痕,赶紧关心的问:“怎么了?为什么受伤的?”
施安湳抽回手,不在意的说:“没事。”
“那你是不是还在生气?我真的没有,最开始只是玩一个惩罚游戏,我和她被抽中了,但是我把她推开了,从最开始我就没想过要和她怎么样。”
施安湳打了个哈欠,对他说:“课间就这么点时间,你让我睡一会儿行不?”
周炳文噤言,他这句话是如此疏离。
施安湳枕着双臂睡在桌子上,不再理会他。
周炳文有些心凉,看着他的后脑勺,最终只能轻声说一句:“对不起……”
即便他自己并没有做错什么,但他还是道了声歉,不管怎么样米馨都是施安湳有着非常特殊的关系。即便他一心只读圣贤书圣贤书,也知道社会上有句话叫:朋友妻不可欺。
施安湳生气也是应该的。
课间十分钟所剩无几,周炳文只好回到自己的教室,心想等施安湳消气了再来找他。
一整个早上,周炳文都没怎么听进去课,他只做了两件事,了解米馨和许新知的身份背景,然后找宋星宇要了米馨的微信号和电话号码。
中午的时候他出了趟校门去补办电话卡,然后给米馨打了个电话。
电话起初被挂了一次,可能因为是陌生号码,以为是诈骗电话。后来又打了两次,米馨才终于接了起来。
周炳文先自报家门:“米馨你好,我是周炳文。”
米馨很是平淡的“哦”了一声,似乎并不惊奇接到他的电话:“干嘛?”
周炳文说:“请问你知道了照片的事吗?”
“知道啊,怎么了?”
“我一个男生名誉受损没什么大不了,但你是一个女孩子,他们看到这张照片后对你和我都产生了误解,对施安湳也是,尤其是他们说了很多侮辱施安湳的话,请问你能出面解释一下吗?”
“解释什么?”
“解释这个照片只是个误会,你只需要在微信里说一下就好了,毕竟这件事对你的负面影响也挺大的。”
米馨那面停顿了一会儿,才问“是施安湳叫你来说的?”
“不是,是我个人的意思。”
“那施安湳呢?”
“……”周炳文沉默了片刻,说:“今天早上见到他,似乎是不高兴的,整个人很冷。”
米馨那边很长时间没再说话。
周炳文“喂”了一声:“还在吗?”
“实话告诉你吧,这件事是许新知气不过,要找你和施安湳麻烦。”
周炳文问:“所以,你的意思是这件事你不会管了吗?哪怕对你造成了这么大的负面影响?”
米馨顿了顿,冷言道:“我管什么?我能有什么影响,我看你的影响才大吧,这么急冲冲的给我打电话。”
“对,这件事对我的伤害也很大,我不想被人诬陷。”
“那就是你的事了。”米馨说完就要挂电话。
周炳文如有所觉,赶紧喊道:“等一下。”
“干嘛?”米馨又重新把手机放回到耳边。
“也就是说这件事不管最后造成什么影响,你都不在乎了?”
“是又怎样,不是又怎样,你还管得了我?”米馨不屑的说。
周炳文语气严肃的问:“那你喜欢施安湳吗?”
对面沉默。
“看到他受侮辱都无所谓吗?”
米馨突然恶狠狠的说:“关你屁事!”然后就把电话挂了。
周炳文收起手机,面上一派冷静。
米馨这条路是走不通了,许新知那边就更不用想。
正如周炳文刚才所说的那样,对他而言名誉受损并不算太严重,最多被人说是好色下流罢了,这件事主要针对的是施安湳。他周炳文是个不出名的小人物,时间久了自然被人忘记,但施安湳不是,他一辈子都会背上被兄弟抢了老婆的标签,讨厌他的人可以永远拿这个嘲笑他。
是个男人都受不了这样的侮辱。
虽然米馨拒绝了合作,但他还是得到了两个非常有用的消息:一个是米馨保证这件事最后不管发展成什么样她都不会管,二是,她喜欢施安湳。
他今天早上打听过米馨的家世身份,比起施家在S市的地位要差上一点,但也并不用过于畏惧许家,更何况许新知这个十几岁的孩子,家里大人并不会把两个孩子之间的摩擦当回事。
所以,米馨要是想管这件事是轻而易举的,毕竟她一个女孩子的名誉受损。
为什么会联想到她喜欢施安湳,因为最初她问过施安湳的态度,在听到这一切事情都是周炳文在张罗,语气顿时就冷了下来。周炳文问她喜不喜欢施安湳,她又沉默了许久,如果不喜欢一个人的话用不着沉默。
可周炳文却从没听施安湳提起过,连唐乐游这种总喜欢怼施安湳的人也没提过,可想而知,米馨在施安湳的心里并不重要。
于是可以推断出,照片事件米馨有参与。
可她一个女孩子为什么要做这样的事?
……
下午的时候,周炳文去找过施安湳两回,每次人都不在座位上,意思这么明显,他当然知道他是在躲他。
六班的学生幸灾乐祸的对他指指点点,说他们之前好得能穿一条裤子,现在兄弟阋墙,真是一场好戏。他们说周炳文也真是胆子大,虽然施安湳和米馨一直没什么来往,但是谁不知道米家和施家的亲密关系,两人小时候还定了娃娃亲呢。
晚上回家的时候,周炳文是坐自家车回去的,既然施安湳躲着他,他也不会厚着脸皮去倒贴。
这是两人认识以来,第一次他独自回家,再没有去施安湳家和他一起补习功课。
心里难免伤感,也对施安湳的不信任很是失落。
自己一个人回到房间,一人做作业,一个人吃宵夜。
桌子右上角搁放的新手机,至今没有没响起过。
他打开手机,翻开储存在云端的相册,里面大部分都是在意大利照的照片,当时只图风景漂亮,很少将施安湳的身影如画。
唯独一张个人照还是在吃墨鱼面的时候照的。
少年半倚着桌子,黑眸墨唇,妖冶森冷,目光深沉直视而来,一瞬间就将你的神魂摄住。
周炳文看了一会儿,最终关掉手机,摊开练习册做了起来。
是了,在佛罗伦萨的时候施安湳就说过,不能罩他一辈子。就算他们现在再要好,以后也会走上不同的道路,不同的大学,不同的工作,然后娶妻生子。
一想到这些,心里就酸涩得难受。
施安湳那么厉害,又是施家的继承人,以后一定会有一番大作为吧。反观他自己,怎么配站在他这样的人身边,多掉价。
谢成俊说得对,他该认清自己的身份。
敲门声响起。
周炳文惊醒,这个时候敲他门的不会是别人,只能是唐乐游。
“游游进来。”
唐乐游推门而入,手里还拿着好多零食:“哥,你还好吧?”
“没事。”周炳文起身给他端椅子。
唐乐游把零食放桌子上:“我请你吃好吃的,你别生气了,我听说那件事了,我知道肯定不是你的问题。”
“谢谢。”
“我是下午才知道的,本来想来找你,但学校时间有限,也解决不了什么问题,就等到晚上来找你,你跟我说当天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我帮你一起出主意。”
至少还是有游游站在他身边的,真好。
周炳文觉得心里好受多了:“是他们诬陷我的,我并没有和米馨亲上……”于是他就将那天发生过的事情原封不动的讲给唐乐游听。
“什么啊!竟然是这样?!是米馨和许新知一起针对你?!那个谢成俊也真不是个东西,从开始接近你就不安好心,太气人了!”
“是我自己识人不清,活该。”周炳文讽刺的笑了笑:“明明施安湳当初就跟我说过,我完全没听进耳朵里。”
“施安湳也是的,为了一个米馨不理你,真是个大傻逼!”唐乐游气得不行,一副要爆炸的样子。
“好了好了,你怎么比我还气。”
“那当然啊,你是我哥,我不帮你帮谁。”唐乐游说着又有些泄气:“其实这种事我也没办法,可能还是要去施安湳,他主意多,要是他不理你,就让我去找他,毕竟这件事对他也很不利,他不可能坐视不管。”
周炳文摇头:“这件事总归来说是我惹出来的,是我没听他的话非要和谢成俊来往,才给他们可趁之机,施安湳会这么生气也是应该的。”
“你倒是会给他找借口。”唐乐游哼了一声,炳文哥总护着施安湳。
“本来就是这样,他帮我那么多,我却总给他找麻烦。”周炳文低落的说。
“那你打算怎么办?”
“你别担心,我有一点点头绪了。”
“真的?”
“真的,别担心。”
唐乐游看他表情不似作伪,终于放心了点,但走的时候还是一脸担忧。
……
周而复始的清晨,似乎也没什么不一样,周炳文一边刷牙一边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却觉得有已经悄然改变。
吃完早饭,前往学校。
异样的眼光并没有减少,他们都在期待这场狗血的三角恋情能碰撞出激烈的火花。
施安湳是个多有话题性的人物啊,他的跟班和自己的未婚妻搅合在一起,他会怎么做?米馨是那么多男生心中的女神,她又会不会因为这件事跟施安湳确立关系?想想都觉得好激动。
况且他们都听六班的学生说了,昨天周炳文去找施安湳,不是被无视就是故意躲开,这两人肯定闹崩了。
周炳文强迫自己尽量去忽略旁人的目光,认认真真的上课,完成好作业。
中午的时候,他再次给米馨的微信发信息。
“你好,我是周炳文,昨天和你说的事,还有商量的余地吗?”
等了十分钟,对面还是没回。
周炳文又发:“你是真的不在乎施安湳吗?”
十分钟过去,还是没回。
周炳文闭上眼,深呼吸,最终打下了这样一段文字:“这是我最后一次给你发信息,如果在下午18点你还是没打算澄清的,我不保证最终会产生什么后果。”
这回对方秒回:“滚。”
周炳文自嘲一笑,人太善良了总是不好的。
这件事不能再拖了,最好就在今天之内解决吧。
下午的时候,他跟老师请假了。
这是周炳文第一次撒谎,他也撒不太来谎,只好对老师说自己妈妈生了急病,想要去医院看望。因为他一直表现得很乖,而且考虑到唐家的背景,老师倒是很爽快的答应了他的要求。
走之前他特意站在拐角处看向六班的窗户,施安湳还是趴在桌子上睡觉,他多想上前和他说句话,可是步子却迈不开,别开脸,快步跑下楼梯,越看心里越难受。
坐上出租车后,他看着手机上显示的时间是14:00,这时候老师已经走进了教室,等下班长会叫起立,然后同学们会翻开书本。
可是他这个自诩的乖学生却逃课了。他感觉到自己坚持多年的底线和规则,在一一塌陷。
也许成长的疼痛就是这样吧,无能为力,痛苦挣扎,最终随波逐流。
今天下午他有两件事要做,第一件是去金樽找那里的管理人要监控视频。
再次来到这个隐蔽的私人会所,明明才隔了一天,他对这个高档场所已经不再稀奇敬畏和自卑。
先是找到了一个服务员说明自己的来意,然后被领到他们的一个办公室,接待他的是一个20岁出头的年轻女人。
“小帅哥,你这个要求请恕我办不到,监控在我们会所属于重要机密,只有我们老总和警察局有资格调看的。”女人说话委婉,但拒绝得很干脆。
“前天我来参加生日聚会的时候发生了一些不愉快的事情,致使我的名誉受损,我想要监控录像证明自己是被诬陷的。”
“抱歉,这件事我帮不了你,而且我也不确定那天你有没有来,如果随便一个人都来找我们要监控,我们这生意还做不做了,来这里消费的人都非富即贵,保护他们的很重要,你懂吗?”
周炳文还想和她请求一下,结果不到三分钟那个女人就不耐烦了,直接叫保安把他给赶了出去。
虽然早知道是这样的结果,但他还是不死心的来了一趟,如果给唐韫打电话,也许这件事很快就能解决,那以后呢,一件件的都要去麻烦唐韫吗?他没那个脸皮,唐韫对他已经够好了,他都还没回报过唐韫一次呢。
周炳文站在路边,捏紧拳头,他现在就剩一个办法了。
这一次,出租车把他载到了一个商场。
虽然很不情愿,周炳文还是给自己打气,要羞耻就羞耻这么一回吧。
等他从里面出来的时候,手里提着两个袋子,脸还在发烫,也不知道施安湳会不会同意配合他,如果不同意……就算跪在地上求也要求他答应!
……
周炳文回到学校的时候已经快到上晚自习的时间了。
他刚从后门进教室,竟然看见谢成俊坐在座位上。昨天听宋星宇说起他的情况,还以为要再过两天才来,不过这都跟他没什么关系了。
目不斜视的从后排走过,从此再不想和这人有任何瓜葛。
然而自己不去找麻烦,麻烦总是自动找上门。
第一节晚自习课后,谢成俊就主动找到了周炳文。
两人一起来到了楼下的一个小角落。
“你说吧,怎么弥补我的损失。”谢成俊的脸上还带有淤青,一开口嘴角都在痛。
周炳文问:“什么损失?”
“好好的生日聚会被你搞砸了,我还得罪了那么多人,又受了伤,你说你该怎么赔偿我?!”谢成俊忍着痛,恶狠狠的嘶吼。他精心准备了好久的生日会,就是被周炳文这个老鼠屎给坏了,他的手机里全都是嘲笑他的短信,每一条都那么刺眼,好多朋友也不和他联系了,都躲着他。
“如果不是你固执己见,借着耍弄我让我出丑来讨好你那群朋友,也不会发生那种事。”
“老子哪里耍你了?好心好意带你进更高档的圈子,让你出丑怎么了?你看看你是什么样子,一点特点都没有,你不出丑怎么会有人注意到你,你个傻X!”
“我说过,我对这些没兴趣,你凭什么决定我的喜好。”
“你他妈别给脸不要脸,我好心好意,你把我的好心当驴肝肺,现在许哥和小米姐都恨上我了,还不都是你的错!”
“那你跟我说说许新知和米馨是怎么回事,他们怎么肯屈尊降贵去参加你的聚会?他们为什么认为觉得施安湳会去?你是打着什么样的目的邀请我的?又或者……你一开始接近我是因为什么目的?”
谢成俊被他说的脸色发白,强撑了一会儿,才狞着脸说:“我能有什么目的,还不是看你可怜,一个乡下来的土冒!”
“你接近我的目的是施安湳吧,我不知道你想对他做什么,但绝对不是什么好事,是,我是可怜,竟然和你这种人做朋友。”周炳文说着这话喉咙都有些哽咽,每说一句就等于把真相和伤口再一次撕开,那么清晰,那么血淋淋。
“朋友?你根本没把我当朋友,是朋友你就不该拆我的台,妈的!”谢成俊咒骂完了又得意的笑了起来:“你不是装清高吗,你有本事继续装,我都听说了,施安湳现在根本不鸟你,许新知也不会放过你的,你等着瞧,有你好果子吃。”
“那就是我的事了,不需要你操心。”
“老子才不会替你操心,但是你得赔老子的损失!”
“谢成俊。”
“干嘛!”
周炳文一把将他推在墙壁上。
谢成俊一时没反应过来,背上本就有伤,顿时疼得他眼泪都飚了出来,咒骂的话瞬间就吼了出来:“你他妈干什么!”
周炳文一把摁住他的肩膀:“想着我们朋友一场,我没和你计较,你反倒来找我赔损失,真可笑。”
谢成俊怒瞪他。
周炳文一拳揍在他肚子上,用了十成的力,差点没疼得谢成俊吐出胆水来,他现在全身都脆弱得很,根本无力还手。
“我和施安湳变成现在这个样子,你真是功不可没!”周炳文一脚踹在他腿肚子上,谢成俊疼得蜷缩在地上抱着一团。
周炳文也没学过什么拳法,只知道胡乱的揍,越揍他心里越难受,他并不想要这样的校园生活,可偏偏没一个人放过他。
等谢成俊终于不嚎了,周炳文才松了手,其实他没用过大的劲,毕竟还顾虑着谢成俊身上带着伤,但即便这样,也让缩在地上的人很是吃了一顿苦头。
周炳文起身,捏紧的拳头还在颤抖,他喘着粗气,眼角有隐约的泪水。
“谢成俊,我不怕你报复我,以后你最好离我远点,有本事你就先把我废了,要不然你惹我一次揍你一次!”
谢成俊没有说话,只看见他的身体在痉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