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才失态仿佛只是意外,很快,江凛便恢复了常态。
她沉默几秒,突然出声提问:“贺从泽,司家现在境况不错?”
贺从泽鲜少见江凛对什么感兴趣,不禁长眉微挑,回她:“不是‘现在’,是一直。”
说完,他唇微弯,眼神几分调笑,“怎么,想了解了解?”
江凛抬眼看了他一眼,没承认也没否认。
贺从泽直接当她默认,不紧不慢道:“司家在京城算是豪门,虽远不及上头几代经商的那些,不过在白手起家行列,也算头等。”
“刚才我朋友提到的,就是司家千金司莞夏。”为避免不必要的误会,他有意略过司莞夏,“不过她是司振华的第二个女儿,她母亲是后妻。”
说到这时,江凛眸光稍起波澜,被贺从泽捕捉到。
他便多补充了一句:“在我还小的时候,一场大火烧光了司家宅邸,司振华的发妻和女儿都不幸葬身火海。”
“原来是这么回事。”江凛眼睫微敛,教人看不清神情,“了解,谢了。”
话音刚落,卡宴便重新回到二人跟前,宋川手肘支着窗框,吹了声口哨:“来吧小贺爷,风里雨里局里等你。”
贺从泽似乎轻叹了声。
他迈步走向卡宴,单脚刚踩上车,却似突然想起什么,回首看向江凛。
她不着痕迹地歪了下脑袋,想看看他还有什么骚操作。
只见贺公子伸出右手,食指中指齐并,轻点唇角,修长指尖再向外一挑——
一个飞吻。
江凛:“……”
贺从泽当真泰然,都准备进警察局了,还能卖个色相再离开。
望着渐行渐远的车,她无奈摇首,转身离开。
江凛去洗手间洗了洗手,这会儿是上班时间,周围空无一人。
她刚擦完手,便听旁边女厕中,某单间传来模糊人声,跟秦书雅有些相似。
虽听不清晰,但江凛还是从中听到了自己的名字。
江凛蹙眉,双手抄兜稍上前几步,光明正大地听了起来——
“她前不久刚调过来,也不清楚是不是有关系,简直目中无人。”
“是啊……她处处刁难我也就算了,可是莞夏,贺公子竟也被她迷惑了,天天送花,殷勤得很。”
“没有,我不委屈。”说着,伴随一声恰到好处的哽咽,“就是莞夏你别生气,江凛就是长得好看,可能贺公子只是一时兴致。”
语气极其到位,情感十分丰富。
江凛在外面,深以为然地颔首,险些真以为自己是个横行霸道夺人所爱的关系户。
看来这秦书雅,不仅是院长的亲戚,还是司家千金的好闺蜜。
江凛没放心上,径直回门诊了。
一周后。
电影《风月尽揽》首映式现场。
记者们在入口处蜂拥着,闪光灯接连不断。
如此浩大声势,只因该电影主演是娱圈顶级流量——陆绍廷。
陆绍廷是什么人?
跟块石头合影,那里能成为景区。
吃个街边小食,店主能发家致富。
各大城市内的屏幕与海报代言,处处有他身影,人物宣传牌上的唇印数不胜数。
这个年少成名的青年影帝,如今已获无数桂冠,在娱乐圈这无底泥沼中,他是不多数能干干净净站在顶端的人。
今日受邀参加首映式的人,要么是娱圈当红明星,要么是商圈名门子弟,可谓衣冠云集。
嘉宾逐个入场,最倍受期待的那位却迟迟未到。
就在此时,记者们蓦地发出一阵抽气声,随即闪光灯乍起,朝着最后到场的嘉宾——
只见贺从泽西装革履,稳步走来。光被揉碎落在他面庞,映得他眼底生辉,沉浮难辨。
那张脸实在出众,似箭的寒风,都为他温暖如春。
“来了来了,竟然真的来了!”
“这贺少不是蹲局子吗,这就出来了?”
“不清楚,肯定后面有操作……”
场外,记者们震惊不已,随便探讨几句,忙狂拍一通。
贺从泽从容迈步走进会场,矜贵自持,哪看得出是刚从局里出来的人。
受邀人有些是名媛,见他来了,不禁凑到一起低声讨论——
“听说前些日子,贺少用刀子捅了人心口,现在还没出院,可真杀人不眨眼啊。”
“对,这事证据确凿,就是被压下去了……没几个人知道。”
“这么恶劣?”
陆绍廷身为知情人士,虽听言但不评,只对贺从泽轻笑,“总算没迟到,我还以为你不来了。”
贺从泽稍稍扬眉,道:“这么久不露面,想必大家都挺思念我的,我不来晃晃对得起他们?”
众人:“……”
诸位落座,首映礼按流程进行。
还未轮到受访环节,陆绍廷便在贺从泽身侧压低声音问:“你还真来了,不怕那些记者乱写?”
“怕什么。”贺从泽眼梢微弯,笑里藏着凉薄,“我在这,他们没人敢。”
也是。
陆绍廷稍正身,“话说司莞夏今天竟然没露面,是被你吓着了?”
贺从泽倏地蹙眉,“她没来?”
“没有,我还以为你在的地方必有她。”
贺从泽眸光微冷,他拿出手机,给宋川振了个铃,迅速编辑短信发过去——
【a院江凛办公室,堵住司莞夏。】
江凛坐在办公桌前,正将病人资料依次录入电脑。
工作说来就来,忙的时候她只烦自己没多长个脑袋。
突然,门口有人唤了声“司小姐”,江凛搭在键盘上的指尖顿住,打出一个错别字。
几乎是同时,办公室的门被推开,一名约莫二十岁出头的女子走进来,不急不慢地坐上沙发。
倒有几分姿色,只是神情透着似有若无的轻蔑。
江凛的目光在她身上停留几秒,而后重新移回电脑屏幕,“司小姐有事?”
宋川火烧火燎地赶到江凛办公室门口时,二人话题已经展开,他联想到原先司大小姐找过的事,太阳穴不禁隐隐作痛。
“原来你知道我。”司莞夏顿了顿,轻笑,“你就是江医生吗?”
“不用那么客气。”江凛抿了口茶,“因为贺从泽来的?”
被戳中心思,司莞夏心下暗讽,面上尽量维持温婉,“不,我……”
“你是不是想否认,说自己只是来看看a院外科新秀?”
“其实……”
“然后拐弯抹角告诉我,少在这儿惹是生非,以及远离贺从泽。”
“从泽他……”
“最后,暗示我和你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让我少动心思,老实做个普通人。”
门外偷听的宋川:“……”
这江凛实在看得通透,几句就总结了司莞夏屡试不爽的套路,教人无话可说。
司莞夏陷入缄默,脸也冷了下来。
江凛终于抬首忤视她,似笑非笑,眸底清透,“司小姐,麻烦请回吧,我工作很忙。”
何止满不在乎,简直没将她放眼里。
司莞夏从未如此颜面扫地,她利索撕下婉约面具,冷声警告道:“江凛,我看你是一个巴掌拍不响!”
“我能不能拍响不知道。”江凛懒得理她,“但我觉得我巴掌拍你脸上绝对响,司小姐应该也不会想试。”
宋川险些鼓掌,只觉终于有人替自己出了这口憋屈许久的恶气。
司莞夏瞠目,憋得面红耳赤也怼不回半个字,她平日娇纵惯了,还没被人这样对待过。
受屈的司大小姐怒而起身,摔门便走,宋川躲闪不急只得贴墙而立,但司莞夏不曾回头,竟没瞧见他。
宋川舒了口气,拿出手机跟贺从泽复命去了。
虽从宋川口中了解到江凛的潇洒言行,但贺从泽心怀歉意,当晚便亲自送花去了。
首映礼刚结束不久,贺从泽也没来得及换身衣服,当他衣冠楚楚捧着花踏进a院时,成功吸引众多目光。
然而当贺从泽推开门时,却见素来工作态度认真的江医生,此时正趴在桌上休憩。
他放轻脚步上前,眼神略过键盘旁一沓文件,数量之多,他甚至可以将它们当做他人三天的工作。
但放江凛这儿,就是日常量。
贺从泽稍有不悦,他眉轻蹙,将花放在桌角,尽管声响极其细微,却还是将江凛惊动。
她抬首望向声源处,刚好对上贺从泽的视线。
寻常人初醒时,或多或少都是朦胧茫然的,但江凛不同,她眼底锋芒甚至更甚平日,清亮无比。
贺从泽眸微眯,心下沉了沉,面上却仍旧坦荡,“吵到你了?”
见来人是贺从泽,江凛原本紧绷的身子松懈些许,她起身揉揉太阳穴,嗓音有些低哑:“你怎么来了?”
“你不去找我,我只好来黏你。”
语罢,贺从泽无奈轻笑,道:“我来找你的时候,是想你想疯了;我没来找你的时候,就是在憋着想你。”
“贺从泽,你这些招对我真没用。”江凛神色平静,对他道,“另外,我没空应付那些乱七八糟的事,你大可不必在我身上浪费时间。”
虽然贺从泽知道她江凛冷漠至极,拒人千里,也知道她习惯茕茕然地过活,任何人在她身边都是累赘。
但她如此直截了当的拒绝,论是谁听了也不会开心。
贺从泽看着她,道:“江凛,你总会栽在我手里。”
他眸色深沉,里面似乎藏有暗流,融入了俗世的所有。
江凛只同他对视一瞬便错开,她嗯了声,仿佛根本不在乎,抬脚走向门口。
贺从泽却伸手攥住她手腕,江凛抽手——当然纹丝不动。
她回首看向贺从泽,却见他神情难得正经,好似当真有些动怒。
江凛拢眉,开口沉声道:“如果我真的如你所说,那到时不管你意愿如何,我先睡了你。”
贺从泽:“……”
他本憋着火,闻言差点就噎死,不禁怒极反笑——好,有种,真有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