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八块(1 / 1)

接下来的两个小时里,初栀分别又给他讲了三个故事。

她是个非常适合讲故事的人,语速不快不慢,娓娓道来,语音语调柔软舒服,语言也很有她的个人特点。

除了故事结尾,都会总结一些很奇妙的毒鸡汤。

几个小时下来,陆嘉珩对她看问题的奇特角度有了新的了解。

刚开始,他还会说上一说,试图挣扎一下,比如——

“不是的,小王子不是这样的。”

或者——

“小栀子,灰姑娘不是傻子,后妈也不傻。”

以及——

“朱丽叶她家长也不是因为她只有十三岁才不让她跟罗密欧谈恋爱的,不是因为不让她早恋。”

初栀一本正经道:“可是朱丽叶才十三岁,罗密欧放在现在是个喜欢萝莉的变态,严重点是要判刑坐牢的。”

“……”

好像横空一箭飞来,噗呲一声,陆少爷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膝盖。

他撑着下巴沉吟片刻,缓慢道:“他可能只是想先暂时柏拉图一下,慢慢等朱丽叶长大。”

初栀皱眉:“那他也是个渣男,他一开始喜欢的是罗萨兰,看见朱丽叶好看才想追她的。”

“……”

陆嘉珩哑口无言:“……你说的对。”

这感觉很新奇,就好像是本来以为是一只小白兔,结果突然有一天,发现这只兔子还会变身,能变成超人。

到最后,初栀说话说的嗓子都哑了,从书包里又抽出两袋牛奶来,两个人一人一袋。

就这么在空中吊了三个多小时后,终于恢复供电,救援消防和民警全部站在索道头和尾,确认了索道上所有旅客全部都下来了。

缆车一停,车门打开,初栀首先跳下去,然后又去搀扶陆嘉珩,帮助他下来。

程轶在旁边看着,觉得自己这顿惊吓受的太他妈值了,太子殿下和他的小萌妹关系飞速发展突飞猛进。

他咧嘴一笑,还是忍不住屁话:“哎哟,我们小学妹这么体贴啊。”

初栀扭过头,表情认真:“学长恐高。”

程轶一愣:“啊?”

陆嘉珩牵着初栀伸过来的手无比坦然地弯腰出了缆车,像个下花轿的新娘子,他点点头,一本正经道:“我恐高。”

程轶:“……”

你他妈恐个屁的高。

这三个小时一挂也没人有心思玩了,北方十月白日短,天光蒙蒙黯淡,他们下了索道还是山顶,要自己走下去。

初栀和陆嘉珩还好,初栀书包里一大堆的吃的,在缆车里面也吃了点,林瞳和程轶已经饿到意识模糊,一人抓着两个蛋黄派一阵狼吞虎咽。

一趟折腾下来程轶和林瞳也算混熟了,程轶一手拿着个蛋黄派一手拿着袋牛奶,口齿不清道:“这绝对是我二十多年来最有意义的一次出游,让我充分体会到了生活的疾苦。”

苍岩山景区不大,下山的路上刚好看见了悬空寺,夜幕即将降临,桥楼殿立于拱桥之上,上是雾海云天,下是峭壁断崖。

两层的古建筑,翼角飞扬,此时殿内已经点上了暖黄色灯光,被窗棂一格一格阻断开来,影绰绰渗透出来,相比较于白天又是另一种景色。

回到宾馆四个人已经是身心俱疲,初栀一顿晚饭几乎是打着哈欠在吃的,吃了没几口,她跟林瞳要了张房卡,上去也不想洗澡了,倒在床上就睡。

原本只是想着睡上一个小时,结果这一觉醒过来,就是晚上将近九点。

她醒的时候房间只开了盏小灯,手胡乱往旁边伸了伸,摸到一温热的玩意儿。

初栀打着哈欠睁开眼,眯着眼看过去。

陆嘉珩正靠坐在床头另一端,似笑非笑看着她。

他那边的灯开着,不很亮,被他身子遮了一半,刚好挡住初栀枕头的这一块儿。

“……”

初栀茫然地侧过头去。

林瞳手里捏着一副牌坐在床尾,床上还铺着一堆扑克,看见她醒了,林瞳甩出两张牌:“醒了?对K。”

程轶拉了个椅子坐床边:“哇靠大佬你看看你的下家,农民,我是个农民!咱俩一伙儿的!对面那个才是地主!你倒是放我两张牌啊!对A。”

初栀打着哈欠撑住床面坐起来,伸头去看旁边陆少爷的牌。

陆嘉珩收回视线,捏着牌的手往旁边侧了侧,方便她看。

初栀靠着床头坐,抹了抹眼角,“哇”了一声。

林瞳和程轶顿时眼神一紧,进入戒备状态。

陆少爷修长手指慢悠悠地划过一张张纸牌,甩出四张Q,轻飘飘道:“炸。”

“……”

“对2。”

“……”

此时陆嘉珩手里还剩五张牌,程轶冷笑了声:“你接着装逼啊。”

陆嘉珩没说话,突然安静了,动作顿了顿,把着扑克牌的手往初栀那边一斜。

初栀眨眨眼,意味不明地看着他。

陆嘉珩轻笑了声,声音低柔:“你来。”

程轶翻了个白眼。

初栀闻言,乖乖伸出一只手来,就着他手里把着的那把牌,指尖捏上牌头。

她靠坐在他身边,胳膊贴着他手臂伸过来,人刚睡醒,眼角还沾着水汽,耳垂压得粉嘟嘟的。

动作也有点慢吞吞,一张一张地往外抽。

陆嘉珩也不急,微微侧着身子又靠近过去一点,捏住牌的手就举在她面前,耐心地等着她抽完。

她抽出一张来丢在床上,他就念一张,不急不缓,像是在凌迟。

“7。”

“8。”

“9。”

“10。”

“J。”

刚好五张。

“……”

程轶绝望地把牌往床上一扔,半眼都不想再去看床上的那对狗男女:“拉闸。”

程少爷嘴上说着不战不战,靠在椅子里躺尸了一会儿又扑腾起来了,最后却是越败越战越战越勇,拉着他们斗地主斗到半夜,直到被杀得片甲不留分文不剩,才被陆嘉珩拉着依依不舍地回屋睡觉。

第二天一大早,几个人睡足了觉,整理了东西再次出发。

前一天发生的事情实在太多,也没什么心思到处看,上午没看过没玩过的地方走了个遍,下午拖着行李退房出来,车已经停在路边等了。

初栀原本已经准备好去坐大巴车的了,结果小姑娘拖着小箱子才往前走了两步,被人拎小鸡似的拽着衣领拉回来了。

陆嘉珩挑眉:“哪去。”

初栀指了指已经快要坐满了的巴士:“坐车呀。”

陆嘉珩微微俯身,从她手里接过那只小小的拉杆箱,往对面一直安安静静停在那里的那辆深灰色私家车方向扬扬下巴:“上这个。”

那辆车车窗上贴着反光膜,从外面看完全看不到里面的样子,而且看起来阴森森,死气沉沉。

初栀瞧了一圈,扭过头来,表情严肃:“不行的,学长,不能坐黑车。”

“……”

陆嘉珩扬起唇角,拖着小箱子就往那边走:“没事,这黑车司机刚被我打了一顿,现在乖得很。”

他话音刚落,驾驶座车窗缓缓降下来一半,林柏杨黑着一张帅脸毫无素质的爆粗:“陆嘉珩老子他妈听见了!”

初栀:“……”

程轶一脸贱笑一边走过去假装惊喜道:“哎呀!我的对床!你怎么在这儿呢我的对床!”一边拉开副驾驶的门一屁股就坐上去。

陆嘉珩开了后备箱,将初栀的拖杆箱和书包塞进去。

三个人后排陆嘉珩和林瞳一边一个,初栀个子小,十分自觉地坐在中间。

其实初栀还挺喜欢坐中间的,她觉得中间的位置视野开阔,可以看见前面的路。

被初栀误以为是黑车司机的这位男同志也是个话痨,只不过他话痨起来还伴有着间接性的暴躁,经常说着说着一言不和就开始不耐烦,或者程轶贱兮兮地说不知道哪句话触碰到了他的怒点。

总之一路的中心思想大概就是——你们自己出去玩就算了我他妈还要来接你们然后再回去我是你们家司机?你们给我开多少钱?

初栀觉得确实挺不好意思的,毕竟这活动是她们组织的,这俩人也是她拉来的,连忙解释道歉表达感谢。

林柏杨原本就是在骂程轶,也没想到那么多,听女孩子一说,反而还有点不好意思。

小姑娘端端正正坐在中间,上身微微前倾,漆黑的眼从倒车镜里看着他,特别真诚的道谢。

林柏杨一向是极其不会和女孩子打交道的人,被这么长久又炽热的一盯,浑身上下哪里都开始不对劲了起来,耳根迅速开始发烫变红,并且还有往上蔓延的趋势。

但是很显然,他对初栀的印象还不错,回复她的语气是难得的平和:“没事,这两个逼就是能折腾人,我已经习惯了。”

初栀刚要说话,忽然,左边肩膀一沉。

她话到嘴边收了,侧头过去看。

陆嘉珩下巴搁在她肩头,微微扬着眼睫看她,耷拉着眼角,抿着唇。

瞳仁漆黑,唇瓣色淡,声音蔫巴巴地,漫不经心的十分做作:“没事,有点晕车。”

程轶:“……”

林柏杨:“……”

你他妈在赛道上灵魂漂移的时候也没看你晕车了。

程轶围观了全过程,此时一脸懵懂的乖乖举手发言:“你们谁吃老坛酸菜牛肉面了?我怎么觉着这车里有股子酸味儿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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