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卫极回村后,直接赶向大槐树下的新盖的村部院子,果然见到院子内的空地上支架着几根木柴,正噼里啪啦的烧着,周素毅的娘亲金氏和赵世财等人围着火坐在木墩上,看着跳跃的火苗怔怔地出神。
赵里正看到周卫极,赶紧站起身,“卫极,咋样?”
赵世财和金氏听了,赶紧回头,紧张地看着周卫极。周卫极头,“找到素毅了,受了些皮肉伤,人没事。”
众人听后,总算松了一口气。金氏腿一软瘫坐在地上,浑浊的双目掉下眼泪,“没事就好,没事就好。卫极啊,辛苦你了。”
周卫极上前和赵世财扶着她坐在木墩上,金氏拉着周卫极的手,又问道,“见到素方了没?”
“嗯。他下山崖找素毅,这会儿已经凑到一块了。”周卫极对金氏讲完,抬头对赵里正道,“那里路陡,晚上更不容易上去,所以我让他们在崖底等到天亮再回来。”
赵里正应道,“就该这么办,人找到就好,不差这几个时辰。既然找到了,大伙就回家歇着吧,别都在这儿守着了。”
金氏又跟众人道谢后,站起身抬手给周卫极拍打身上的泥土,看到他的褂子被树枝挂破好些个口子,“卫极啊,回头把这件衣裳换下拿过来,婶子给你补补。”
周卫极摇头表示不必。
赵世财笑道,“伯娘。周二哥已经娶媳妇啦。”
金氏咧开嘴,拉着周卫极的手也笑了,“婶子老糊涂了。卫极娶了媳妇,用不到婶子喽!明儿婶子包肉包子,你时候就爱吃婶子包的包子,十岁时一顿就能吃六七个大包子。”
周卫极时候经常往周素毅家去玩,没少在他家蹭饭吃,金氏待他十分亲厚。周卫极搀扶扶着金氏往外走,“好啊。我明儿个回来就过去找您要大包子吃。”
周卫极回到家歇息不到两个时辰,便起身刚往衙门,路过李家村边上见到姐夫李建业今天并开店卖吃食。李记分茶店的大门上着锁。姐姐和姐夫都是勤快人,在路边≡≡≡≡,≈卖吃食是风雨无阻的,甚少有不开门的时候。周卫极掉转马头向李家村内的姐姐家而去。
按照赵世财的描述,他们三个和李家村的五个人在林子里争斗。对方伤得比周素毅还重。不知道这几个人有没有被狼或豹子甚至老虎凳山里的猛兽偷袭。若是遇到了猛兽,情况恐怕会更糟,因李家村不靠山,村里人闲下来也多是到城里打零工赚钱,他们进山少便对山里情况不熟悉,遇到野兽慌乱之下怕是不晓得怎样应对。
按照赵世财的描述,李家村受伤的那个个子,很像是李建业的三弟李建国。姐夫虽是个闷头老实人,但李建国却是个愣头青。打起架来不管不顾臭脾气。现在他们没有开门,周卫极又肯定几分。
周卫极刚到大门口,正巧李建业父子送背着医药箱的郎中从里边出来。
“姐夫,家里谁不舒坦?”周卫极牵马问道。
李建业见到周卫极过来,先是一愣,赶紧请他进院子,“是我三弟,他昨天进山找野果,跟人家打起来,受了伤,半夜才被抬回来,这会儿还高烧着呢。”
随后,他吩咐儿子李子奇跟郎中去抓药。
果然被他猜中了,周卫极问道,“郎中怎么?”
“郎中伤得挺重的,得躺些日子。”李建业接着问道,“卫极,我听回来的,砍伤他的是你们北沟村的人,不晓得你知不知道是谁?”
周卫极头,随着李建业走进院子。周月娥正在灶台边烧火做饭,婆婆李叶氏在旁边骂骂咧咧的,“老大媳妇儿,你待会儿就收拾好给我回北沟村去打听到底是谁把建国砍伤的!这还有没有王法啊,没主的山头,怎么长了野果子就成了他们家的了,别人捡俩果子就拿刀把人砍成这样,要人命么!有爹生没娘教的东西,就是欠收拾,老娘倒要看看谁这么大胆子,欺负咱们老李家没人是不!一帮子被糊了眼的懵货……”
山里捡野果子的规矩周月娥懂,但这不是讲道理的时候,婆婆心疼叔子,骂几句就骂几句吧,周月娥烧火,没吭气。
“你哑巴了还是聋了,没听见我话啊!”李叶氏见周月娥不应声,便把矛头转移到她头上,刚要开骂就看到李建业领着黑脸的周卫极进来,赶紧住了嘴,勉强挂起个笑模样。
周月娥见到弟弟,吃了一惊,“这功夫你怎么跑过来了?”
“见到你们关这门,就过来看看。”周卫极压下心中的不悦,转头对李叶氏道,“建国在哪屋,我去看看。”
李叶氏带着他往西屋走,“卫极,你咱们没招谁没惹谁,捡个果子就被你们村的人砍成这样,这不是要人命么!”
屋内,李建国躺在炕上侧躺睡着,他的二哥李建平正在给他换额头上的湿手巾。周卫极与他打过招呼,上前查看李建国的伤势。
后背和胳膊上的伤还好,肚子上这一刀的位置十分凶险,若是周素方再用力些,是要致命的。周卫极皱起眉头,决定回去要好好教训一顿周素方,好在这次李建国被抬回来没死在林子里。
李叶氏低声接着道,“你看看,你看看你大兄弟,好端端的一个人出去,剩了半条命横着回来!”
“我今天去军中给建国兄弟要些上好的刀伤药回来用上,过几天就能下地活动了,再好好将养一段时间,别磕着碰着就好。”周卫极低声道。
李叶氏闻言大喜,上前拉住周卫极的胳膊。“卫极啊,那就辛苦你跑一趟吧,你兄弟这条命。全看你的了。”
李建业和李建平听了娘亲的话皱皱眉,“娘!”
“喊什么!没见你们兄弟好不容易睡着了,非得把他吵醒是不是?”李叶氏瞪了两个儿子一眼,又转眼对周卫极笑道,“卫极啊,咱们到堂屋坐吧。”
周卫极随着他们出屋,李叶氏拉着他坐下。问道,“卫极,你也知道婶子我是个直脾气臭嘴。有啥就啥,可这心里没一坏心眼啊。你大兄弟被人砍成这样,婶子能不心疼么,就想着让老大媳妇儿回去问问。看看是哪个没良心的下的手。卫极啊。你来的正好,这事儿你肯定听了吧?你告诉婶子到底是哪个王八羔子下的手,婶子非去找他拼命不可!”
这是在像周卫极解释刚进门时她为什么会吼周月娥,同时询问北沟村的事情。周月娥给弟弟倒了一碗水,坐在旁边问道,“卫极,你昨日在村里,可听了什么没有?”
周卫极这才开口把事情讲了一遍。随后道,“这件事。本来就是建国他们几个没理,还先动了手,若不是他砍伤了周素毅,周素方也不会急了眼。”
李叶氏听周卫极偏向村里人,又不高兴了,“什么时候还有这破规矩,什么先到先得,不就是几个野果子么,也拿着当宝。就算他们有道理,也不该下这么重的手啊!”
周危机看了李叶氏一眼,“婶子,没有规矩不成方圆,山里采货打猎,就是这样的规矩,这是老辈子传下来的。”
李叶氏也怕周卫极的黑脸,嘟囔一句不敢出声了。
周月娥听到周素毅受伤,顾不上看婆婆的脸色,赶紧问道,“素毅的伤,不妨事吧?”
“好在没伤到骨头。”周卫极接着道,“不过血流的不少,他们三个回村的路上被狼跟了,素毅被狼咬了一口,从村北的断崖掉了下去,后半夜才被村里人找到。素毅当时正被四条狼围着,再晚一会儿就没命了!这会儿还在崖底没上来呢。”
周月娥听到周素毅掉下断崖,蹭的站起来,听到弟弟讲完才抚着胸口坐下,“真是谢天谢地,好在没出大事。娘,这次四弟能活着回来已经是万幸了,好在没被野狼跟上。”
李建业也十分后怕,“是啊,娘,狼这种畜生可贼着呢。四弟他们这次也就是粘了人多的光,否则被野狼跟上……”
李叶氏用圆眼珠子瞪了一眼李建业,让他闭嘴,转头对周卫极道,“既然他们这么快就糟了报应,咱也就不去找他们算账了。卫极,婶子也就是看在他们是你们老周家的人,才给你这个面子,否则就算不去砍他几刀,也得让他给你大兄弟把药钱赔出来。”
周卫极懒得再理她,站起身告辞。李叶氏殷勤地把周卫极送出大门,不放心地叮嘱,“卫极,别忘了去军里给你大兄弟拿上好的刀伤药啊。”
周月娥把周卫极送出村子,见到弟弟黑沉的脸色,笑道,“你这臭子,这是摆脸子给姐看么?”
周卫极看着她,认真问道,“姐,她平时就这么待你?”
周月娥抬手就是一巴掌,大大咧咧地道,“有没有规矩,连人都不会叫了!子齐他奶奶对我一向不差,这次不过是建国受了上被抬回来,她急红了眼才叨咕几句。你姐我什么脾气你还不知道么,怎么可能一直受气呢!”
见他还不话,周月娥接着道,“卫极,当儿媳妇不比在家当闺女,这些你个大男人不懂,子齐他奶奶待我,真的挺好的。”
周卫极抿嘴,他当了这么久的班头,自然晓得一个人反复强调什么,就越不能相信什么。
“姐,傍晚我从衙门回来把伤药给你送到分茶店里,让他们给李建国用上。我记得你他明年开春娶媳妇?”
“嗯,订的是正月二十六,这伤到那会儿就好利索了吧?”周月娥问道。
周卫极头,“只要他这段时间不折腾,肯定没事。等他成了亲,你就和姐夫分家的事情,老人家不是想跟着儿子过么,正好,让他们住这大院子,你们搬出去住,省得跟着她受气!盖房子的钱,我和蓝怡早就给你准备好了。”
周月娥心中发酸,低声道,“傻子,这钱哪能让你们出呢,放心吧,姐心里有数。你和弟妹好好过日子,姐就比啥都高兴。快走吧,别再耽搁了去衙门的时辰。”
周卫极也不再多什么,上马赶往衙门,刚行不远,看到等在路边的李二瘸子的爹李老四站在路边,手里拉着二孙子李存发。
李老四冲着周卫极招招手,示意他停下来,刚才他看到周卫极去李建业家便带着孙子出来等着了。
“四叔,找我何事?”周卫极虽不待见这一家子人,但就想蓝怡的,他毕竟是宇儿的爷爷,宇儿以后要考科举,就不能背上不孝敬长辈的名声。而且,平心而论,李老四比起他的儿子李二瘸子,还是好上一截的。
李老四头,“宇儿,这阵子还好吧?”
周卫极挑挑眉,头,“还好。”
“我听,他去义学里读书了?”李老四接着问道,毕竟是自己的亲孙子,他对宇儿还是有几分感情的。
“嗯。”周卫极应道,“宇儿这孩子脑子好使,也肯下功夫,书读得不差。”
“那就好,那就好。”李老四低头,看看自己旁边的李存发,“我是后来才听,你们成亲那天,田贵跑过去的事情,若是我晓得他要去,一定拦着他不让他出门。”
李田贵,是李二瘸子的大名。周卫极成亲那天,李二瘸子跑上门去闹事,想着让周卫极和蓝怡认下他这门亲戚,却被周卫极扔了出来。
“四叔,这件事过去了,不必再提。”周卫极沉声道,“您找我,可有事?”
李老四握握拳,心中不高兴,脸也拉了下来,“卫极,田贵他是不对,可你也不该把他的腿打断了!”
周卫极皱眉,“四叔,您这话我就不明白了,那天我是把他扔了出去,可他是摔在门外的平坦土地儿上,后来我连门也没出,他的腿断了,与我何干?”
李老四反问一声,“不是你还有谁?”
周卫极不耐地上马,“我哪里晓得,你不若去问李田贵,腿是怎么折的他难道会不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