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嫣年幼时,有一次时竟病了,吃了许久的汤药都无效,皇后就准备带着妃嫔们出宫去寺庙为时竟祈福,时嫣也跟了去。
祈福完后,时嫣带着沁桃去寺庙的后山玩耍,两人无意中掉进了一个地洞中。
山洞很深,无论两人如何大喊声音也无法传出地面,加上山洞隐蔽,当时寻找的侍卫在洞口经过了数次也没有发现。
眼看天就要黑了,时嫣情急之下,让沁桃掏出了身上随身携带的胭脂还有火折子,用火折子点燃了胭脂。
红色的胭脂燃烧后成了一圈圈红烟,从洞口冒了出去。
当时,带着人亲自去寻的皇后看见了红烟,过去一看,发现了困在洞中的时嫣和沁桃,赶紧让人把时嫣和沁桃给救了出来。
等脱险后,皇后问只有六岁的时嫣,如何想到燃烧胭脂的办法来求助。
时嫣当时回的是,声音传不出地洞,但烟是垂直向上的,能传出洞口,而且是红烟,一定能引起侍卫的注意。
皇后大夸时嫣聪慧,小小年纪就能想到这样的好办法。
因当时时竟病着,回宫后,皇后并没有将这件事情告诉时竟,随着时间推移,大家都渐渐的忘记了这件事情,可这件事情对皇后和时嫣来说都印象深刻,深深的记在了脑海中,哪怕暂时忘记了,再提到这事也能立即想起来。
所以时嫣看到红烟,就立即想到了幼时发生的事情,想到皇后一定是在燃烧胭脂放出红烟引起她的注意。
如果不是万不得已,皇后不会发出这样的信号,时嫣断定,皇后一定有危险。
“皇上,臣妾要回去救母后,母后一定有危险。”时嫣急得就要往回走。
楚恒拦住她,低声道:“你别着急,听朕说,此事有些古怪,你想,明日就是你父皇的寿诞,你母后却在这个时候病重,这事本就有些蹊跷,而且你母后病重的消息是你父皇传出的,如今你母后却在寝宫发出信号,说自己有危险,这说明了什么?”
“皇上的意思是说,父皇要杀母后?”时嫣惊道:“不、不可能的,父皇与母后伉俪情深,父皇怎么会要杀母后?”
“这件事情有很多的疑点,你先不要冲动,我们先回去,等晚一点,朕再想办法,带你进你母后的寝宫,将事情问个清楚。”楚恒劝道。
时嫣担忧道:“可是臣妾担心这个时候不去,母后就危险了。”
“那倒不至于,明天是你父皇的寿诞,你父皇是不会在今日对你母后下手的,所以在明日之前,你母后都是安全的。”
时嫣点点头,再看了皇后的寝宫一眼,跟着楚恒走了。
“好了,把火灭了吧。”皇后见时间差不多了,对素心道。
素心担心道:“娘娘,再燃一会儿吧,要是公主没看见怎么办?”
“红烟这么独特,云罗一定会看到的,本宫担心再燃下去,就要引得皇上注意了,到时候反而坏事。”
素心应下,端来水将火给灭了。
收拾好东西,素心扶着皇后进了内殿,不安问:“娘娘,您说公主能想起幼时的事情来吗?”
“会的。”皇后道:“本宫对云罗有信心,这孩子,心思细,又念旧,不会将那件事情忘记的。”
素心往殿外看了看,一点动静也没有,“可是如果公主看到了红烟,为何还没有来?”
“齐皇非一般人,不可能冲动行事,我们且等着吧,他们一定会来的。”皇后说罢亲去取了药出来,给素心的额头上了药,然后走到贵妃椅上躺下,“素心,本宫累了,想歇息一会儿,你有伤在身,也赶紧歇一歇。”
素心应下,却并没有真的歇息,而是闭目养神,竖起耳朵听动静。
只是她失血过多,又受到了极大的惊吓,体力消耗严重,没一会子就不受控制的睡了过去。
楚恒和时嫣回到殊华宫,立即洗漱一番,假意睡下了。
待宫人们都歇下,楚恒将沁桃和高有海留在殿内,然后穿上夜行衣,避开巡逻的侍卫往皇后宫中去了。
到了皇后寝宫外,见侍卫们正在打瞌睡,他直接拉着时嫣然施展轻功翻墙进了寝宫。
两人落地的声音虽然轻,可还是让皇后给听到了。
皇后睡得并不沉,听到响动立即就惊醒了,见殿外有两个人影,看不清是谁,她赶紧叫醒素心,“有人来了。”
“是公主吗?”素心也从睡梦中惊醒,坐起来一看,急问。
皇后摇头,“不知是不是云罗。”
“奴婢去看看。”素心急忙走到门口,咽了口唾沫,试探着问道:“是谁?”
她的声音都在发抖,可见心中有多害怕,她怕来的人不是救命的时嫣,是索命的时竟。
殿外传进女子的声音,“素心,是我。”
是期盼中的人的声音。
素心顿时一喜,“公主!”
公主终于来了,公主总算来了,太好了。
“素心,先把门开门再说。”时嫣低声道。
素心赶紧将门打开,见外面站着两个一身黑衣的人,一个是她等了许久的云罗公主,一个是齐皇楚恒,她赶紧跪了下去,“奴婢拜见齐皇,公主。”
“快走来,进去说。”时嫣扶起她道。
素心赶紧起来,让他们进了殿,然后快速关上了门。
“母后呢?”时嫣急问。
素心哭道:“娘娘在里,公主,娘娘和奴婢总算把您给盼来了,您要是再不来……”
“到底发生什么事了?”时嫣看到她额头上的伤,紧张问。
素心正要说话,皇后迎了出来,看到真是时嫣来了,哭着喊道:“云罗……”
话还没说完,泪就先落了下来。
“母后!”时嫣大步跑向前,握住她的手,问道:“发生了何事?”
皇后哭得不能自已,根本就说不出话来。
楚恒走向前道:“我们进去坐下来说吧。”
“是啊,娘娘,别哭了,公主和齐皇来了,我们有救了。”素心也劝道。
皇后点点头,收了哭泣,带着他们进了内殿,坐下来说话。
素心给他们沏了热茶,站在了皇后身侧。
皇后饮了半盏茶,这才缓缓开口,“云罗,你父皇他要杀了本宫,要不是明日是他的寿诞,母后就见不到你了。”
“这究竟是为何?”时嫣看了楚恒一眼,急问。
他们果然猜对了,父皇要杀了母后。
皇后说着又抹起了泪,“因为本宫知道了他的秘密。”
“秘密?什么秘密?”时嫣惊问。
皇后犹豫着,不知要不要说出来,因为这件事情一旦说出来,时嫣和时竟的父女情份怕就要受到影响。
素心急道:“娘娘,您就说吧,公主也有权知道那些事情啊。”
“怎么?母后,父皇的秘密与儿臣有关吗?”时嫣心中有种不好的预感,觉得皇后说的秘密很可能与她的生母有关。
皇后点了点头。
时嫣提起心,“母后,究竟是什么事?”
是什么事让父皇连自己的结发妻子,一国皇后也要痛下杀手?是不是那日刺客所说的事?
皇后不知如何启齿。
素心顾不得许多,跪在地上急道:“皇后娘娘,就让奴婢代您说吧。”她说罢,转向时嫣,“公主,您的母妃并不是赵国人,她是元国人。”
“元国?”时嫣大惊,她看向楚恒询问,“元国不是在二十多年前,被赵国所灭吗?”
楚恒点了点头。
时嫣想,如果她的母亲是元国人,那不就表示她的父皇灭了母亲的家国吗?所以,对于母亲来说,父皇应该是她不共戴天的仇人才对,母亲又怎么会与父皇恩爱有加?
那日的刺客说,与父皇是不共戴天的仇人,所以那天的刺客也是元国人,那刺客叫她小主子,所以刺客是伺候母亲的人。
父皇之所以要杀人灭口,就是不愿让她知道当年的一切。
她惊慌的看向皇后,“母后,你告诉儿臣,儿臣的母亲是不是父皇所杀?”
“你的母妃确实不是皇上亲手所杀,她是真的血崩而死,但在生产前,曾与你父皇大吵了一架……”皇后道。
所以,母亲还是因为父皇而死。
时嫣整个人呆住,怎么会这样?
父皇既然灭了元国,为何又要独留下母亲?还把母亲带回了赵国皇宫,有了她?
“那您可知,赵皇为何要将嫣儿的母亲带回赵国?”楚恒问皇后。
皇后道:“本宫察觉出皇上的异常,便派人去查了当年之事,没想到真的让本宫查到了,原来,当年,皇上在灭了赵国后,亲自带人屠杀元国皇族,无意中发现了长得有倾国之貌的元国公主云殊,对她一钟情,便留下了她的性命,将她带回了皇宫,后来没过多久就有了云罗。”
“皇上将事情瞒得紧,没有人知道云殊的身份,云殊也极少离开殊华宫,但皇上对云殊的宠爱却是有目共睹的,对于云殊不出殊华宫,大家也当她是性子喜静,怕生所致,并没有多想。”
“没曾想,云殊竟然是云国的公主……”
“母妃那些年一定过得非常痛苦吧?”时嫣想到一个亡国公主,日日待在灭国仇敌的身边,一定生不如死。
皇后道:“她在宫中一年左右,本宫也仅见过她三次,第一次是她入宫时,面色含怒,本宫如今才明白,她那时为何会怒了,第二次就是发现有了你的时候,一脸母亲的慈爱温和,第三次,就是她过世时,她将你托付给本宫。”
“本宫不知她痛不痛苦,但本宫知道,她一定不快乐。”
时嫣悲痛不已,“母妃……”
“嫣儿,别太难过了,你母妃在天之灵也定是希望你能好好活着,她肯定不希望你卷入上一辈的恩怨当中。”楚恒劝道。
当然,她也不希望时嫣认贼作父。
皇后也劝道:“是啊,云罗,你母妃是为了你才承受着莫大的痛苦活着的,你好好的就是她最大的安慰。”
“公主,求您救救皇后娘娘吧,皇上说过了寿诞就要取娘娘性命,现在只有公主您能救娘娘了。”素心哭着求道。
时嫣抹去眼泪道:“素心,你放心,我一定会救母后的。”
皇后对她有抚养之恩,她早已视皇后为母,又怎么会眼睁睁的看着皇后出事?
无论如何,她都要救下皇后。
素心笑着磕了个头,有云罗公主这句话,她就放心了。
“母后,我这就去见父皇。”时嫣就要起身。
楚恒赶紧拦下她,“嫣儿,别冲动,你这个时候去见皇上,非但救不了皇后,事情还会闹得不可收拾,不如从长计议。”
“如何从长计议,明日就是寿诞,过了明日父皇定不会留母后性命,我们没时间了。”时嫣急道。
她现在就去和父皇摊牌,说她知道了当年的事情,如果他要杀了母后,那就将她一并杀了吧。
她倒要看看,父皇会不会连她一并杀掉!
楚恒道:“赵皇所做的一切都是不愿让你知晓真现,既然他这般不愿让你知道此事,如果你此时去找他,岂不是明白的告诉他你知道了,那他定然知道是皇后告诉你的,只会更快的杀了皇后泄愤。”
“可是就算臣妾不说,父皇还是会杀了母后,与其这般,不如让父皇将我一并杀了吧!”时嫣恼怒道。
楚恒叹息一声,劝道:“嫣儿,朕知道你现在十分愤怒,但愤怒不能解决任何问题,我们要做的是顺利救下皇后,但也不能让你去涉险。”
“云罗,就听齐皇的吧,不要冲动行事。”皇后听到楚恒的话,赞同道。
楚恒看向皇后,“您放心,朕一定会想出两全之策,定不会让你和嫣儿有任何危险。”
皇后起身一礼,“多谢齐皇,还请齐皇再护我儿。”
“皇后和太子对嫣儿这么好,朕必会护你们周全。”楚恒避开她的礼,回道。
皇后笑了,向前握住时嫣的手道:“云罗,母后之前一直不放心你,可现在,母后放心了。”
时嫣看了楚恒一眼,明白她的意思,是的,她嫁得了良人。
楚恒让皇后等着他的消息,然后就带着时嫣回了殊华宫。
高有海和沁桃早已等得着急不已,见他们平安无事的回来,提着的心总算是落了回去。
“你们去殿外守着,朕和公主有话要说。”楚恒朝两人道。
高有海和沁桃应下,赶紧退了出去,守在了殿外。
时嫣一坐下来,便将手腕上的金镯子取了下来,按在心口,悲痛的哭了起来,“母亲,女儿不知道您独自承受了那么多的悲痛,女儿不孝!”
楚恒看到她仅得知了生母的身份就悲痛成这般,倒是有些不忍心让她知道其它事情了。
他拍了拍她的肩膀,安抚她一番,然后道:“嫣儿,现在不是悲伤的时候,现在要想一想,该怎么解决这件事情。”
时嫣也知道,现在时间紧迫,悲痛解决不了问题,停下哭泣,思索该怎么办,“父皇想瞒下母亲的身世,如今母后知道了,父皇是一定会杀了母后的,现在要么就是将事情公诸于世,让所有人都知道这件事情,这样一来法不责众,父皇再愤怒也不会将所有人都杀了。”
“可是你想过没有,就算这样,你父皇和母后也无法回到以前了,而且你父皇是皇帝,他要是想杀一个人,有一百种办法,如今,你我在赵国,他可能有所顾忌,要是我们走了呢?”楚恒问。
时嫣咬了咬唇,“那该怎么办?总不能把母后带离赵国吧?”
“就算能,你母后也未必会同意。”楚恒道。
时嫣拧眉,“既不能彻底阻止父皇的杀意,又不能让母后离开这危险的地方,那该如何是好?”
“既然阻止不了你父皇的杀心,那只能让他没有杀人的权力。”楚恒诱导道。
时嫣一时没悟懂他的意思,“父皇是一国之君,如何让他失去杀人的权力……”突然想到什么,她惊道:“皇上的意思是……”
“没错,只有这样,才能保住皇后和所有人。”楚恒点头道。
时嫣手心直冒汗,“如果这样的话,岂不是谋逆?”
父皇虽然最终要退位给皇弟,但自愿退和逼宫又是两码事,她不愿走到这一步。
“嫣儿,你要是想做,朕会帮你,但你若是不想,朕也不会逼你,这件事情你自己做决定。”楚恒道。
时嫣陷入两难的决择中,如果夺去父皇的皇位,那他们就是忤逆不孝,要是不夺,母后等人的性命不保。
楚恒见她这般为难,只好打算将真现让她知道,他拿过她手上的玉镯子道:“要不你问问你的母亲,看她会不会给你提示?”
他暗暗将金镯子的卡口按松了些,然后将镯子还给了她。
时嫣接过镯子,点了点头,起身往供奉母亲灵位的偏殿去了。
到了偏殿,她将镯子放在灵位前,跪地双手合十,磕了三个头,“母妃,你告诉女儿到底该怎么做?”
寂静的灵堂突然刮来一阵风,咔的一声,灵位前的玉镯子打开了。
时嫣吃了一惊,拿起玉镯一看,这才发现玉镯竟然是卡口衔接而成,她之前却一直没有发现,她正吃惊,突然从玉镯中掉出一张卷起来的纸条。
她又是一惊,捡起纸条,缓缓打开,见是用血写就的血书,心头就是一跳,这难道是母亲写的血书?
她顾不得多想,赶紧看了内容,整个人都呆住了。
楚恒见她发现了秘密,走过去,假装不知问:“嫣儿,怎么了?”
“皇上,这个玉镯原来另有玄机,里面有一封母妃的亲笔血书。”时嫣红着眼眶道。
楚恒惊问:“什么?有你母亲的亲笔血书,那她写了什么?”
“母亲说,我、我并不是时竟的女儿!”时嫣说完,哭了起来。
楚恒假装震惊,拿起她手上的血书一看,也呆住了,“怎么会这样?”
时嫣哭了一会儿,道:“原来,元国被灭时,母亲已经怀了我,为了保全我的性命,她才不得不委曲求全的跟着时竟来了赵国,母亲都是为了我才受了那么多的委屈和羞辱!”
“这么说来,嫣儿你是元国人,并不是赵国人,时竟不是你的亲生父亲!”楚恒惊道。
时嫣点了点头,“亏得时竟不知道我的身世,否则我也早就死在他的手上了,这二十多年来,我竟一直在认贼作父,我对不起元国上下!”
楚恒见她悲痛欲绝,心疼的搂她入怀,“你也不愿的,你也不知道这些事情。”
“可是我现在知道了,我并不是时竟的女儿,不是赵国的公主,时竟和赵国是我的仇敌!”时嫣怒道。
这么多年的父女情份,竟是错付!
楚恒道:“可是赵皇也不知道你不是她的亲生女儿,这些年待你是真的情深意重。”
“我何需他的情深意重?她若不灭我元国,不杀我亲父,我又何需他的父爱?”
如果时竟不灭元国,她和母亲会幸福平安一生,母亲又何需为了保全她在敌国忍辱负重?她又怎么会自幼失去亲生父母,认贼作父?
这一切的一切,都是时竟作下的孽!
楚恒没作声,过了好半响,见她情绪平复了些,才问:“那你打算如何做?”
他将血书卷好,放进玉镯中,将卡口卡上,把玉镯戴到她的手腕上,道:“当年赵国灭你元国,时竟屠杀了你的族人,还掳你母亲囚禁宫中,让她受尽侮辱和折磨而死,又让你认贼作父二十余载,你若想灭了赵国复仇,朕可以帮你!”
他拍了拍她的手,道:“只是你要想清楚,可要如此做?”
时嫣看着他,张了张嘴,却说不出话来。
她现在脑子很乱,赵国和时竟确实是她的仇敌,可是赵国的臣民也是无辜的,还有皇后和时苑也是无辜的,他们待她如同至亲,她又怎么能迁怒于这些无辜之人?
楚恒知道她一时间做不了决定,道:“不着急,你慢慢考虑,明日寿诞前你再做决定都行。”
时嫣点点头,她确实要好好想一想,究竟要怎么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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