褚沅瑾虽闭着眼,却并没像以往那样轻易睡着。
她脑中不受控制地想起张嬷嬷同皇后异样的神情,越想心中便越是烦扰,翻来覆去睡不着。
这香囊原是仁显皇后送给惠安皇后的,而仁显皇后去世已是许多年后,能与这香囊有何干系。
褚沅瑾突然想起,那时惠安皇后正怀着身孕,后来小产,难道说小产便是同这香囊有关?
想到这儿,她猛然睁开了眼睛坐起身来,眸中尽是惊惧。
不可能,阿娘绝非那般歹毒之人。
可从皇后反应来看,这能叫她这般失态的大抵也只有多年前未能来到人世的那个孩子了。
沈长空倾身过去轻拍着她后背,然而这回并没能将褚沅瑾的烦扰抚平半分。
黑暗中,昏黄的烛火伴着支摘窗外的月光将两人面庞照亮半边,褚沅瑾垂在身侧的手将被褥抓起一团深深的褶。
而后抓着被子的小手被人纳入宽大的掌心,像是在无形中给她力量。
褚沅瑾看着面前的男人,突然道:“会不会是这个香囊害了皇后的孩子……”
她说这话的时候唇瓣都有些发颤,毕竟这东西是她阿娘所赠,若不是她阿娘,罪魁祸首又会是谁。
当日在场还有一个丽妃,可她同皇后一样,皆是被送者。
已经到了皇后手中的东西,她又如何做得了手脚?
沈长空像是知道她定会想到这一层来,朝她点了点头,“极有可能,阿瑾,我已经安排好了成风明日启程再去一趟洛阳,将那张嬷嬷带回来细细审问。”
见褚沅瑾听罢有些怔愣,他又安慰道:“你若真相信你阿娘为人,便无需再忧心才是,若皇后果真是被这香囊所害,你阿娘那边死无对证,却还有一个活着的丽妃可查。”
他并未同她说一些假大空的哄骗安慰之词,反而每一字一句皆说在褚沅瑾心上。
她终于叹了口气,跪坐起来揽住了男人脖颈,整个人趴在他身上,小手紧紧圈着他腰身。
“你搂着我睡,”她语调有气无力,娇得一碰就碎,“我自个儿睡不着。”
沈长空依着她道:“好。”
褚沅瑾扯了扯他身上一如既往的玄色外袍,不满道:“穿这么黑,是怕我看得清你么?”
这么黑的天,他还穿这么一身黑。
得亏这张脸冷白如玉,否则夜里连人都找不见了。
沈长空闻言低首看了看自己衣裳,玄底绣金圆领袍挺括妥帖,怀中窝着个一身粉白中衣娇里娇气的女人,体型与色彩的极大反差瞧着极为养眼。
他并未说话,心里只觉此般着实是……不错。
褚沅瑾在她怀里拱了拱,轻声命令道:“脱了。”
说着小手还抠着他腰封,只那动作不似以往那般缱绻旖旎,反而透着股急躁和不耐。
仿佛只是想快些躺下睡觉,沈长空若不依着她赶快将这身衣裳脱了她立马便要生气发脾气。
沈长空低低应了声,便开始单手解腰封。
另一只手还揽着懒懒躺在怀里的女人。
褚沅瑾看得直想笑,方才的烦扰消散了不少。
是了,既然她坚信阿娘定然不会做谋害他人姓名之事,又何必烦扰?
只是这香囊若真同皇后小产有关,那必得找到那凶手,好为皇后出这一口恶气。
她从沈长空怀里退了出来,难得又开始奚落他:“你就不会将我推开啊?”
虽说褚沅瑾确乎是有些被方才他那单手脱衣的样子迷住,可他那只手到底还受了伤,究竟是在逞什么能。
沈长空闻言也知她这会儿心情是好起来了,便站起身来将那身玄色外袍挂到了床边梨木架上,同她今早穿的那身襦裙正挂在一处,像极了婚后一屋同寝的样子。
面上不禁浮现出一抹清浅的笑意,温声道:“我不会。”
只要她不将他推开,沈长空绝不会主动放手。
即便是褚沅瑾要推开,他也再不会退却。
褚沅瑾已经躺到了被窝里,只露出一张回了血色的小脸,眼巴巴看着一身雪白中衣的男子放好衣裳后阔步朝这边走。
在他停下来时,褚沅瑾极为熟练地拉开了被子,拍了拍床榻,示意他上来。
这回沈长空也并未再推脱什么,正要上床,褚沅瑾突然惊醒一般又将拉开的被子狠狠按了下去。
沈长空目光灼灼,不知道她这是什么意思。
临时又改了主意不让了不成?
褚沅瑾抿了抿唇,指了指外头,就差再张口说一句“滚”了。
沈长空怔愣半晌,正犹豫着要不要将刚脱下的衣物穿上大半夜回怀安王府时,那没良心的小祖宗又发了话。
“愣着做什么?”
她语气有些急,沈长空深深看了她一眼,而后站起了身,朝梨木架走去。
褚沅瑾瞧着他方向不对,见他竟拿起了刚挂在架子上的衣裳便有些无言,嫌弃道:“你一个大男人这两步路还怕冷?”
攥着衣裳有些怀疑人生的男人愣住了,这是要叫他……这样回去?
他哪里又得罪了这祖宗?连衣裳都不给穿了……
褚沅瑾见他那磨磨蹭蹭的样子有些火大,“叫你净个足怎就这样难?”
她那一脸嫌弃加无奈的眼神,分明是在说,是不是在家里就经常不洗脚?
沈长空握拳轻咳了两声,想解释些什么,可又觉着如何解释都是多余。
待他洗漱完毕回来褚沅瑾眼睛已经阖上了,她这会儿躺在了拔步床里侧,身边寝被被掀起了一个角,是为他留的。
沈长空放缓了动作,躺了进去。
而后帮她将里侧被子也掖了掖。
刚一闭眼便觉一直细细软软的藕臂环住了腰身,鼻息间满是她身上沉香混合着浅淡花香的独特香味,甚至还有丝若有若无的,自己身上的松木香气。
沈长空怕吵醒她,并未敢乱动。
直至那小手在他腹部轻轻拧了一把,男人倒吸一口凉气,轻轻将那作恶的小手握在了掌心。
褚沅瑾笑出声来,眼睛都没睁一下。
沈长空垂首看她,果然见怀中人唇角都快咧到了耳朵根儿。他额角突突直跳,大掌在她颈后捏了捏,哑声道:“故意的?”
那小坏蛋仍不知错,反而又朝他怀里钻了钻,这回却是睁开了眼睛。
“还挺紧实,”她笑道,“我好喜欢。”
说着她小手在被子里下移,顺着中衣衣摆探了进去,再无阻隔地抚上了男人紧实坚硬的腰腹。
她甚至能感受到那肌肉纹理,正散发着蓬勃却隐忍的力量。
一触即发。
那只小手识趣地未再动作,只老老实实在他腹上落着。
然女子的手绵软细嫩,即便纹丝不动,只是这般两两接触着便能叫人理智尽失,隐忍俱灭。
她另一只手还被握在男人掌中,整个人扑在他身上,抬着脑袋同满目晦暗的男子平静对视。
见他半晌未有动作便下意识紧了紧压在他紧实肌肉上的手,男人面色一沉,骤然将她那只作乱的小手从中衣下带了出来,一个天旋地转将人压在了身下。
褚沅瑾心里一跳,对上男人毫不掩饰欲念的眼睛,强烈到竟然让她都有一刻的想躲。
她双手被他一只大掌反剪,按在松软的枕头里。
褚沅瑾眨一眨眼睛,纤长的睫毛便能扫到男人挺直如峰的鼻梁。
她睁得眼眶有些发酸,又坚持了一会儿实在有些撑不住了,上眼睑忍不住颤了两下。
与此同时,男人鼻梁一阵窸窸窣窣的痒意,撩的他喉头都有些发痒。
正是忍不住要俯下将人吻住时,却见她快速眨动了两下眼睛,而后便从眼角滑下一滴泪来。
沈长空动作顿住。
身下纤细柔弱的女子眼睫微颤,细长的柳叶眼中水光涟涟闪着晶莹的光,豆大的泪珠顺着面颊流入鬓角,消失不见。
一副被欺负得狠了的样子。
沈长空心中一紧,连忙松了扼着她腕子的手,粗粝的拇指细细抚在她微湿的眼角,怜道:“是不是抓疼了?”
说着坐起身来借着烛光瞧她那两只纤细莹白的皓腕,果然见上头一条浅红印记。
沈长空心中微恼,小心地对着那红痕轻轻吹了吹,“是我不对。”
那语气诚恳,面上满是愧色。
褚沅瑾却看得莫名其妙,好好的她还以为俩人已经炸出了火花,怎么突然就起了身抓着她腕子吹气还道起歉来了?
“你是怎么回事?”褚沅瑾忍不住道。
这世上竟真存在这般不解风情之人么?褚沅瑾不敢相信。
令人恼火的是,这般万里挑一也挑不出来的不解风情大家,是她费尽了心思使了不知多少戏码自个儿追回来的。
沈长空听罢眸中愧色更甚,手上还轻轻托着那两条纤细皓腕,垂着眸子低声道:“以后不会了。”
“?”
褚沅瑾小脸皱成一团,直觉他是误会了什么,想到他方才为自己拭泪她才有些反应过来。
她不确定地指了指自己眼睛,抿了抿唇道:“没哭。”
男人心里一颤,只当她是在安慰自个儿。
那眼泪大颗大颗,他是亲眼瞧着是如何落下来的。
褚沅瑾见他好似比方才还要木讷几分,又生出了将这人脑袋撬开一探究竟的心。
终是舒了口气,同他解释道:“只是眼睛睁得太久泛酸而流了几滴泪,真不是在哭……”
说着她自己都觉着有些荒唐,就这竟然也要同他解释一番。
而后不及沈长空反应过来便又拥住了他,不满道:“你怎这么不解风情?好好的气氛都给你破坏个彻底。”
沈长空顿了顿,喉结上下滚动,后知后觉一般开口道:“那,重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