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你是需要一个人冷静冷静。
这句话像根软刺一般扎在沈长空心上,他痛苦地阖上眼睛,隐忍地去吻她侧颈,“阿瑾,我疼……”
心口疼。
褚沅瑾听他喊疼更是生气,语气也有些冲:“你还知道疼?疼还不快放开我叫我瞧瞧?”
闲着没事逞什么强。
那手想都不用想便知定然是他自个儿弄的,甭说是在这宴席上,就是在整个东阳,又有几个能伤得了沈长空的。
这时男人才闷声将环在她肩上的手臂垂了下来,那下巴却仍旧搁置在颈窝里,迟迟不肯动作。
褚沅瑾也没再要求他什么,只背对着他将他垂在身侧的那只手扯到身前来仔细瞧,这伤法叫她一眼便想起了那日大雨她在衢清堂看见的那一幕。
那时也是这般,他冷白修长的手被瓷片扎的鲜血淋漓,极为骇人。
今日这伤还比那日轻些。
褚沅瑾想不通,到底是什么仇什么怨,伤害自个儿做什么。
他难道就不觉着疼?
褚沅瑾叹了口气,哪里便是不知道疼,分明方才还在喊疼。
“你上回怎么答应我的?”褚沅瑾将他脑袋从颈窝里推了出去,而后利落地转过身来瞪视着他。
那眼神中满是审视,还带了丝埋怨和薄怒,叫人看了便觉心虚,然沈长空心里却陡然软了一下。
她还是心疼自己的。
见他不说话,褚沅瑾咬牙切齿地推了他一把,气道:“自作自受,疼死你活该!”
看着他往后踉跄了一下又有些不忍,“把手伸出来。”
沈长空垂着眸子,眼睫微微颤动,在她灼灼的目光注视下将手伸了过去。
她拿出帕子将他手上污脏的血迹擦净,而后像以往的每一次那般轻轻吹气,边吹边喃喃道:“不疼了。”
“还疼。”沈长空道。
像个叛逆的小孩,在故意同她抬杠。
褚沅瑾猛然抬起头来,四目相对,仿佛有火花炸开,她骤然将那只血迹已经干涸的大掌丢开。
“得寸进尺。”她轻轻哼了一声,直想将他丢在这儿转身就走。
可沈长空显然是受了什么气,若这回不给他解开,以他那个刁钻敏感又爱生闷气的性子,指定要往心里记。
沈长空这会儿心里闷得很,可褚沅瑾不知怎么也不太高兴,他那气便如何也发不出来。
他方才被她推开,现下两人离得有些远,沈长空便往前走了几步,两人距离瞬间被拉近。
男人身躯高大挺直,在褚沅瑾面前像座小山一般,压迫感十足。
她骂他得寸进尺,沈长空也才意识到,确实是得寸进尺。
他早在几日前问过她之后便强迫自己接受,不止一次地告诫自己,那都是以前的事情了,早便过去了。现在的阿瑾是他的,是他一个人的,这便够了,够了。
可今日被那几个当事人当面提起,他才发现,根本便没法子不在意。
过不去,也不够。
他突然便有些后悔,若三年前他再多些忍耐呢,若他能早些悟得所谓欲擒故纵呢,是不是他们便不会白白丢去这些年,她也不会同旁人有何牵扯。
他在辽东的每一个日夜,无不在思念她。而在他想她的时候,褚沅瑾酒肉鱼林,身边人换了一个接一个,她可有哪怕一刻的想起过他?
那三年的缺席,是沈长空心中永远跨不过的坎儿。每每想起,他都心如刀割。
沈长空同她对峙着,不肯移开目光也不肯开口,他在等她哄他,只要说两句好话便可。
哪怕又是骗他也无妨。
然褚沅瑾没开口,她这会子被太后和他祖母那席话说得烦得很,猛不丁生起一股不坚定感。
虽知道这样不对,可又觉着让他们沈家无后更不对。
像是进了个死胡同,那胡同还满是沼泽,她泥足深陷,踏不出来。
一时之间不太想面对沈长空,这张脸总会叫她失了判断。
沈长空见她迟迟没有哄他的意思,脸色比之方才更沉,漆黑的眸子深不见底,满是晦色。
他箍住她纤腰,将人带进怀里,而后同她鼻尖抵着鼻尖,一下一下去啄她唇角,极有耐性地与她厮磨,却未有下一步动作。
褚沅瑾被他磨得有些急了,蹙着眉将手推在他胸前,气呼呼道:“你亲是不亲?磨磨蹭蹭,不亲赶紧……”
随着她张嘴喋喋不休一阵抱怨,清冽好闻的松木香扑鼻而来,将她缠得喘不过气来。
按在她腰上的大掌力度也愈来愈重,褚沅瑾想往后退上一退都是徒劳。
干脆放弃,整个人挂在他身上。
“你到底在闹什么?”褚沅瑾气息不稳,睁着双水光盈盈的眼睛可怜看着他。
“你给林秋白画过扇子。”
“?”
见她一副难以言说的表情,好像自己根本便不曾做过。沈长空又去蹭她鼻尖,哑声道:“我看见了。”
“你看见什么了?”褚沅瑾震惊,她送扇子的时候他可还没回来呢好么?
诈人也不带这么诈的。
再者说了,她同林秋白清清白白,比林秋白的“白”还要白!
不过是随手送了把扇子,她都快忘了这事儿了,哪至于他这副样子。
沈长空见她真要耍赖,冷着声道:“看见扇子了,贺景轩亲口说的,林秋白亲口承认的。”
“那就是随手送的啊,”褚沅瑾彻底无奈了,“真没什么,我不是早便同你解释过了么,我同林秋白只是普通朋友,半分别的也没有过。”
“那你为何不随手送我?”
“随手……”褚沅瑾被噎住,半晌才心虚道,“那当时你不也没在吗……”
沈长空拥紧她,高挺的鼻梁亲昵地蹭她脸颊,不满道:“你还送过五皇子玉佩,上头的名字是你亲手刻的。”
他这语气幽怨,小动作粘人得像是在撒娇,仿佛受了天大的委屈,可怜极了。
简直就是一只趴在怀里要主人哄的大狗。
褚沅瑾瞬间心软得一塌糊涂,恨不得将天上的星星都摘下来给他。
小手圈住男人劲瘦的腰身,在他宽阔的后背上轻拍了拍,解释道:“那都是多久前的事了,况且,那是他跟我要的,我那时同他还未闹掰,他要便给了啊。”
沈长空听罢脸色也未见好。
旁人同她要她便给,果真是会哭的孩子有糖吃,会闹的男人有礼物拿。
沈长空未再开口,只定定看着她,眼底暗示意味极强。
褚沅瑾这会儿叫他闹得心情轻松了不少,什么子孙后代全被她抛在了脑后,甚至又起了戏弄他的心思。
想起已经给他做好的那个香囊,褚沅瑾佯作没有听懂他的意思,眨了眨眼睛问:“怎么这样看着我?”
沈长空终于忍不住,大掌按在她纤长后颈上,冷声道:“我也要。”
“要什么?”
“……”沈长空攥紧了拳头,嘎嘣作响。
褚沅瑾瞪大了眼睛,“怎么,你还想揍我一顿?”
边说边挑衅一般踮着脚把脸凑到他面前,“你打啊,使劲打。”
随即那伸出去的脸颊便被一片凉薄覆上,还未待褚沅瑾反应过来,脸颊猛然一痛。
她被咬了。
咬完还不算,那厮还惩罚一般,牙齿在她粉腮上轻磨,褚沅瑾小脸都皱成一团,一把推开他吼道:“沈长空!你的口水!”
她一脸嫌弃,看那表情仿佛要哭了,帕子已经给他擦了手,现下沾的全是血,褚沅瑾小手要举不举的,犹豫着要不要伸出来擦干净脸上被他咬出来的濡湿。
纠结的样子极让人想笑。
沈长空看出了她的嫌弃,伸出未受伤的那只手去帮她擦脸。
女子的脸颊白白嫩嫩,此刻泛着红,右脸颊上还有个轻轻浅浅却极为明显的牙印,是他咬上去的。
沈长空心情霎时便好了些。
只是她这副样子,再想回到宴上却是不能的了,白白丢人现眼。
然褚沅瑾自己不知道脸上已经被他咬出了牙印,方才虽有些痛感,却也微乎其微,他并未用几分力气。
她这会儿想着,给皇后做的那香囊都还未送出去,早送早完,她也不想再在宫里头多待了。
“你若待不住了便且先回去,我去将香囊送与皇后,办完正事再出宫。”
沈长空看着她,伸手指了指她脸颊。
“怎么?”
话音一落褚沅瑾脑子便轰然裂开,一阵不好的预感陡然弥散。
“不会吧?!”
沈长空面上很是淡定,语气比表情还要淡定,轻飘飘地吐出一个字:“会。”
褚沅瑾心里早便骂了沈长空一万遍,恼怒地跺了跺脚,“你是狗么!咬这么厉害是要吃了我么?!”
“我没用劲,”沈长空自知是自己不对,摸了摸她后脑勺给她顺了顺毛,“也没想吃你。”
“那我这样可怎么见人?人吻痕还能勉强拿脂粉遮一遮,你这可是牙印,凹进去的!”她快被气死了,全然忘了之前自己曾不止一次地故意在他露出来的地方到处留痕。
沈长空顿了顿,粗粝的拇指在那浅凹进去的牙印上抚了抚,哑声道:“那就先不见。”
那语气,仿佛是在说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于沈长空而言确实已是微不足道。
毕竟他刚在大理寺上值没多久便叫人瞧见了耳廓上的吻痕,还传得除了他这个当事人之外人尽皆知。除去这件,他被她亲得满脸鲜红口脂也被成风他们瞧见过。
沈长空如今对这种东西已经看得极淡了。
只是褚沅瑾就是面皮再厚那也是个女儿家,在她脸上留东西确实是他思虑不周。
日后若再有,得注意留在别的地方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