痛觉过于真实了,以至于及川月见回到游戏大厅时仍然有种手软脚软的感觉。她蹲坐这一片浩瀚蓝色如同大海的未知空间里,呆了许久。
回过神来时,及川月见感觉自己手里似乎捏着什么东西。她打开自己紧握的拳头,看见掌心那两枚象牙白的十面骰。
游戏里的……道具?游戏道具是可以带到游戏大厅来的吗?
【恭喜月酱~虽然既没有打败boss也没有逃出村庄,但是发现了非常重要的道具。只差最后一步就可以成功通关游戏了呢,你真棒~】
仿佛是为了配合系统的这句夸赞,四面响起了烟花和礼炮,五颜六色的彩带被喷射出来后又落下,在尚未触碰到及川月见之前就消失不见。她被夸得有点不好意思,主要是觉得自己好像也没有派上什么用场。
什么谜底也没有解开,刚找到重要道具人就挂了。不知道自己游戏里死亡之后悟君有没有成功通关游戏?
打开游戏菜单后,及川月见却发现‘游戏退出’的按键仍旧是灰色的。她愣了愣,询问系统:“我现在还不可以退出游戏吗?”
【不能现在退出游戏哦~】
系统声音愉快,热情主动的为及川月见解释:【要等所有玩家都登出游戏之后,才能退出呢。月酱一个人会很无聊吗?如果无聊的话我可以陪你聊天~】
“……”
系统欢快的语气,听起来很想和及川月见聊天的样子。只可惜现在及川月见不太有聊天的心情——她捏了捏掌心的那两枚骰子,疑惑的问:“游戏里拿到的道具可以带到游戏大厅里来吗?”
【啊,正常情况下,游戏道具是无法带到游戏大厅哒!只有少部分道具会在玩家脱离游戏后继续保留,但仅仅是保留在游戏存档之中,并没有可以直接在游戏大厅里取出来的游戏场景道具。】
及川月见摊开手,指着自己掌心的骰子,疑惑:“那这个骰子是什么?允许带出游戏场景的特殊道具吗?”
【这个嘛……是秘密哦,秘密啦!反正它现在是你的了,想怎么处置都随便你嘛。】
【玩家五条悟成功通关游戏,所有玩家开放退出游戏选择。】
【是否要退出游戏?】
及川月见选择了退出游戏,回到现实后她摘下游戏头盔,忽然感觉手心有什么东西在……她合拢掌心,指腹触碰到十面骰的棱角。
游戏里的骰子,被带入现实里了?
“感觉怎么样?”
她抬起头,对上夏油杰关切的目光——和游戏里的诡异注视比起来,现在夏油杰的视线就正常多了。及川月见松了口气,坐起来:“……没什么感觉。”
痛觉之类的余韵都在游戏大厅里等待的时候散尽了,此刻退出游戏的及川月见确实没什么感觉。她转了转脖子,发现不止是夏油杰,七海建人也站在旁边,唯独五条悟还躺在游戏仓里。
“悟君还没有退出游戏吗?”
“要等游戏结束吧?悟比较麻烦。我们在游戏里的角色死亡之后就直接登出了。”
及川月见一愣:角色死亡之后,他们就直接登出了?
这和游戏系统说的不一样啊。不是说要等五条悟通关之后所有人才能一起登出吗?
不一会儿五条悟也登出游戏了。他摘掉头盔之后脸色并不好看,雪色短发汗湿的贴着额头和脖颈,嘴巴抿成一条平直的线,苍蓝色双瞳第一时间看向及川月见。
他们的游戏仓并不是挨着的,五条悟和及川月见之间还隔着几个人。但是他看过去的时候,却发现及川月见刚好也在看着自己;视线相对的瞬间,及川月见似乎是下意识的对他露出笑容。
明明只是一个没有其他意义的笑容。
就像游戏设定好的nc一样,她只是爱笑,对谁都可以这样微笑。
五条悟扔下游戏头盔,无视了几个高层的询问,越过那几个间隔在他和及川月见之间的人,大步走到及川月见面前——走近之后,五条悟的身高对及川月见来说还是有点压力。她不得不仰起头,才能和少年那张俊俏的脸对视。
大概这就是童颜的好处,不管是游戏里捏造的青年五条悟,还是面前这个十八岁的少年五条悟,脸蛋上的差距居然并不大。
他垂目看向及川月见,抬手碰了下及川月见的耳尖。
那里没有长蘑菇,游戏终究只是游戏,并不会影响到现实。他眉眼冷漠的耷拉着,长长密密的白色眼睫于眼球弧面上投下阴影。
光从眼神上,及川月见猜不太出五条悟的想法。她疑惑的偏过头,礼貌询问:“怎么了?”
五条悟把手挪开:“没什么。”
这时候门外有人进来,匆匆在某个中年男人耳边小声低语了一句什么。男人脸色变了变,目光看向及川月见——他的眼神不加掩饰,并且非常引人注目。
作为回应,及川月见只是露出茫然无辜的表情。
男人深吸了一口气,神色稍缓:“及川小姐,你似乎和万世极乐社有着很深的关系?我们刚刚接到了万世极乐社的起诉函,他们认为是我们非法囚禁了您的人身自由。”
“我希望你能和他们好好交涉一下。普通人不应该干涉咒术师的事情,咒灵的危险程度也绝非他们普通人类可以理解。”
及川月见眨了眨眼,她点头:“我可以和万世极乐社的人见面吗?”
“当然可以。”
男人探究的望着她,但在探究的同时,又难掩轻视,带着上位者惯常对下位者的怜爱:“他们在会客室等你。我们光是要处理您身上的特级诅咒就已经颇费心力,在其他地方还是希望您不要再跟我们添加无所谓的麻烦……”
他的话没有说完,被五条悟的口哨声打断了。男人懊恼的看向五条悟,面含警告之意,而那位神之子则两手插在制裤口袋里,嘴唇往上扬起一个极具挑衅意味的微笑。
最后由一个及川月见不认识的年轻人带她去会客室。
会客室和及川月见刚才呆的屋子相差很远,那个带路的年轻人她又不认识,跟着走了十几分钟的路,他们停在某扇门面前。开门进去之前,年轻人一板一眼的对及川月见重复:“你身边的特级咒灵非常危险,即使它现在不会伤害你,不代表以后不会伤害你。”
“只有呆在咒术师的大本营,才能绝对保证你的安全。所以等会该怎么和议员解释,你应该心里有数。”
虽然话的内容略带威胁之意,但年轻人在看向及川月见时,神色又不自觉的柔和下来。他有点担心自己的话会给面前柔弱的少女带来压力,所以又补充了一句:“如果实在想不出要说什么,就说你自愿留在这里就行了。”
“后续的事情,我们会找专业的人帮忙解决。”
所谓专业的人,自然就是支持咒术界的社长和议员们。
及川月见乖巧的点头,等年轻人将门推开后再进去。会议室里,两边人相对而坐,气氛拔刃张弩,每个人都是面色冷凝,黑得能滴下水来——只有一个人除外。
穿着白色西装,高挑俊美的年轻男人。他坐在席位末端,脸上扬着灿烂温和的笑容,右眼睑下,有一枚紫色倒王冠状印记。
在会议室门被打开的一瞬间,所有人都看向门口。万世极乐社那边的人自然是面带担忧,一个个恨不得立刻冲上来检查他们的教主大人有没有受到什么伤害。
那个男人的目光和其他人都不一样。
他媚紫色狭长的眼眸,弯着笑意看向及川月见,雪色的短发垂直脖颈,浑身都散发出慵懒而惑人的气息。
他看及川月见的眼神,像是在看一个很熟悉的熟人。
每一个眼神,眼波流转间都好像在说‘我们认识好久了’‘又见面了’之类的话。
短暂的对视很快就错开,及川月见努力让自己不去注意年轻男人的炙热视线,走到自己熟悉的教徒身边——他们紧张的对及川月见嘘寒问暖,及川月见耐心的一一回答过去。
与这边的热忱相反,对面咒术界的人就显得格外冷漠。他们下巴微抬,神色中带有世家咒术师惯有的,千百年来对普通人刻入骨子里的轻视,等着结果。
在他们看来,一个被特级诅咒缠身的普通人,呆在咒术师的大本营才是最安全的选择。即使那只特级咒灵现在不会伤害她,不代表以后也不会伤害她。
咒灵与人类永远不可能和平共处,即使是过度的爱意最后也会变成灾难。
“及川大人,这位是我们特意从意大利请过来的律师,白兰·杰索先生。”
“先生,这位是我们的教——社长,及川月见小姐。”
教主二字到了舌尖,介绍人打了个激灵,聪明的及时改口,以免给他人落下把柄。及川月见觉得这样应该就算是打过招呼了,但奇怪的是,名为白兰·杰索的男人视线仍然紧紧追随着她。
那目光并不如何带有侵略性,但一直被看着仍旧会觉得很奇怪。及川月见瞥了对方一眼。
本以为目光相接后对方应该会有所收敛,结果在发现及川月见也看向自己后,白兰反而笑意越发柔和灿烂。他温情脉脉的表情让及川月见后背发麻,感觉连刚才的对视都恍惚是自己回应了他的样子。
她微微蹙眉,略有些不自在的主动转开视线。
“人我们已经请过来了,你们可以自己问问及川小姐有没有被我们禁锢人身自由。”
咒术界的人傲慢开口,看着对面那群普通人的目光中带有不屑。即使是气质斐然的白兰,也没有让他们多重视——不过是个好看些的小白脸罢了,连咒灵都看不见,又有什么资格来起诉他们?
还法律。
法律能用来约束咒术师吗?
从古至今,只有平民中出来的,无依无靠的普通咒术师被世家收编驯化,而从来没有普通人的法律来管制咒术师的道理。咒术界是独立的,它不归任何一个政府机构管理,同时又处处要求政府机构给足一切便利。
他们的借口便是咒术师祓除诅咒时需要付出的风险——但有时候不需要承担风险的人也能在其中获利。这就是高高在上固守族规数千年的咒术界。
其他人的目光也齐刷刷看向及川月见。打官司他们觉得自己未必会输,但仍旧要看及川月见个人的意愿。
在众人意味复杂的注视下,及川月见转而询问白兰:“非法囚禁的话,可以要求钱财赔偿吗?”
白兰弯弯眼眸,轻笑:“如果您想要这样的结果,我就会为您取得这样的结果。”
因为在这场盛大的游戏中,你是独一无二,被命运所偏爱的玩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