及川月见抬头看着从每个眼球里几乎都要流露出爱意的扭曲咒物,叹气:“那我带着它去参加漫展,会被咒术师抓走吗?”
花御:【……应该不会。你是货真价实的人类,不过咒术师们应该会试图祓除它。】
【但是漫展人很多,如果咒物不主动伤人的话,咒术师也不会贸然动手。】
及川月见拨弄着自己无名指上的戒指,陷入沉思。那枚戒指在她手指上转动,茉莉花的纹路起伏着,折射出细碎漂亮的光。
戒指内侧刻字摩擦着指腹,久了之后会有细微的刺痛感。
她想自己应该刚戴上这枚戒指没多久,大概是新婚?刚结婚就穿越了?那自己的老公有点惨,前脚结婚后脚守寡……不对,说不定自己消失之后他就会立刻找个新的。
花御:【你要去漫展上骗人了吗?】
“什么骗人?”
及川月见一下子从椅子上跳起来,道:“污蔑!这绝对是污蔑!我这是正规宣传,传播信仰。我们可是有营业执照的,还有宗教证明!”
当然,营业执照是那些政员教徒提供的,宗教证明则是走了社长们的钞能力通道。对外万世极乐教甚至有一个非常正规的称呼:‘万世极乐社’,以及一系列子公司。
花御并不反驳及川月见的话。毕竟他只是个咒灵,对于人类的事情远不如及川月见熟练。
但是他不反驳,就显得及川月见的社团更加可疑了。
及川月见稍微坐直了身子,从自己背着的单肩包里抽出一张海报,展开,海报面对着花御:“你看这个。”
海报上,穿着绀色校服的少女正抬手按住自己头顶的小圆帽,浅杏色长发和裙角都被风吹得微微扬起。背景是盛大的樱花林,樱花颜色绯红近血,黑色巨大的字幕铺开在这红色烟云上。
花御轻易认出海报上的少女就是及川月见。
他疑惑的看向及川月见,及川月见笑眯眯道:“我在地铁上遇见的那个女孩子,她送给我的。”
“这是一款游戏里面的大热nc,比较巧合的是,这个游戏nc也叫及川月见。”
花御讨厌人类连带着自然也不会了解人类的游戏。他对于及川月见嘴里的‘游戏nc’概念并不是很能理解,故而露出了更加疑惑的表情。
及川月见将游戏海报转过来,垂眼注视着海报上笑意盈盈的少女:“如果是巧合的话,那么也未免太过于巧合了。我想要更了解这个游戏的一切,说不定它就是我出现在这个世界的原因。”
虽然是临时起意要去漫展,但是要票并不困难。毕竟现在万世极乐教已经是个非常有规模的邪教——不对,礼貌而准确的来说,应该是个非常有规模的,大型社团。
社团成员涵盖极广,这也就为及川月见行使私权提供了极大的便利。
很快就弄到了尺寸合适的s服和道具,以及漫展入门门票。
及川月见换上衣服后摆弄了一下配套的道具:是一整套的画架,画板,和一些绘画工具。
因为是教主需要的东西,教徒们丝毫不敢敷衍,甚至给她弄来了真实可用的画架画板,布袋里还装有未使用过的素描纸和盒装软铅笔。
她原本只是想拆开随意摆弄一下,但是握住铅笔后,及川月见突然改变了主意。她有一种奇怪的作画,好像是本能催促着她要迅速的在素描纸上绘画并留下什么。
软铅笔笔头落到纸面上,节奏规律的沙沙声中,一个模糊的青年头像轮廓出现。但是等到要描画五官时,及川月见的笔尖却顿住了。
她愣愣看着被纸胶布贴在画板上的素描纸,试图画出青年五官时却发现所有的记忆都是一片空白。
空白到好像自己不曾认识过这样一个有个雪色短发,俊俏漂亮的青年一样。
好奇怪……
喉咙不自觉地发痒,那股痒意勾连着肺腑。
没能拿稳的软铅笔滚落在地,及川月见捂住嘴巴剧烈咳嗽起来。咳嗽的时候痒意又变成了隐隐约约的痛觉,她眨了眨眼,眼尾发红,眼眶变得湿漉漉的。
好不容易咳过一阵,她松开手,仿佛劫后余生那般喘息,手指缝里也变得濡湿。深红色粘稠的液体从掌心顺延下指尖,及川月见垂眼,从旁边桌子上抽出纸巾,仔细擦干净手心上咳出来的血。
一直悬在空中的巨大咒物也有了反应,破碎血肉蠕动着,摩擦间发出‘咕噜咕噜’咽口水一般的声音。无数只眼睛贪婪的注视着蜷缩弓腰的少女,重叠了千百个人充满爱意的呓语缓慢汇集。
【爱你】
【好喜欢你】
【到我的世界里来吧】
【变成真实存在的人吧】
【愿意为你而死】
【你是真实存在的,对吗】
……
最终所有的细碎低语都被压下,只余下青年轻挑的,含笑的声音:【我们是同一个人。他可以做到的事情我也可以做到。】
【所以,他拥有的东西,同样也是我的东西。】
浓黑色缠绕在及川月见手腕上的锁链逐渐挥发出包含恶意与爱恋的咒力,它们像纤细的蚂蚁,顺着少女苍白的骨骼爬行。
最终蚂蚁攀上那枚雕刻着茉莉花纹路的婚戒,咒力强行抹消原本铭刻在戒指内侧的字母。
‘seiio’被改成了‘teiilnostro’。
潮湿庞大的爱意恶趣味的,仿佛逗弄猫咪一般,舔舐过少女耳廓。
【我们记忆共享。】
【我们是同一个人。】
【所以,你不是‘我’的,而应该是‘我们’的。】
及川月见哆嗦了一下,无意识用力捂住了自己的耳朵。她以为自己会触摸到什么——但最终及川月见只是摸到了自己有点湿润的耳朵,并没有摸到什么黏糊恶心的东西。
呼吸缓慢的平复回正常频率,那些诡异如附骨之疽的的喃语也逐渐消失。
她抬起头,目光落到画板上:仅仅被勾画出一个轮廓的青年头像侧面对她,软铅笔落地时沿着青年眉骨斜划下一道细长浓黑的痕迹。
长痕一直划出纸面,将青年劈分成两半。
及川月见抬手,指尖轻轻触及画像轮廓。她觉得自己应该非常非常熟悉这个人,但是她不记得了。
不管多么努力的去回忆,关于这个人的一切都是空白。
她全部忘记了,却又拼命的记得自己应该要记住某个人。记住……记住谁呢?
她垂目,视线下滑,盯着自己左手无名指上的那枚婚戒。
屋外传来教徒小心翼翼的询问:“教主大人,您换完衣服了吗?会展快开始了,再不出发的话可能会迟到……”
及川月见撕下那张没有脸部轮廓的青年画像,将其揉成一团,和擦拭血迹的脏纸巾一起扔进垃圾桶。她背起画架,转身去打开大门时脸上又挂起甜美的笑意。
“抱歉,让你们久等了。我们出发吧——”
正欲敲门的教徒一愣,随即反应过来。她看着面前的及川月见,失神的喃喃自语:“太像了吧……”
及川月见随意拨弄着垂到自己胸口的浅杏色长发,侧头:“很像那个游戏nc吗?”
教徒脸上一红,连忙惶恐的垂下眼:“不不不,教主大人就是教主大人,怎么会……”
“不用太紧张。”及川月见笑了笑,声音温柔:“我只是好奇而已,即使很像也没有关系,可以说实话。”
“来,抬头,看着我的眼睛。”
她温柔的声音让人无法拒绝,教徒不由自主的跟着抬头,痴迷注视着少女蜜糖色的瞳孔。及川月见微笑,轻声询问:“很像吗?我和那个名为‘及川月见’的游戏nc。”
教徒愣愣开口:“不是像,是完全一模一样。我也很喜欢玩那个游戏,您和我老婆不仅长得一模一样,连声音都完全一样。所以每次看着您的时候我总是忍不住想叫老婆,我……”
忽然,她意识到了什么,一把捂住自己的嘴,清醒过来,满脸惊恐:我刚刚说了什么?!我是不是对着教主大人一口一个老婆了?!
及川月见眨了眨眼,语气略带疑惑:“老婆?”
教徒欲哭无泪,战战兢兢的低下头:“是是是nc的昵称!!我绝对没有冒犯教主大人的意思!!”
呜呜呜平时在心里叫叫也就算了,为什么刚才会不由自主的叫出声来了啊?!
好在教主大人非常宽容,只是笑了笑,并没有追究,这才让她松了一口气。
漫展门口早早排起了长队,初春凛冽的寒意丝毫无法阻挡大家对展子的热情。在排队门口就可以看见许多ser,背着画板身穿绀色校服的及川月见混在其中一点都不显得奇怪——因为除了她之外,光是这条队伍里就有不下十个‘及川月见’。
从‘校服及川’到‘塞壬及川’,以及‘常服及川’。
目前出现的就只有这三个形象。s较多的是‘校服及川’和‘常服及川’,而‘塞壬及川’很少,偶尔看见那么一两个,也会先被她们后背漂亮的大翅膀抢先夺走视线。
及川月见好奇的环顾着四周的‘自己’。她还在排队的路上就已经被不少人找过来要求拍照了,他们管这种行为叫做‘集邮’。
为了隐藏自己的真实身份,及川月见并没有和花御或者任何一个万世极乐教的教徒同行,而是选择自己来逛漫展。她倒是并不害怕危险,花御说过,这个世界上能和顶级咒物相对抗的存在并不多。
漫展开始,闸门打开,队伍开始了缓慢的向前移动,及川月见跟随队伍入场。
众人进入展区后便分散开来,大部分目标明确的直奔自己要去的分区,也有部分暂时没有目标的在原地闲逛。
及川月见就是后者。她暂时找不到什么地方要去,方向感又不怎么样,即使在墙壁上看见了展馆地图,也没办法从那些还没挂好牌子的摊位上辨认出自己位置。
她在人群里像被水流挟裹的小鱼,跟着人流无头苍蝇似的转了个圈,最后转进了自己也不知道通往那个分区的走廊里。很多人挤在及川月见身边时,咒物情绪变得肉眼可见暴躁起来,咒力凝结的铁链不安的晃动,咒灵深紫色的血液从蠕动肉块中滴落,落到光洁地板上,发出‘啪嗒啪嗒’的声音。
但是普通人看不见填满走廊的巨大咒物,只有零星的抱怨在人海中起伏。
“展馆空调是不是开得太大了?突然感觉好冷啊——”
“是哎,我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嘶,总感觉脚底下黏糊糊的,好像踩到了什么液体一样。”
……
紫色血液滴落时避开了及川月见,她踮起脚尖试图越过人群——咒物破天荒的和她闹起脾气,拷在少女脚腕上的锁链骤然绷紧。
及川月见被锁链拽了一下,往前踉跄撞到前面人的后背。
那人的后背肌肉硬得像大列巴一样,及川月见觉得自己鼻梁骨都要被撞断了。她捂着自己的鼻子,仰头瓮声瓮气:“对不起,不小心撞到……”
说到一半的话停住,及川月见不自觉睁大了眼睛:被她撞到的少年——还是青年?
对方过于优秀的身高和童颜脸蛋让及川月见无法准确的判断他的年纪。但是他有一头雪色的短发,在人群中非常显眼。
雪色的,洁白到可以和落雪混杂的头发。
忽然,对方弯腰凑近,墨镜后面苍蓝色眼瞳饶有兴趣的看着她:“及川月见的ser?噗,干嘛这样看着我?被我帅到说不出话了吗?”
“不过你还原度很高耶——要来合照吗?我可以弯腰哦~来,看镜头,笑一个。”
嘴上说着询问的话,五条悟行动上却已经迅速掏出自己的手机,弯腰将自己脑袋降低到与及川月见同一高度,保证两人的脸都可以入境后,他对着后置摄像头比了个耶。
故意的,他靠近少女时,一脚踩住了连接少女与咒物的某根锁链。
随着快门声音响起,最强dk暴躁又恐怖的咒力扯断了被他踩住的锁链。原本占满整个通道的咒物瞬间暴怒,犹如被夺走宝藏的恶龙!
五条悟顶着咒物可怕的压迫力,甚至还有闲心对及川月见笑。他把自己的手机塞给及川月见,然后在她肩膀上推了一把:“遇到我算你运气不错,捡回一条小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