确实如顾简所料。
崖底,元宗主只仔细查看了一下安燃的伤口,便皱了皱眉头。
这分明是暮云宗的离魂钟所伤?!
但这话不能当着众人的面说出来,需要避嫌。
他与穆宗主对视了一眼,一时没有说话,但彼此心知肚明。
而其他人还在议论纷纷。
“不是小妖王那还有谁?能把安燃伤得这么重?无妄吗?他刚刚已经受伤了,怎么可能?”
“一定不是小妖王!”安燃恨得牙痒痒的,但也是斩钉截铁。
“那到底是谁?”
……
众人讨论的半天,突然,道茂越众而出,在安燃身上看了片刻,眉头紧锁,眼中带有一点疑惑。
但口气却十分肯定,“这应该是障眼法或者是用了什么灵器。”
一句话点醒了安燃,他顿时也明白过来了。
“没错,如果是小妖王的话,此时这片古中应该会有魔魅的气息缭绕,不可能如此平静。”
而除了小妖王之外,上面那几个人,受伤的受伤,没有灵力的没灵力。
不堪一击——
凭借崖底这一种修真界大能的实力,怎么也不应该是如今困在底下的这样一副景象。
实际上他们这些人面和心不和,勾心斗角,就像一盘散沙一样,凝聚不起半点威力。
想到自己被人用障眼法从顶上打了下来,安燃的面容顿时阴郁了几分,他忍着伤痛站了起来,目光沉沉的在周围众人脸上扫过一圈。
最终当机立断,再次带领几个弟子爬上去。
“我就不信,就凭上面那几个人,还能把我们困在崖底不成?”
他一边说着,一边意有所指的目光落在元宗主身上。
“元宗主,你若是怕的话,可以留在此处。”
元宗主面色淡淡的朝他一挥手,并没有在意他语气里的建议和挑衅。
“我同你上去。”
二人到底是修真界的大能,弹指之间,一跃而上,不消片刻,便站在悬崖之上。
暮云宗的行宫巍峨耸立,层云缭绕之中,大殿的门紧紧闭着,周遭一片安静。
元宗主闭上眼睛感受了一下,片刻后,睁开眼睛,忽然开口说道:“他们已经走了。”
这话一出,安燃面色一变,满脸的不可置信。
“怎么可能?”
他朝前走了几步,四处看了一眼,又闭上眼睛探查了一下周围的气息,确实没有魔魅的气息了。
“我们刚刚一直堵在悬崖底下,他们还能插翅跑了?”
元宗主道:“这里后面有一条被杂草掩盖的小山路。”
安燃的脸色变了又变,冷笑道:“元宗主这是想要掩护他们吧?知道后面有条小山路还在悬崖底拖了这么久才上来,我不得不怀疑你跟他们到底是不是一伙的?”
此处只有他们二人,其他人都还没上来。
元宗主也不再跟他客气,他面容温和,出口的话却如利刃一般,“我包庇他们又如何?你现在去下面跟那些人说,有几个人会相信你?安燃,自从你与我争夺仙盟之首的位置一败之后,你觉得你还有机会与我争锋吗?”
这句话真的实实在在扎到了安燃的心底深处,他当即面色都扭曲起来。
元宗主脸上极其冷淡的不屑,那是一种高高在上的轻视。
连在他面前伪装都懒得。
安燃一口老血差点吐出来,握着兵器的手忍不住紧了又紧,几乎就要暴起。
然而元宗主却轻描淡写的看了他一眼道:“走吧,去看看他们走到哪里了。”
安燃忍了又忍,这时不是跟他起冲突的时候,只要逮住了那伙人,咬死了暮云宗的首徒与魔魅勾结在一处,暮云宗的声誉会大打折扣,届时再逼元宗主退位让贤,修真界中,如今可与他匹敌的人已经不多了,他一旦退下,那这位置就非他莫属了。
这样想着,安燃强行压住心底的怒火,满脸阴郁的跟在那人后面。
两人绕过了空旷的大殿,穿过一片密集的竹林,果然瞧见了一条被杂草掩盖的小山路,歪歪扭扭地蜿蜒向下。
而此时半山腰的地方,云雾缭绕桥,不见底处,那伙人恐怕已经逃出生天了。
元宗主看了片刻,道:“他们此时应该是去冰原了,追吧。”
说罢他也不看安燃,径直往回走。
安燃瞧了瞧那条路,思索了片刻,从刚刚无妄的话来看,不难判断他们确实应当是往冰原的方向而去了。
只是……
他盯着元宗主的背影,总没明白这个人到底在琢磨什么,此如果他们现在追上去逮到的可就是他的首席弟子,连累的也是暮云宗,他就当真不怕?
这人到底在想什么?
二人争斗了这些年,他觉得自己始终没看透这个人。
有病。
对,有毛病。
跨过边界线,便是一望无际的冰原。
所谓冰原,顾名思义,此处乃是极北,千里冰封,入目尽是白茫茫的雪地,延伸至看不见尽头的地平线,万年不化的冰山高高的矗立着,岿然不动。
一群人路上猎了两只灵鹿,搭成简单的鹿车,权作遮风之用,一路向北。
一进入冰原,江眉卿立即就明白过来为什么魔魅那群人修为很低了。
在这种如此阴冷的天气下,极度消耗灵力,且体内灵海凝塞,很难修炼。
而小妖王作为一个出类拔萃的异类,天生灵海深广,体质异于常人,修行上没什么阻碍,堪称是他们这一族群几百年都难得一见的奇才。
怪不得这些魔魅几次三番,摸入中原,不顾一切也要把小妖王救出来。
江眉卿浑身瑟瑟发抖的缩在无妄怀中,两人共乘一辆鹿车,互相偎依着取暖。
无妄低头看他,见他冻得面色泛白,一边搂紧了他,一边抬起手,放在他的后心处,缓缓的灌入灵力。
江眉卿却捉住了他的手。
“别呀,别浪费灵力,等会他们要是追上来了,恐怕还有一场恶战。”
无妄却没有听他的,手上动作没有停。
他的神色一丝不苟,“你的身体是铁打的?”
江眉卿看着他冷肃的眉眼,背后温暖的灵力灌进来,舒服得他忍不住轻轻的呢喃了一声。
他环着无妄劲瘦的腰,忍不住更贴近了些。
“仙尊真好。”
无妄动作顿了顿,没有说话。
蹭着蹭着,江眉卿眼角瞥见自己腰间有什么东西掉落了下来。
他伸手一摸,却是一纸契约,便是当时他与无妄结下的仙契。
只见那上面那上面字迹清晰,写着:立冬为止。
江眉卿愣了愣,立冬为止?
他纳闷了,他当时不是说立秋为止吗?为什么是立冬为止?
他当时想的是双修几个月就够了,此时立秋早已过去,可这个字怎么变成“立冬”了?
他抬眼看向无妄,没想到无妄也正在看他,目光沉沉的似乎并没有多少意外,仿佛早就料到了一样。
他扬了扬手中的契约,“仙尊,这是?”
无妄抬了抬眼皮,口气凉凉的,“怎么了?”
江眉卿:……
“当时我是说错了吗?我记得写的是立冬,还是我记错了?”
无妄看向他手中的契约,脸上淡淡的没什么表情,不答反问道:“你想结束了?”
江眉卿:……
他怎么觉得现在无妄说话总是有点带针?他从前也不这样啊!
江眉卿琢磨了一下,斟酌着言语,“按契约说,我们双修确实还没结束,可能是我当时记错了,是立冬为止……”
他话还没说完,便忽觉腰间一痛。
无妄的手紧紧的箍住了他,眼底两侧怒火跳跃。
江眉卿微微吸了口气,刚想抱怨两句,但瞧着无妄的神色,瞧着瞧着便咂摸出不一样的感觉来。
他喜欢他。
他不想结束?
他想跟他在一起?
江眉卿自认为自己的脸皮厚到无懈可击的地步,于是慢悠悠的把手中的一纸契约收了起来,夹进腰间。
然后向后仰了仰,靠在无妄的肩上,似笑非笑地盯着他。
果然他一露出这副神色,无妄便有些不自在,不动声色地移开了视线。
江眉卿却不肯让他转开脸,于是追了过去,把自己的脸凑到他跟前,眼神一眨不眨的盯着他,盯得他耳尖泛红。
“仙尊害羞了?”
他忍不住笑起来。
眼前这大冰块是纸做的,一戳就破。
无妄恼了,捏住他的后颈,像是捏住一只雪狐一样,把他拎开了去。
此刻江眉卿身体已经舒服了许多,于是开始不安分起来。
这辆临时搭起来的鹿车,本来就狭窄逼仄,偏偏他还不肯老实地待着,在无妄怀中蹭来蹭去,一会摸摸他的眉毛,一会研究他的喉结,上下动作不停,把人撩得面红耳赤。
“嘶——”无妄突然轻呼了一声。
江眉卿吓了一跳,手上动作顿了顿。
然后他便察觉,身下这个男人的某个部位不对劲。
抬头向人看去,果然见他眼底神色涌动,像埋了一枚钩子。
他倏地不敢动了,都是男的,他知道那意味着什么。
无妄沉沉的看了他一眼,深吸了一口气,强迫自己移开视线。
外面的风雪依旧不止,江眉卿自知做错了事,于是一动也不敢动地窝在无妄的怀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