聂不疑悄悄对魏婠说道:“他是妖族,也不知什么妖。”
“你总撺掇我去找他,到底有什么事?”魏婠怀疑地问聂不疑。
聂不疑这人,总体上说是无利不起早,虽然与魏婠有些交情,但是也常常做出出人意料之举。她介绍白衡与魏婠认识也太热切了些。
聂不疑抿唇一笑,用眼神示意魏婠看白衡那边。
白衡缓步走了过来,玉面令仪,对聂不疑道:“聂道友,这位就是魏道友了吧?”
这样的人,一出现便夺了许多人的目光。他看向魏婠时,柔情四溢,让魏婠颇不自在。
聂不疑立刻道:“是,这就是魏师妹。”
魏婠这倒觉出不同了。白衡称聂不疑与她都是道友,可是都是一宗之人,这称呼也太过生分了吧。
魏婠悄悄问了聂不疑一句。
聂不疑道:“他们欲道向来如此,觉着我们占了主宗之名,心里不忿罢了。”
“那你还让我与他……”魏婠很怀疑聂不疑的居心。
“金丹修士要到浮山境试炼,我们情道名额不过五十人,我胜算不大。”
“所以你希望通过他……”魏婠一面对白衡表示友好地点了点头,一面问聂不疑。
聂不疑对白衡侃侃而谈,从如何认识白衡到感谢他几次相助,在这空隙间她对魏婠道:“两年后就是浮山境试炼,这次不去又要等五十年。欲道那名额多,我想找他买个名额。”
而白衡的反应客套冷淡,只是目光灼灼地看着魏婠。
“这事能成吗?”一宗试炼之事能用买的?
“我的消息渠道告诉我,白衡答应了就能成,这得靠你了。”聂不疑拍了拍魏婠的胳膊,挤眉弄眼地笑了笑就找借口离开了。
只剩下魏婠和白衡,而周围又是人来人往,一半的目光都在两人身上。
“白师兄……”魏婠话出口又觉不对,改口道:“白道友,不如我们换个地方?”
白衡不介意地笑了笑,与魏婠并步而行,“其实过段时日师妹也要归入我欲道,提前叫师兄也无妨。”
魏婠也客套地笑着,心道欲道确实界限分明,“那白师兄,能不能跟我讲讲欲道的事情?”
“魏真人没跟你说吗?”
魏婠觉得他的称呼很微妙,他称母亲是魏真人是不承认母亲的宗主之位?
“母亲只是说让我多听师祖的话,其他的事不要管。”
二人沿着小径走着,树影婆娑,漏下斑驳月光。
“魏真人说得不错,”白衡道,“欲道最多的就是秘密,如果师妹一不小心知道了什么,后果可是很严重。”
魏婠一愣,万万没想到白衡会说这些。
白衡见她被唬住,便笑了出来:“我骗你的罢了。”
他突然从一旁一棵桂树上折下一株花,放到唇边闻了闻,“到时候师妹可以住在我洞府旁边,那里有许多桂花,师妹喜欢桂花吗?”他转过头去看着魏婠。
“我没什么喜欢不喜欢的。”魏婠道。
白衡便将那桂花枝随手扔了,惋惜道:“那就是不喜欢,我听说魏真人的洞府在梅林之中,或许师妹喜欢的是梅花?那我就把桂树全换成梅树好了。”
魏婠道:“我母亲喜欢梅花,我并不喜欢,师兄不必费心。”
魏婠看不懂白衡什么意思,他对情道偏见颇深,对魏灵也不算尊重,可是却对她殷勤之至。这很不对。
“你是我的师妹,不必这样见外。”白衡道。
难道只是因为自己是会入欲道?
等白衡飘然而去,魏婠才发现自己的问题他一个也没答,心道这个人可真是滑不溜手。
夷岚老祖来的那一日,魏婠被魏灵早早叫到主殿之中,而情道十数位元婴修士都侍立两侧,等着夷岚的到来。
魏婠站定了,等了约有一炷香时间,一阵风吹过,主殿空着的上座就坐了一位雪肤花貌的女子。
她一袭深蓝色长裙,头插珠光四射的玉簪,不觉俗艳,反而是一种极有侵略感的美。
这就是夷岚老祖?与她想象的完全不同。
“婠婠,去见过师祖。”魏灵说。
魏婠忐忑地走上前去,然后跪下,道:“魏婠见过师祖。”
夷岚看了魏婠半晌,方才笑道:“这孩子模样好,灵枢那厮就是运气好,徒弟啊什么的都比我的好。”
夷岚貌美,一颦一笑之间都有摄人心魄的力量。
“师伯过谦了,”魏灵道,“师伯座下几位师兄都是惊艳才绝之辈,我比起他们是差远了。”
“是差远了,”夷岚自嘲道,“一个个的不是早早殒身,就是堕入魔道。”
夷岚说完,殿中气氛一滞。夷岚却笑了,指着魏灵等人摇了摇头:“你们这些人啊,觉得我说的不对吗?”
魏灵正欲说话,夷岚就拂了衣袖,一脸倦色:“不提他们了。去给我把徐昭明叫来。”
魏婠这才发现竟还有一位元婴修士没来。徐昭明在魏婠印象里一直是个谦逊有礼的人,对待外门与内门弟子一视同仁,只要有人求他帮忙没有不答应的,因此他在宗门里的外号之一就是“老好人”。
可是他今日为何没来?
徐昭明不一会儿就到了,他身着一件褐裳,腹部隆起,看上去就像一个孕妇。而他肚子确实孕育着一个生命。徐昭明的肚子一直都是合欢宗的未解之谜。
他到了殿中,正要开口,夷岚的话就如惊雷一般噼里啪啦落下来:“你就这么不愿意见到我?白乘风那厮有什么好的?你给他做牛做马就算了,还要跟他生孩子!”
“他是我的朋友。”徐昭明淡淡道。
“可他没把你当朋友,在他眼里,任何人不过是他手中的棋子。”
“他救了我,我才有今天。”徐昭明叹了口气,“哪个人不是上天的棋子呢?”
徐昭明抬起头看向夷岚:“你没有听过凡人的一句话,士为知己者死,我懂他,他不过想抗争自己的命运,他活着,我为他赴汤蹈火,他死了,我为他收尸。”
“迂腐!”夷岚振案怒斥,这殿中因她的怒意而震荡不已。而徐昭明则面无表情。
而殿中其他元婴修士都表情晦涩,尽力把自己的存在感降到最低。
夷岚盯着徐昭明看了一会儿,随后冷声道:“还不退下!”
徐昭明便退下了。
魏婠正想找机会向母亲问徐师叔的事,却见夷岚站了起来,从袖口里拿出了一个核桃大小的小舟来。
那小舟落地就变得如寻常小舟一般大小。
夷岚走上去,对魏婠道:“走吧。”语气中似乎还有不忿之意。
魏婠转身看了魏灵一眼,魏灵鼓励地说:“去吧。”
魏婠走上夷岚的飞舟,那飞舟就如一道清风飘然从殿中离去。
等飞到了半空,魏婠只能看见大殿顶部的红瓦时,夷岚突然说:“你不想问什么?”
她半坐在舟中,尽是慵懒之色。
魏婠留恋沉思被打断,也迅速找出了一个问题:“我……我想问徐师叔是怎么一回事……”
“不过是因为我那孽徒罢了,我那徒弟将人间当游戏场,招惹了一个又一个女修,后来下场凄惨,徐昭明是帮他养着他的孩子。”夷岚冷笑道。
“孩子?徐师叔肚子里是……”
“对。那孩子血脉特殊,合欢宗两道也唯有徐昭明能救他,他就把那孩子养在肚子里。”
小舟越升越高,直至云间,夷岚随手拂走一片白云,道:“白乘风那人,好阴谋诡计玩弄人心,他救徐昭明不假,可他看中的是徐昭明的天赋,不知利用了徐昭明多少回。”
说完,她就闭上了眼。
魏婠惧于夷岚的威势,不敢多问,只好把目光投向小舟之外。
小舟在云间飘飘荡荡,到了一座高峰,就从云端落下,直冲向一帘水瀑,过了水瀑又是奇峰妙脊,连片的绿山向身后奔去,几乎成了一个个绿色毛团。
小舟一路飞过溪流,沿着山璧曲折前行,直至无路可走。而前路山崖险峻,崖间开了一株洁白的小花。
夷岚向那白花伸出手来点了一点,那花便倏然膨胀数倍,像一张巨大的嘴巴将小舟吞了进去。
小舟通过花的通道,便到了一片雾霭缭绕之地,目光所见却是一座金碧辉煌的琉璃塔,塔的顶端在阳光之下闪闪发光。
夷岚刚一落地,便从塔里走出了两个秀美的男子,都迎上来,道:“道主,你回来了。”
魏婠正想“道主”这称呼,夷岚便向她招手,“这是我的弟子,魏婠。”
魏婠呼吸一滞,夷岚是不是说错了?她何时成了她的弟子?即便她入了欲道,按辈分来排也不该是夷岚的徒弟啊……
夷岚并未看她,在两个男子的搀扶之下进了塔,魏婠也跟了进去。
塔中更是富丽堂皇,地铺白玉,墙涂金粉,璧顶画满了龙翔之景,那龙画得栩栩如生,仿佛下一秒就要活过来。
魏婠看了好一会儿,听到夷岚的声音才醒过神来。
“给她收拾一个地方。”
魏婠的洞府离琉璃塔不远,大得出奇,魏婠疑心是不是侍人带错了位置,那侍人却说这地方已经算小的了。
到了午夜,魏婠心思浮动无法入定,望向窗外,一轮圆月挂在天边。不知怎么的,魏婠觉得今天的月亮比往日要圆得多。
“嗷呜——”
一阵狼叫声从远处传来,穿过沙沙作响的树林,把这夜色渲染地更加鬼魅。
随着月亮升高,狼嚎之声愈加分明,
是谁养的灵宠?魏婠想着,远处另一个方向又响起一声清越的叫声,似鸟非鸟,似鹿非鹿,这叫声落入魏婠耳朵里竟有一种可怕的感觉,她的耳膜如心跳一样虽叫声鼓动,她的血液却都像凝住了一般,等到叫声消失,血液才继续流动。
“什么东西?”魏婠喃喃自语,方才那恐惧感还残留在心底。她怀疑是有人养了异兽。
不过,这叫声过后,其它野兽的声音便了无痕迹。
魏婠一夜未入定,到了白日要去见夷岚,却被告知夷岚去了某个侍君的洞府,至于做什么嘛……想想也就知道了。
在欲道人生地不熟的,魏婠就只能想到一个熟人,那就是白衡。
魏婠决定去找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