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除夕,谢不宁没法回潭山过年,只能拨视频过去问候。
今年青崖观少有的热闹,观里多了三个道士不说,还有王正青和几个义工自愿留下来帮忙。众人齐心,祈福法会办的很顺利。
比起往年只有师徒两人,冷冷清清地过年,如今的青崖观,可算是脱贫入小康了。
得知谢不宁回不来,福生手里的糕点都不香了,眼巴巴望着视频里的他:“那,那主人在那边过年要开心……我们会想你的!”
福珠也不复往日里的沉默,小声音委屈哒哒:“要早点回来吖……”
许是法会上得了新衣服,两只小鬼从头到脚打扮一新,穿得像年画上的童子,喜庆又可爱。
谢不宁被两个小可爱甜到心里,满脸笑意地答应。
他在京市有司桷羽陪着,也不觉得失落。两人一起去司家老宅吃年夜饭,打算之后就回西山的家,不用和司家的亲戚们寒暄。
往年司桷羽也是如此,他不喜欢人多热闹的场合,总不会待很久。不管是司老爷子,还是亲戚们,早已经习惯。
一到过年,司家各支的人纷纷聚到老宅,往往这几天最热闹。
谢不宁和司桷羽到时,路上碰见好些个淘气撒欢的小孩。一见到他们,皮猴们被保姆揪住衣领子,按头叫人。
光看一群群的孩子,就能看出这个家族的庞大。
“上次来没有好好细看,你家真不小。”谢不宁说,平时人少冷清,一到过年住满了人,好处就显出来了,招待客人尤其方便。
司桷羽停下脚步,视线往墙上一转。
谢不宁目瞪口呆,那里居然挂着个小牌子,盖着文物局的章。
“我说你们家地砖款式有点老气,原来是古董……”谢不宁一脸震惊,脚下踩文物,这家里得多有钱哪?
“……”司桷羽光看他的眼神,就猜到心里想哪儿去了。声音波澜不惊,“地砖是老爷子结婚时挑的流行款。”
谢不宁:“……”
卧槽,这样搞得我好尴尬。
“咳,嗯,走,先去跟老爷子和叔叔问个好。”谢不宁快步走到他前面。
只要留下一个背影,就没人能发现我的尴尬!
去见司老爷子时,途径客厅,沙发上坐了不少人。谢不宁觉得,那些人投来的眼神,好像挺震撼的……
包括司老爷子见到他们两个,也比平时更加热情,似乎特别高兴。
年夜饭,谢不宁和司桷羽一起坐在主桌,特长见识。他长这么大,头一回像今天这般热闹的过年。
他不知道,司家的亲戚们同样大长见识,对他稀奇得不得了。
“头一年带人回来,怎么带的是个男人……”露台上,两道身影抽着烟聊天。
另一个道:“你还不知道?是个明星呢。”
那人说:“那他挺有福气。老爷子也没意见?”
“有什么意见,你没看老爷子……”
一扇门推开,砰的撞到墙壁。司景程整理着袖扣,走上露台。
两个人摁灭烟头,纷纷笑道:“二少来了。”
“你们聊什么呢。”司景程似笑非笑,“明星怎么了?”
听这口气,还挺看不起人是吧?
对方不答,司景程抬抬手招来佣人,把露台上的烟灰缸清理出去。他哼笑一声:“别再让我听到有人唧唧歪歪。”
“……”
等他走了以后,那两人面面相视,好半天都没话说。
司二竟然肯为他大哥的人出头,那人是多有魅力?!
……
窗外烟花照亮夜空,屋内暖意融融,谢不宁和司桷羽一起守在窗边跨了年。
然后回了家,还是和以前一样,各自忙碌工作。不过谢不宁感觉,又多了点不一样,每每想起这晚,心里总是温暖。
本来他只要观察一条鱼的,不知抽的什么风,家里忽然多了一个鱼室,大大小小的鱼加起来有上千条!
司桷羽说:“单独观察一条鱼,看不出特殊之处。和上千条鱼放在一起,大概就能看到不同了。”
“……”还蛮有道理。
谢不宁不怕吃苦,欣然接受他的建议,除了做早课,每天跑到鱼室专注地观察鱼类。
各种大小、不同形状的透明鱼缸镶嵌在墙壁上,室内安静的只有水流动的声音。
谢不宁坐了两天,章岱青想要的“领悟”没感受出来,倒是时常脑袋放空,整个人平静不少。
这天,和一群鱼隔着玻璃对视,看着看着,一阵困意袭来。
“谢老师,谢老师……”
谢不宁听见有人呼唤,一睁眼,面前却是个头戴高帽、阴气森森的鬼差。
“我去?”饶是谢不宁心脏坚强,也被吓了一大跳。
搞什么?鬼差勾人,他死了??
鬼差一看他反应,就知道误会了,赶紧解释:“放心放心,还没死呢。我入了你的梦里,有事相托而来,不是勾魂。”
入梦啊,那没事了。
谢不宁淡定下来,随即疑惑,“请问这位大人,我们仿佛是……不认识?您怎么托到我处来。”
听他语气,倒好像很熟稔的模样。但谢不宁没和鬼差打交道,更谈不上帮鬼差解决难题。
再者,民间骗子虽然多,不过真能打通鬼差关系的神道神婆也有。若有事,这鬼差不去找他们,反而找到他一个正经的正一弟子头上,于情于理都说不通。
谢不宁狐疑地观察,别是个骗子吧?
鬼差说:“你不认识我啦?”
被他一说,谢不宁又觉得有点眼熟。
鬼差摘下黑色高帽,苍白的脸居然难掩帅气,“是我啊,周朗!”
……周朗,池誉那可怜的被拆散的鸳鸯?
谢不宁一下子把人对上了号,难怪说眼熟,人家算起来是他娱乐圈这行的前辈……
“你这是,成功上岸了?”他上下打量鬼差周舒,高帽黑衣,视觉恐怖效果十分出色。
以前人们见到他会开心尖叫,如今恐怕就是,吓得尖叫了……
周朗抱着黑帽子,一脸骄傲:“当日考官说我长得不错,地府鬼差大多相貌吓人,得找人,啊找鬼,优化一下地府形象,就录用了……这事先不说,我有要紧事相求!”
谢不宁盘腿坐在地上,“你说。”
“我在世时,家里虽然一团乱,但有个小舅舅对我好的没话说。”周朗也学他坐下,“小舅舅心地好,与人为善,近日不知道招惹了什么祸害,一家人快要家破人亡。”
“还是他过年时来给我送纸,才让我发现他阴气缠身,一副将死之兆。”周朗叹气说,“我再不来找你,恐怕我们就要在地府团聚了。”
“这么严重?”谢不宁蹙起眉,“你是鬼差,也不能帮他除去?”
周朗羞愧道:“实不相瞒,我如今也不知是何东西作祟。况且,阴司公务缠身,若是耽误了勾魂,上头追究起来没法解释。”
说话间,他腰间一块令牌微光闪烁。周朗立刻道:“又有活儿了。哎,吉山那边出了事,催的急……谢老师,我舅舅交给你了,您一定帮忙啊!”
说罢一骨碌爬起,戴上帽子便走。
谢不宁感觉到马上要脱离梦境,大声喊:“等等,你不说名字我往哪儿找去!”
远远飘来一句话:“你查一查就知道了……”
身子猛地一坠,谢不宁一颤,在地上苏醒过来。
方才只是打个小盹,缸里的一群小鱼散漫地游来游去,平静得仿佛一切都是做梦。
梦里周朗说的话,他还记得一清二楚。难道真是托梦了?
谢不宁拿起手机,正要查一查他口中的舅舅是谁,鱼室的门被“叩叩”两声敲响。
管家在外面说:“谢先生,有您的客人来访。”
应了一声,谢不宁没有耽搁,拍拍身上的灰出去见客。
……
孟珘和母亲坐在宽敞的沙发上,时不时看表的动作暴露了他的着急。
“儿子,不是我说,迷信都是假的。”老太太担忧地望着他,“你可别又被骗了。”
上次拍卖什么符,八百万!因为这事儿,他在家里落了多少埋怨,今天怎么又不知悔改呢?
孟珘叹口气:“妈,我有分寸,你先回去吧。”
老太太还想说什么,孟珘刷地一下站起来,神色难掩激动。
“谢先生!”
老太太顺着他看去,走来的是个模样俊秀,可招人疼的小孩子。这就是儿子口中的大师?
老太太懵圈了,这汇聚天地灵秀一般的神仙样貌,是不像骗子,可……也不像大师吖!
谢不宁不认识孟珘,拍卖那晚孟珘低调,只远远点头打个招呼,并没有上前攀谈。
这时见到人还带着老太太一起,有点搞不懂他的意图:“你好?”
孟珘等不及地上前几步,按捺着急促的呼吸:“你好,我是……”
谢不宁脑中灵光一闪:“你是……”
“孟珘。”
“周朗的小舅舅?”
两人的话几乎同时落地。
等到反应过来谢不宁说了什么,另外两人脸色都是一变。
孟珘是欣喜的,他们两人本不认识,谢不宁却知道他和周朗的关系,岂不是更说明他的厉害?
老太太是惊吓的,这俊娃娃,当真神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