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1 / 1)

万家灯火将熄,长?安城中陷入寂静,因?快要入夏,草丛中蝉声、蛙声不断。

容绵被宋筠搂在怀里,正被拖进衾被。小妮子乱扑棱,像缺水的河鱼,怎么也?不肯落入垂钓者的竹瓮中。

忙了一整日,又宫里宫外辗转两次,宋筠属实疲乏,揽住她?的细腰,不顾耳边一声声“昏君”,将人蒙进被子里,“天快亮了,睡会儿,我寅时还?要上?朝,老实点别乱动了。”

若不是那句“寅时去?上?朝”,容绵还?能折腾他半个时辰。水嘟嘟的小嘴一噘,她?僵着身子缩进被子里。

怀里的小东西?终于安静了,宋筠靠过去?,贴着她?的后颈轻啄两下,等人又开?始扭动,立即撤开?,贴着枕头阖上?眼帘。

容绵盯着桌上?微弱的灯火,掰着手指头数羊,她?也?想睡,可身边躺着这么一个大活人,属实没胆儿入眠。

夜里的温度逐渐升高,套着三件外衫是一件折磨人的事儿。她?拿过枕边的团扇摇了摇,试图驱散身上?的汗气。

“脱了?”

身后传来低沉沙哑的声音,容绵激灵一下,赶紧闭上?眼睛,“困了困了。”

可话音刚落,身前的裙带就被身后伸过来的大手揉乱。

容绵拧眉,感觉身后的人又靠了过来,还?用那里碰她?。她?扁着嘴,趴在床沿,压住了那只作乱的大手。

“真不热?”手被压住,宋筠半撑起身子,贴在她?耳畔询问,灼热的呼吸喷薄在娇嫩的肌肤上?,不知惹谁意乱情迷。

容绵觉得耳根痒痒的,哼唧几声试图服软,想让他放过自己?,可不知是头一次同床共枕太?过兴奋还?是怎地,宋筠了无睡意。

了无睡意,便想着搓揉搓揉枕边人。

容绵被激怒坐起身,因?为穿了三层衣衫热得小脸殷红。她?扯开?衣带,脱掉两层,撸起袖子露出两截白嫩的小臂,作势要掐宋筠:“我跟你拼了。”

如一头愤怒的小蛮牛,朝敌人露出了犄角。

宋筠抓住她?袭来的双手,跪起单膝,身体前倾,带着她?倒在床上?深吻。

迫切而窒息。

容绵撑了撑十指,脚掌也?跟着蹭了蹭锦衾,最后无力地耷拉下,被拽入飘飘荡荡的方舟。

方舟飘荡,溅起水露,落在池中荷叶上?,那抹翠绿的叶片继续承着水珠摇曳。

容绵抓不到浮木,想要张口呼吸,却不知被什么堵住了檀口,吸不到一口空气。

“唔唔”

若非微风袭来,方舟和荷叶不停摇晃,她?怕是真要溺毙其中了。

宋筠松开?她?,漠着脸掀开?锦衾,赤脚去?往湢浴。

容绵闻到一股奇怪的味儿,趿上?绣鞋去?开?窗,脸上?红晕未褪。

等宋筠回来时,下巴上?还?悬浮着要掉不掉的水滴,身上?也?换了崭新的寝衣。

容绵不明所以,盘腿坐在绣墩上?,不想回到那张床上?。她?总感觉宋筠像狼,发怒起来能把她?拆吃入腹,不留骨头。

不知她?心中所想,宋筠拎起她?的后脖领,把人丢在床上?,随即躺在外侧,堵住了她?的去?路,“睡吧。”

再闹下去?,怕是要赶不上?早朝了。才登基不久,若是因?为落下话柄,容绵还?未入宫就成妖后了。

容绵趴在枕头上?,戒备地盯着他,见他仰面阖眸,双手交叠搭在腹部,不像是在说笑?,这才稍稍放松。

躺了一会儿,她?哼哧哼哧翻身,仰躺在侧,用脚勾住被子踢向他那边,又向上?拽拽,这才闭眼尝试入眠。

腹上?冷不丁被搭上?被子,宋筠差点没绷住而睁眼,小臭妮子竟也?会心疼人儿。

没一会儿,耳边传来女子清浅而均匀的呼吸声,宋筠将被子匀过去?一点,搭在了他们两人身上?。

破晓过后,东方渐渐鱼肚白,柳时易更衣后,坐在食桌前用膳,却被门外的杂乱声扰到。

一名侍卫急匆匆跑进来,跪地道:“都尉,洛阳那边送来消息,容姑娘的生父和徐国师出事了。”

握勺的手一紧,柳时易放下瓷碗,“起来说,发生了什么?”

侍卫详细叙述起来。

在容绵失踪当日,老酌从昏迷中醒来,急匆匆跑去?容府要人,在他的意识里,会伤闺女的,也?就剩容家夫妻了。

可容家夫妻哪知道容绵的下落,又看老酌不顺眼,便没好气地将人轰走。老酌记得徐茗衍是容府的座上?客,说不定由他出面能好办事,于是颠颠跑去?驿馆求助,哪知徐茗衍根本不愿见他。

吃了两次闭门羹,老酌又急又气,硬闯进驿馆,在与?侍卫的冲突中,魁梧的身躯向后倾倒,撞到了不远处的徐茗衍,由于冲劲儿太?大,徐茗衍撞到了身后的博古架。

博古架剧颤时,一把古玩匕首落下,刺在徐茗衍的左眼皮上?。

血溅当场。

等宋筠留在洛阳的两名侍卫赶到时,老酌被官府以故意伤人罪逮捕了。而且,徐茗衍是钦差,按大周律法,伤钦差者,罪加一等。

听完禀告,柳时易急忙问道:“徐国师的伤势如何?”

侍卫道:“还?好没有伤及眼珠,但听说肿得厉害,眼皮上?淤了不少血,还?在包扎换药中。但听说,情绪不稳,很容易殃及身边的人。”

柳时易拧眉,随即问道:“你说,老酌是无意伤人的,官府却说他是故意伤人?”

侍卫道:“陛下留在洛阳的两名侍卫通过多人打听,确实打听出了当时的情况,老前辈只是去?求情的,没有要伤害徐国师的意思。但等他们与?衙役沟通时,先前那些透露实情的人们又改了口供,说老前辈直奔卧房,殴打徐国师,徐国师躲避时,撞到了博古架。”

前后口径不一,令人匪夷。

柳时易眯下长?眸,摆手示意他退下。

侍卫踟躇,“都尉,容姑娘那里可要卑职去?知会一声?”

柳时易知道老酌在容绵心中的地位无可取代?,若是让她?知道老酌出事了,定然要连夜赶回洛阳,“不必管了,下去?吧。”

早朝后。

与?权臣议政后,中书省和门下省的宰相?来到宋筠面前,想与?他商量论功行赏的事儿。

宋筠心里有规划,执笔淡淡交代?着。

两名宰相?从心里将他说的过了一遍,愣是没有听见徐茗衍的名字。两人对?视一眼,由一人笑?呵呵问道:“徐国师是最先寻到陛下的,按道理?应该重赏,陛下觉得”

他欲言又止,等着宋筠搭话。

两人毕竟都是沉浮朝野中多年的重臣,说话办事皆为圆滑,倘若宋筠皱下眉头,他们就会按着另一种说法给自己?台阶下。

对?于徐茗衍,宋筠面色复杂。徐茗衍的功劳固然不可否定,但徐家的《玄帖》对?不老药的功效夸大其词,害了不少人,两事功过相?抵,已是对?徐家最大的宽恕了。

见帝王没有接话,两名宰相?有了心数,没再提起此事。

等两人离开?,宋筠放下奏折,靠在屏宝座上?捏起眉骨。为帝者,要平衡各方势力,就拿论功行赏来说,多了谁、少了谁都不行,确是累心伤脑。

而且,自从宋筠将太?后和几名太?妃送去?别苑,老臣们腹诽颇多,主要是没有太?后操持张罗,谁来替新帝选后纳妃啊。

老臣们对?新帝意见颇多,却惧其威严,不敢当面多言。

宋筠哪里不知他们的心思,只是懒得理?会罢了。

这时,柳时易随季喜走进来,见礼后,将洛阳那边发生的事叙述了一遍。

宋筠缄默片刻,才道:“劳烦师兄抽三名御医,即刻赶往洛阳为国师医治,再去?了解一下老酌的事,看看到底是谁在扯谎。此事,全权交由师兄处理?。”

柳时易点头,“臣这就回府收拾细软,即刻出发。那容姑娘那边”

宋筠知道,这事儿若是瞒了她?,她?会怨恨自己?一辈子。握笔的手微微收紧,喟道:“带她?一起回去?,务必保证她?的安全。”

有些无奈,旁人不懂,更不知九五至尊竟寸步难离这深深宫闱。

夏日的码头,花香中混杂着鱼腥味,容绵惨白着脸站在岸边等待登船。她?心里着急,恨不能马上?冲进大牢去?安抚父亲。

父亲心智不全,被关在冰冷潮湿地牢狱会害怕的。

眼眶止不住的酸涩,她?手指捏紧绢帕,偏头看向一身白衣的柳时易,“柳都尉,我爹虽性子鲁莽,但不会随意伤人,这里面一定有误会,还?请柳都尉彻查此案。”

一缕璀光映入眉眼,柳时易眯了一下与?老酌很像的眼睛,温和道:“陛下已交代?过,柳某不会坐视不理?,容姑娘也?别太?过焦虑,当心伤了身子。”

容绵知道这个时候不该添乱,可控制不住眼角的泪,“我爹看着勇武,但他很怕血腥的场面,大牢里这样的场面应该很多吧。”

她?曾亲眼看见父亲在梦醒时,抱着脑袋挤在墙角,含糊念着许多旧人的名字,可再问他,他又记不得,只说自己?再也?不想握刀了。

见小丫头肩膀一抽一抽,柳时易犹豫一下,抬手拍了拍她?的肩头,“不哭了,等到了洛阳,凡事有我。”

日光在渡口洒下一片金芒,笼在两人的身上?。

某些注定要牵绊的人一定会在某个瞬间相?遇,完成亦或是弥补曾经无力挽回的缺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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