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乌啼鸣,宋筠回到?自己?屋子时?,刚好收到?季喜的口信。
十六卫中的左右威卫统领已倾向?宋致那边,正与?宋致交涉利益。
宋筠冷哂,“很好,让季总管跟紧点,拿掉证据直接送往御史台,明日一早,我要听到?御史大夫参奏宋致图谋不轨的消息流出宫外。”
御史大夫本就有监督百官的职责,只?要宋致那里有一点儿被证实的证据,必然会引起不小?的外廷风波。
至于宋屹,不足为?患。一旦借刀卸去宋致的职务,自己?就可以现身了。
宋筠走进雅间,不紧不慢地沐浴就寝,一夜好眠,全?然没去在意朝廷那边的变天。
午夜灯火熄,宋致刚送左右威卫两名统领离开,还未来得?及高兴,就被老皇帝传去了宫里。
金碧辉煌的帝王寝宫内,老皇帝倚在屏宝座前,厉目看着跪地的宋致,将一摞证据甩在地上,“在朕病重期间,看看你都做了哪些好事儿!”
宋致伏在地上,心里思忖着,府中是谁出卖了他,能在一夜之间拿到?他勾结左右威卫的证据。
“儿臣冤枉,是左右威卫的统领主动来找儿臣,儿臣心里不愿,但也不想失了礼节,这才请他们入府一叙的,还请父皇明察!”
老皇帝重哼一声?,由季喜搀扶着起身,拄着龙头拐杖在屏宝座前踱步,“这件事可以不议,但你在朕卧床期间擅自封锁消息、代理朝政、拉拢权臣,又该如何解释?”
这些还是宋屹被软禁前,哭喊着讲出来的,老皇帝让人去查,果然证据确凿。
原本,他看好的是老三宋廖,可老三失踪,不得?已才将大权倾斜向?老二,老二却蹬鼻子上脸,欲望无限,若是一再助长其?气焰,那还得?了!
“季喜,传中书省、门下省两位宰相即刻入宫,拟朕旨意,即日起,收回二皇子的全?部?皇权,交由兵部?尚书代管!”
季喜摇了一下拂尘,躬身道:“诺。”
宋致黑睫微动,急忙道:“请父皇收回成命!”
若是失去兵权,他还有什么可以倚仗的!
老皇帝重重杵下拐杖,“孽障,朕不杀你就已经是仁至义尽了!跟老大一起去冷宫面壁思过吧!”
谁也休想动他的皇权。
这消息很快传到?宋筠的耳朵里,得?知两个皇兄被软禁,宋筠眼底只?有讥诮。那是他们该去的地方。
不过,他们虽急功近利,却还是依附父皇,可他们忽视了一点,父皇热衷不老药的炼制,以悍皇位,哪有那么容易遂了他们的愿。
宋筠拨弄一下琴弦,瑶琴发出了幽沉的声?响,在宁谧的夜中尤为?空灵。他看向?柳时?易,“传命下去,明日起,将我被三位皇兄谋害的证据在城中传播开。再将我养伤的地方单独告诉给父皇。”
到?时?候,别说十六抬轿舆亲自接他,很可能圣上会亲自来接。
毕竟,子嗣里,只?剩下他了。
宋筠遣退所有人,独留自己?一人,戚戚地笑起来,笑意阴森。
当年?母妃被查出与?侍卫私通,父皇险些掐死?尚在懵懂期的他,如今风水轮流转,父皇还要屈尊来求他回朝。
可笑,可叹!
可三个皇兄是前车之鉴,待他回宫执掌兵权,必直接逼宫登基。
当晚,宋屹、宋致、宋廖合谋杀害宋筠的消息“不胫而走”,在百姓中炸开了锅。老皇帝更是彻夜未眠,将宋屹和宋致送去了刑部?审讯。
似一场蓄谋已久的反击,一招便给了敌人致命一击。
待刑部?尚书将两人的口供呈给老皇帝时?,老皇帝重重叹息,颓然地靠在屏宝座上,“来人,随朕移步雅荟楼。”
他最?小?的儿子命不该绝,竟让雅荟楼的花魁救得?,却因惧怕被追杀,一直躲在烟柳之地,当真是受了委屈。
当然,这是老皇帝从季喜口中得?知的“真相”。
快要破晓时?,雅荟楼被官兵清空,只?有一间屋子里徘徊着两道人影。
容绵随着楼里姑娘们被驱至门外三丈院,仰头望着那间燃着烛火的雅间,耳畔是宋筠的承诺:
“你随柳都尉先行离开,待我拿到?大权,再来接你,乖,不会太久,等我。”
面对勾心斗角,即便有些小?聪明,也不及谋士们十万分之一。容绵脑子混混沌沌,看着宋筠与?老皇帝坐上金辇,随着一排排火把的光晕,消失在视野里。
小?奴隶回宫了,那才是他的主场。
容绵心里闷闷的,说不出是何感觉,只?盼着早日与?爹爹相聚,再议其?他。
因着心里亏欠,老皇帝直接将奉宸卫还予宋筠重新执掌,奉宸卫兵力在十六卫中不是最?为?强盛,却是一批精锐部?队,卫中全?员配备明光铠,手?持摸到?,威悍无敌。
重掌帅印,宋筠身披战甲,接受起奉宸卫的跪拜。
不仅如此,加之季喜在十六卫中的人脉,以及潜伏在宫外的汴州军,若是里外夹击,宋筠此刻的兵力已经能够控制朝堂大局了,但宋筠没有急于一时?,而是在等老皇帝将宋致的兵力亲手?送给他。
不出意料,次日早朝后,老皇帝一边咳血,一边将宋致的兵力从兵部?转移给了宋筠。
毕竟,由兵部?尚书执掌兵权,还不如交给自己?的骨肉。
当握住那块冰凉凉的兵符时?,宋筠眼底没有流露出感激,只?有无尽的仇恨报复,吞裹了金灿灿的宫阙。
老皇帝怎么也没有想到?,数月不见,自己?那个病恹恹的小?儿子,会在午夜时?发动病变,包围了帝王寝宫。
当宋筠将陌刀插在老皇帝的面前时?,老皇帝气得?脸白如蜡,“混账,混账!”
这一步“照将”,杀得?老皇帝措手?不及。
谁能想到?,宋筠回宫不足三日,就露出了獠牙,直逼皇位。
面对自己?父皇歇斯底里的怒吼,宋筠坐在绣墩上,不紧不慢地擦拭着刀刃,“就当儿臣混账吧,传国玉玺在哪儿?”
老皇帝气得?吐出一口血水,“朕悔不当初,当时?怎么就没把你这个贱人所生的逆子掐死?!”
宋筠低低沉笑,眼眶酸涩,“是啊,父皇当年?就该掐死?儿臣,不给儿臣反击的机会,父皇一向?心狠,怎么就手?软了?”
老皇帝摘下手?上的玉扳指砸了过去,结结实实砸在宋筠的玉面上,“朕是不会把玉玺给你的,你即便登基,也是名不正言不顺!”
面庞一痛,宋筠眸光更冷,没再多言,起身向?外走去,吩咐侍卫道:“搜。”
负手?站在高高的玉阶之上,宋筠了望灰蒙蒙的天际,云雾化作蛟龙,盘桓上空,亦映入他漆黑眼底。
身后传来老皇帝的暴怒声?,以及噼里啪啦的碎裂声?。
须臾,侍卫双手?捧着一个精致木匣,跪在宋筠面前,“殿下,玉玺在此。”
宋筠斜睨,以食指勾开锁扣,拿起了玉玺,看向?被侍卫架着脖子的百官。
“顺逆皆由众卿,顺者留,逆者弭,做决定吧。”
那一刻,如蛟龙入海卷起狂澜,百官情愿与?不愿,均纷纷跪地称臣,于当日吉时?推宋筠登顶皇位,登基大典择日举行。
宫里变了天,宫外却没见人心惶惶。只?因宋筠在民?间冠以仁义之君,口碑极好,比起昏庸求长生的老皇帝,更令百姓心安。
四皇子登基,大皇子和二皇子成了阶下囚,侍卫领命查封了他们的府邸,府中人等待被发落。
面对惊慌失措的府中人,于轩丽倒是淡定,于家?虽没落,但没有大错,她又向?来与?宋致不和,于情于理,新帝都不会将她置于死?地。
可比起于轩丽,其?他人就慌乱了许多,尤其?是宋致的侍妾们,哭嚷着要与?宋致断绝干系,当真是树倒猢狲散。
可令于轩丽怎么也想不到?的是,前来奉旨抄家?的官员竟然是柳时?易。
许久不见,那人依然风情朗月,自己?还是狼狈不堪。
于轩丽默叹,随着府中人跪在了庭院中。
宋筠并不是滥杀无辜之人,这道圣旨无疑是免死?金牌,给了无辜者脱身的机会。
念完圣旨,柳时?易看向?垂目的于轩丽,挑眉问道:“娘娘有何打算?是要苦守在此,还是拂袖离去,从此与?之再无瓜葛?”
这是变相给她台阶下,于轩丽心中明镜,“妾斗胆,想向?皇家?求乞一份休书,从此淡饭粗茶,不问市井繁华。”
对于这个回答,柳时?易似乎很满意,意味深长的“嗯”了一声?,“本官会将娘娘的诉求转告陛下,这段时?日,还是委屈娘娘暂时?不得?离开了。”
待府门闭合,于轩丽还是没有明白柳时?易的口吻表达何种心境。
晨曦满天,雀鸟欢啼,街市依然繁花锦绣,没有受到?太大的影响。
容绵所在的一处民?宅内,小?玄凤来来回回地盘旋,哇哇地叫着。
容绵忽然想起被自己?弄丢的小?珍珠,不知那只?臭鸟飞哪儿去了。还有点惦念了。
蒲儿端着早膳来到?庭院,“姑娘进屋吃吧。”
容绵摇摇头,“外面空气好,我想透透气。”
看得?出她的焦虑和忧心,蒲儿宽慰道:“宫里那边刚刚送来了消息,贵人已经登基为?帝,很快就会来接姑娘进宫。”
进宫
容绵心里乱糟糟的,不但没有愉悦,反而陷入迷茫。为?帝者,三宫六院、佳丽三千是稀松平常的事儿,她一个渔家?女,又能承宠多久?
从徐茗衍的事情上,容绵再也不想将就委屈,只?想寻一可靠的男子,平平淡淡度过一生。
宋筠会给她那样的日子吗?显然不会。
眼前的佳肴变得?索然无味,容绵双手?托腮,盼着与?爹爹相见,至于以后,她闭上眼不愿多想。
而与?她料想的无异,整整三日,宋筠都未抽出空闲过来看看。直到?第四日头上,一身玄黑锦衣的雍贵男子出现在了朴素的庭院内。
蒲儿是个通透的姑娘,早早将侍卫撤去,自己?也躲在了灶房里,将空间留给一对男女。
容绵站在房门口,手?里捏着素白绢帕,看着慢慢走来的高大男子,思量片刻,作势要跪地请安,“参见”
一只?玉手?扣住她的小?臂,生生将她提了起来。男子好听的声?线传入耳畔,“不要跟我见外。”
容绵颤着睫羽不敢抬眸,直直盯着自己?的绣绒鞋尖。
见她生分,宋筠收紧握着她小?臂的手?,将人带进堂屋,反脚勾上门扉。
视线黯淡,容绵一直耷拉着脑袋,缄默不语。
宋筠扶着她走向?一对圈椅,“坐。”
容绵乖乖落座,一双小?手?绞着绢帕,坐立不安。戏文里的皇帝动不动就杀人,宋筠也会那样吗?
不知怎地,明明还是那个人,却给她一种极为?陌生的气场,是不容忽视的帝王之气吧。
看她太过拘束,宋筠摇摇头,竟撩袍蹲在她腿边,握住她冰凉的小?手?,“绵绵,我说过会待你好的,不会因为?身份的改变就食言,也不会让你困在深宫,见不到?外面的绚烂。若是得?空,我就带你去游历,去任何你想去的地方,但前提是,你要做好与?我并肩的准备。”
容绵愣愣看着眼前的男子,剑眉星目、卓然矜贵,是深潭里的蛟龙,是晴空中的猎隼,是她驾驭不了的人。
心里的无力蔓延至全?身,她慢慢抽出手?,讷讷道:“陛下错爱,民?女承受不起。”
听得?出,她胆怯想逃。可宋筠已经动心,怎会让她退缩。
她心防极重,不会轻易将自己?的命运与?谁锁在一起,可越是这样,宋筠就越想落锁,锁住她的身心。
霸道强势的吻袭上她的唇瓣时?,宋筠掐开了自己?的玉石腰封,想要用行动来告诉她,沧海桑田、白云苍狗,她只?会是他一个人的。
容绵哪里会想到?,堂堂一国之君,总是想着风流事,又郁结又恼羞,粉嫩的指尖抵在他肩头,想要将人推开,可终究是没底气再像之前那样娇嗔,推搡的力道也跟着弱了很多。
原本,也是猫劲儿。
宋筠侧开脸,红着眼尾看她一晌,随即将她打横抱起,大步朝稍间的软塌走去。
容绵听见玉石腰封落地的声?音,惊得?打了声?奶嗝,泪眼汪汪。
像是被欺负狠了,又必须委曲求全?,可怜得?让人心软。
可宋筠不想就这样放过她,想要让她哭着服软,哭着说甘愿留下来。
是的,是哭着。
将臂弯的人儿高高抛起,看着她坠入柔软的衾毯上,宋筠随之倾覆而下。
作者有话要说:明晚九点见~大家多多留言,是我的动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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