保姆不在,偌大的房子只待了他们两个人。
照进屋内的光线暖而柔和,四周很静,贺烛的声音放得又轻又缓,不知是不是错觉,她竟然听出了几分委屈的意味。
沉闷的尾音像带了把小刀子,钻进心里,莫名让她心疼。
唐棉张了张嘴,一时不知如何回应。
她对唐白,也没有很依赖吧,最多就是会跟他抱怨些琐事,频率也不高,大概半个月一次。
如果对象换成贺烛……
唐棉咬了下唇。
她工作起来忙几乎是电话不离手,两人聚在一起好好说话的机会并不多,每分每秒她都很珍惜。
她想着,如果把那些不好的情绪一股脑说出来,大概也会影响贺烛的心情,影响他们之间的气氛,她不想因为这些琐碎的小事,浪费他们相处的时间。
至于贺烛说的,对唐白下意识做出的小动作,唐棉也不明白原因。
可能是从小一块长大,小时候经常这么做,习惯了?
思忖半天,唐棉给自己找了个看似合理的理由。
贺烛没听到回答,颇为不满地扯了扯她滑软的脸蛋,粗声粗气地说:“给句话。”
“我没有,”唐棉回神,呢喃着说,“没有不情愿。”
回应的是他说的上一段话。
贺烛没开口,安静地等她说完。
须臾,唐棉抬起眼,望着他,认真解释道:“我跟唐白一起长大,他从小到大的糗事我知道的一清二楚,我的事他也都知道,我们俩基本没有秘密,相处起来也没有顾忌,所以……”
她顿了顿,接着道:“所以,可能是我们还不够,呃,熟悉,这些动作做起来比较拘束,没那么习惯。”
他们认识还不到一年,这样说应该没错。
但贺烛显然不这么想。
他脸色看着比刚才更差,嗓音沉下来:“结婚都有大半年了,你跟我说,我们不熟?”
唐棉微怔。
她那话还能这么理解么。
“我不是这个意思……”
唐棉还想解释,贺烛却不给机会了,蓦地俯身,堵住她的嘴,以免她继续若无其事地往自己心口捅刀子。
几番呼吸交替后,贺烛将唐棉微干的唇瓣亲得红润湿软,修长手指捏着她圆润的下巴轻轻往上抬。
他低着眼,发出的声音略带沙哑,语气夹杂几分强势:“以后睡前得跟我汇报日常,好的坏的都得说。”
唐棉眼睛一眨不眨,老实听着。
“还有,”贺烛盯着她乖巧的面容,“遇到什么事,先想想我,要是找不到我,再找你哥也行。”
唐棉没说话。
贺烛低头咬了咬她嫣红的下唇,催促道:“听到没?”
唐棉犹豫了下,慢吞吞地说:“这好像,不是分一半吧。”
听起来,像是要完全取代唐白的地位。
贺烛一点不见心虚,眯起眼睛,慢条斯理地说:“有问题?”
“……没。”
唐棉休了一天假,后期交了片子,她又接着忙起来。
晚上,她按照贺烛说的,在睡前给他发工作汇报。
唐棉第一次发这些,也不知道说什么,就把工作记录换了几句话,复制到文档里,弄成文件发了过去。
过了一会儿,贺烛慢悠悠地回复:【摄制组的报销单就不用给我看了,说点你自己的事】
唐棉:【今天没什么特别的】
贺烛:【累不累?】
唐棉:【还好】
贺烛:【你日程记录表上写着你今天在市里跑了四个地方,说实话】
唐棉往上翻着聊天记录,果然不小心把日程表也复制进了文本里,只好改口:【好吧,是有点,但也没有很累,我睡一觉就好了】
这句话发完,贺烛那边没再回。
唐棉趴在床上等了一会儿,随后熄灭手机,蒙上被子准备睡觉,忽然有人敲门。
她疑惑地下床,走到门口拧下门把手。
门外,贺烛穿着黑色长袖衫,领口有点低,露出一片线条分明的锁骨,他头发凌乱,额前翘起几根碎发,应该是刚从床上起来。
唐棉懵道:“有事吗?”
贺烛挑眉:“不是说累?”
他忽地靠过来,垂首轻吻她的唇,片刻后又抬起头,似是漫不经心地问:“现在好点没?”
唐棉下意识摸了摸嘴巴。
她其实挺喜欢贺烛亲她。
很舒服。
甚至有点上瘾。
唐棉顿了顿,扬起下巴,定定地看着他,眼前的男人正闲懒地站着,眉眼中掺了几分倦怠,嘴角却微翘着弧度,看起来乐在其中。
她缓缓点头:“嗯。”
贺烛似乎挺满意,脸上带笑,抬手揉了揉她的发顶:“那就行,晚安。”
他转身想回房间,衣角倏地被拽住。
唐棉手指攥着他的衣服,像是有些难为情,白皙的脸颊晕着浅浅的红,说话声又轻又软:“那个,能不能再亲一会儿?”
空气沉静,她的话没什么力度,却足够在漫漫深夜,引燃一些压抑许久的东西。
贺烛站定,抿了下唇。
唐棉一无所觉,直勾勾凝视他。
下一秒,那双温热的手掌再次覆上她的后颈。
贺烛身体前倾,动作异常强势,双唇热烈地吻住了她。
唐棉慢了半拍,之后慢腾腾地合上眼,顺从而迟钝地回应。
她张着嘴,舌头有一下没一下地缠上他的舌尖,双手无处安放,便搭在他的腰侧。
随着时间推移,陌生的燥热感攀升而起,唐棉双手开始不安分起来。
从腰侧慢慢往上,四处游移。
唐棉完全是无意识的,贺烛却被她撩得浑身是火。
他眸色越来越暗,鼻息间呼出的气体也愈发灼热。
困意这会儿早就无影无踪,他现在只想把眼前这个肆意妄为,不知轻重的人狠狠按住……
不过。
理智尚在。
贺烛强压住欲念,停了动作,慢声问:“记得我之前说的话么?”
走廊开了暖灯,莹莹照出一小片亮区,光线映下,掺入唐棉萦绕水雾的眸子里,泛着柔柔的水光,更显情动。
贺烛下意识吞咽。
唐棉还没缓过来,眼神懵懂,迷茫地发出声音:“嗯?”
贺烛:“你主动招我,责任一人一半。”
唐棉听懂了,意识慢慢回笼,杏眼怔怔地看着他,似是在思考。
半晌,她耳根通红,低着头道:“嗯,可是我明天要早起出差。”
贺烛漆黑的眸子一瞬间染了光,喉结滑动,想也不想地说:“请假。”
“不行,”唐棉松开环着他的手,为难地说,“高主任明天有事,我如果请假就没人带队了。”
“……”
贺烛深吸一口气,用力按住她的腰。
两人身体紧贴在一起。
随着他贴近的举动,唐棉也感受到了,他身上产生异动的那个部位。
贺烛脑袋埋在她颈侧,咬牙道:“大晚上撩拨我,又不想灭火,你是人?”
唐棉垂着脑袋,用极小的声音说:“我没说不想负责啊。”
贺烛:“那请假。”
唐棉:“请不了。”
“……”
唐棉看不见贺烛的表情,但能隐隐感觉出,再说下去,这人可能就哄不好了,
于是商量道:“延期行不行,等我回来,再,呃,那个。”
贺烛沉默。
片刻后,他往后退了退,让两人之间空出间隙。
贺烛拉着脸,托起她的下巴,从牙缝里挤出话语:“不准反悔。”
唐棉快速点头。
贺烛仍有不满,手指压着她的脸腮往内按了按,将她的嘴巴捏得变了型:“这么说,我的经验池已经满了?”
唐棉眨眨眼,面上似乎有点犹豫。
下一刻,捏在脸上的力度忽然加重,她意识到不妙,忙点了点头。
贺烛总算放过她的脸蛋,最后亲亲她的额头,转身回了卧室。
早上。
唐棉六点多爬起来赶去节目组搭车。
他们今天要去外地录制,临近收官,为数不多没确定关系的两对嘉宾,今天也必须要做出选择了。
坐上车,大家起得早,这会儿都昏昏欲睡。
车内安安静静,几乎没人说话,所有人都在各自的座位补觉,唐棉坐在前排靠窗的位置,旁边座位空着。
后面有人,座椅没办法放倒。
唐棉直着身子睡觉不舒服,就将脑袋靠在车窗上,勉强找了个合适的姿势倚着。
司机开得很稳,一路没什么颠簸。
她意识逐渐昏沉,脑子里不由自主地回忆着昨晚的一幕幕,有点分不清是梦还是现实。
那人整天无所顾忌地喊她贺太太,周围的人几乎都知道了他俩结婚的事,两人的关系哪怕没进行到最后一步,却也早已触到了婚姻的门槛。
而这次出差回去,她就要跟贺烛走到最后一步了,真真正正地落实结婚证上的关系。
这样想想——
好像也挺值得期待。
唐棉悄悄弯起嘴角。
喜欢上贺烛之前,她从没想过要跟谁组成家庭。
唐棉一直觉得,她有个疼自己的哥哥就够了,偶尔跟他诉诉苦,拌拌嘴,平时一个人生活,努力工作,因为有确切的目标,每天倒也不觉得空虚。
然后,她喜欢上了贺烛。
不是高中那种单纯的向往和崇拜,而是真真正正的,想要占有对方的喜欢。
以前觉得回家就是回到一个空荡荡的房子,进入房子里,躺在卧室的床上睡一觉,能让她暂时得到放松,这就足够了。
直到有个人坚持不懈,执着地每天接她下班,想法设法地占据她的休息时间,强硬地夺走她全部的注意力。
自此,一想到回家,她心里就不自觉地充满期待,想象着与那个人见面,然后自然而然地牵手,拥抱,亲吻。
想到这些,疲惫也随之消散。
大巴车匀速前进,阳光透过车窗,将遮光帘照得暖洋洋的。
唐棉靠着车窗,浓郁的睡意循循袭来,很快便将她拉进梦境。
合眼前,她朦朦胧胧地想,今晚不会有人来接她了。
怎么办。
才刚出发。
她已经在想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