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咳咳。”
贺烛咳嗽一声,倦怠地抬起眼皮,那双世人口中的情眼这会儿终于消了薄凉,眸光含水,病弱又多情,卷翘眼睫悠悠晃晃地颤动,如孱弱蝶翼一般虚弱扑闪,有种说不出的脆弱与病气美。
唐棉无意识多看了两眼,回过神来,深吸了口气,以缓解莫名加速的心跳。
一呼一吸间,她突然想到什么,猛地退后几步,顺带捂住了嘴。
贺烛侧卧在枕头上,眯起眼睛:“你见到鬼了?”
唐棉慢慢移动到床尾:“我怕你的感冒传染给我。”
贺烛翻身背过去。
桌上的透明药盒里还有两粒药片,杯子里的水也是满的,唐棉问:“晚上吃过药了吗?”
床上的人没有回答。
唐棉重新接了杯温水,走过来,手指在他肩背上戳了戳。
“怕传染就离我远点。”因为生病,贺烛的嗓子带点沙哑,语速很快,听起来居然有几分负气的意味。
唐棉反省了下自己,怎么说也是救她脱离父母掣肘的恩人,出去玩也愿意带她,还出借别墅给剧组。
她不能恩将仇报。
知错就认,唐棉举着水杯,对着人轻声道歉:“我错了。”
贺烛不说话,她又靠近一些:“吃药能让身体好受一点。”
床上的人动了动,薄被压得紧,带着磨砂颗粒感的声音透出,语气无奈:“真的会传染,你今晚去客房睡,有正当理由,大姐不会说什么。”
唐棉倏然僵住:“你姐今天在家啊。”
“嗯。”
“不行,离开你我良心不安,我今晚留下来照顾你。”
唐棉突然就不怕感冒传染了,拖着贺烛坐起来,强势地把药盒塞到他手里,手上举着水杯,服务贴心到位。
贺烛半眯着眼睛,清楚传达出“你居然还有良心”的意思。
唐棉客气地给大佬递水:“夫妻一场,应该的。”
那份文件再次被她忘到脑后,之前贺桐抽查不及格,她承诺下次一定把资料背得烂熟于心,然而并没有做到,写有贺烛日常喜好的文件夹还放在书房,动都没动过。
比起感冒,唐棉更担心贺桐又给她安排临时测验,再不及格,她就该三振出局了。
贺烛听她提了一嘴大姐,大概能猜到她反常的原因,在房间待了一天,这会儿彻底清醒了,正好觉得无聊。
浓黑的眉眼舒展,贺烛倚上床头靠垫,对着唐棉慵懒地抬起一条手臂:“手麻。”
唐棉领悟,坐到床边,勤勤恳恳地帮病号捏手。
过了一会儿,病号大爷提了新要求。
“床太硬,空调开得太低,帮我拿瓶冰水。”
垫了枕头,调了总控,倒了温开水。
贺烛不甚满意:“我要的是冰箱里的。”
唐棉跟他讲道理:“发烧要多喝热水。”
毕竟不是任性的小孩了,贺烛迟疑片刻,妥协了,随后又闲懒地张口:“帮我把平板安到支架上。”
唐棉照做,见他两手都放在空调被下,不打算动一根手指,便半坐在床沿,倾身伸出手指,细心地帮他把额前碎发向外拢了拢。
她身上带着泡完澡后清爽撩人的薰衣草香,指尖柔柔地划过,像带了勾子,撩得贺烛心尖微颤,他身体滞了一瞬,喉结不自在地上下滚动,没了作弄的心思,偏头看向一侧:“够了,我还没病到行动不便的程度。”
唐棉张张嘴,正欲说话,管家的声音穿过门板传进房间:“夫人,大小姐有事找您。”
“……”
一瞬间,她好像回到了学生时代,老师当堂通知今天有期末考试,且考不好要单独约谈家人,偏偏她什么都没复习,考得还全是死记硬背不该错的题。
完蛋。
唐棉紧张地腰板笔直,攥着手机磨磨蹭蹭要出房门,手放上门把手的刹那,突然福至心灵,灵光一现,飞快跑到床边,抓起桌子上放的手机塞到贺烛手里。
“拜托。”
贺烛:“?”
管家在门外催促:“夫人?”
唐棉匆匆撂下一句:“记得看微信啊。”
贺烛发烧,贺桐才抽空回家一趟,距约定的一个月还剩一周的时间,说实话她心里已经不抱希望,这两人在房间外演得滴水不漏,房间里却一点水花听不到——贺烛卧室的隔音做得并不好。
贺桐红唇泛起苦笑,从前跟在她身后姐姐长姐姐短的弟弟,如今已经对她怀有戒心了。
唐棉推开书房的门,贺桐穿着米色衬衫连衣裙,仪态端庄,手指一页一页地翻过文件。
“贺总。”
贺桐抬眼:“坐。”
唐棉搬了个矮脚凳,坐到桌子前,方便待会儿作弊。
贺桐说:“这回记熟了?”
唐棉支支吾吾:“呃,嗯差不多。”
正好翻到贺烛喜欢的食物一页。
“他最爱吃的菜。”
唐棉低头,假装冥思苦想,手指飞快在手机上打出一行字,同时在心里不停祈祷,贺烛千万要看手机。
几秒钟后,聊天框无声蹦出一条回复:【没有最爱吃的,口味偏清淡。】
她念出答案,贺桐顿了顿,翻到下一页。
“最常交往的女人类型。”
【没有】
唐棉回答得有点忐忑,好在贺桐没说什么,继续下一题。
“最喜欢的甜品。”
这次那边回复慢了些,唐棉想干脆自己编一个算了,界面多出一行字:【我不吃甜食。】
唐棉说:“他不吃甜食。”
话音一落,贺桐抬头:“你再想想。”
唐棉低头,手指飞快打字:【你再想想?】
【想不出来,自求多福】
唐棉只好坚持原答案:“他确实说过不爱吃甜食,应该没错吧。”
贺桐摇摇头:“以前爸收的节日礼物里如果有点心,他总是第一个过去抢。”
唐棉沉默,她现在的心情好像做理解遇到了文章原作者,自以为得到了标准答案结果阅卷老师无情给了零分,理由是与出题人给的答案不符。
好在贺桐今天没有多为难她,或许是觉得榆木脑袋开不了花,彻底死心,问了几个问题就放过了她。
唐棉离开,书房门刚合上,高冷的贺大小姐迅速丢掉文件夹,掏出手机给自家二弟发消息。
【这次有望成功】
贺延:【哦,加油】
贺桐:【我是说真的,她的回答没参考文件答案,却都答对了】
贺延异常冷静:【了解不代表顺从】
他们想要的,是能管住贺烛,不再随性胡闹的人。
的确。
贺桐头疼地撑住前额,是不是应该降低要求,能让贺烛抽出心思顾家就行。
奢求他听话,彻底收心,真有人能做到吗?
过了良久,贺延又发来信息:【爸去年看中的林场项目,竞标失败了】
贺桐眸光一凛,眉心霎时间拧成了川字。
谁有这么大本事从贺家手里夺标。
贺桐追问:【对方是哪家企业?】
贺延回:【明面上是一家新兴的联合集团,背后是谁还在调查,目前来看,盛焱的可能性最大。】
【刘董?年初那会儿,他可是主动找上门来求合作的。】
【不是刘董,是他的儿子刘存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