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北方瓢泼大雨不同,南方的日光艳丽。
下飞机已经下午三点钟了,两个半小时的旅程,单单一直在劝许梁州,她找了好多个理由,比如她妈不喜欢他,见了,她妈会想掐死他们两个人,她妈妈也会认为之前的分手是她在说谎,但他始终不为所动,按住了她的爪子,丝毫没有生分的感觉,“别劝我,你劝不住的。”
单单沉默了会,然后说:“那好,我妈对你动手,我不会帮你的。”
她背过身,显然是生气了。
许梁州搂过她的肩,靠着她,笑了笑,沉眸睡了过去。
机场外许梁州早就叫好了车,两个人上了出租车,小城没有什么变化,单单靠着窗,傻傻的看着窗外飞速倒退的景象。
出租车停在在巷口,许梁州什么都没有拿,两手空空的回来的,他手插在兜里,抿唇不悦的看着她自顾自朝前走的步伐。
他慢悠悠的跟在身后,“你生气也没有用?反正我是要上门的。”
“诶,你不搭理我也没有用。”
单单转身,“你是不是忘记了我们两个已经分开了?”
许梁州讽刺的笑笑,“那是我逗着你玩的,你知不知道?”
虽说后来没怎么见面,但她的举动都在他的视线之下。
单单低垂眼眸,“我知道。”然后又道:“我刚也没有生气。”
许梁州好奇的问:“那你一个字都不跟我说,是为了什么?”
“我害怕,怕我妈打了你,还把我赶出去。”不等他回答,单单抬眼看着他,声音小小的,“我妈喜欢听话的乖一点个性没那么强的男孩子。”
说完,单单就蹭蹭的跑掉了。
许梁州立在原地,勾唇笑笑。
单单进门时,单妈还没有回来。
高中生们放假都比较晚,单妈还在学校里上课。
单单把行李放好,在沙发上躺了一会,然后就去了一趟超市,打算做饭来着。
她心里虚,虽说期盼回到家里,但还有点怕她妈妈。
单妈发起脾气来,轻易收不住,也哄不好。
下午六点,单妈拿着还没批改完的卷子准时到家。
单单下厨做好了饭菜,托着脑袋等着。
“你什么时候到家的?”单妈把卷子放在茶几上,边换鞋边问。
单单起身,“下午到的。”
单妈点头,看了桌子上丰盛的菜,有些惊诧,“你都会做饭啦?”
做菜的本事都是她上辈子无聊学来的,她妈当然不会知道。
“嗯,学校有厨艺兴趣班。”
单妈坐在她对面,略微沧桑的眸亮起了些光,不似刚刚离婚那段时间般暗淡,她用筷子夹了根蕨菜,尝了尝,夸奖道:“味道还不错。”
单单也重新坐下来,埋头吃饭。
原本以为她妈会提起谈恋爱的事,整个晚餐时间,她妈却是没有说。
单单松了口气的同时,也顿觉不安。
洗完澡躺在自己的房间里,单妈还跟高三一样,往她的桌子上放了一杯牛奶,让她早点睡。
单单跟母亲说了声晚安,却是无法入眠。
木质的窗微微留了个缝隙,金色的光将整间屋子都照亮,她起身,踩着拖鞋走到窗边,纤细的手指推上木窗,一点点缝隙慢慢拉出一个大的空间来。
冬日里的冷风将她脸上闷出的温度吹低了不少,半露在窗外的轮廓精致小巧,眸光流转。
对面的阁楼窗灯也是大亮,许梁州立在窗边,手里夹着根烟,距离太远,看不太清他脸上的神色,不过他那双幽深的瞳孔在黑夜格外瞩目。
“叮铃”一声,单单的手机里多了一条信息。
“看见我了没?”
“嗯。”
“好看吗?”
“……”单单选择关了窗户。
再次躺在床上,还是翻来覆去的睡不着。
入睡之前,单单又给许梁州发了条信息。
“如果明天我妈打你的话,你记得跑得快一点。”
许梁州第二天早晨敲响她家院门时,单单还在梦乡之中。
这大概是单妈第一次见许梁州,从前只在邻居和老师的口中听过他的名字还有品性,从来没有真正了解过这个人。
“阿姨,你好,能让我进去吗?”
单妈恍惚了一下。不确定道,“你是王奶奶的孙子?”
许梁州人畜无害的展露出个妥帖的笑来,很标准的好人模样,“对的。”
单妈拉开门,防备心没有之前那么重了,不过眉头还是紧紧皱着的,她总觉得这个声音很耳熟,但一时又想不起来在哪里听过。
单妈纯粹把他当成了客人,还给他倒了杯水,“你奶奶让你过来的?有什么事吗?”
许梁州接过水,没有喝,而是放到了离单妈比较远的距离,“不,是我自己过来的,冒昧打扰了,我是来找您的。”
单妈不解,“你找我?是什么事情呢?”
她和这个男孩可没见过,也没什么交集。
不过这孩子好像和传说中不太一样,没有那么混账,长得嘛,确实好看,比一般人出色许多。
许梁州不打算周旋许久,开门见山,“阿姨,我们之前聊过的。”
“在单单的电话里。”
单妈刹那间就想到了,顿时没了方才的和颜悦色,沉下脸,“所以你这是什么意思?!”
许梁州淡定自若,“阿姨,我没什么恶意,不过来拜访拜访而已。”
“毕竟我是真的喜欢她。”
单妈压着怒气,打开大门,“出去,你出去。”
许梁州从沙发上坐起,“阿姨,您真的没必要这么大的反应,单单已经成年了。”
单妈闪神了瞬间,唇角微动,被他的辩驳说不出话来,喉咙仿佛被堵着。
他说的是真话,单单的确成年了,长大了,不再是那个事事都要她看着的点点大的女孩了。
单单下楼时,单妈和许梁州类似于在对峙,气氛不是很好,面无表情的单妈和笑眯眯的许梁州。
单单飞快的跑下楼梯,刚睡醒的朦胧感烟消云散了,紧张道:“妈……”
单妈抬手,单单下意识就挡在他面前,“妈,你别打他!”
单妈一愣,语气冷冷的,“我没想着打他,你先让他回去。”
单单扯了扯他的袖子,“你赶紧走吧。”
许梁州安抚似的拍了她的手背,然后对单妈道:“阿姨,再见。”
“先吃饭,看着我干嘛?”。
单单敛眉,纠着手指头走到餐桌旁,勺子搅动着碗里的白粥,小心翼翼的往她妈那边看了看,并没有什么异常。
单妈等她慢吞吞的喝完粥,才开口,“其实我并不是很喜欢他。”
单单掐着手,抬眼,“妈妈……你先别着急下定论。”
单妈叹气,眼角眉梢是沉重,“你要知道,我做什么都是为你好。”
可“为你好”三个字也早就成为了枷锁。
单单放下碗筷,头一回在她妈面前完完全全表达自己的感情。
“妈妈,我真的喜欢他,他对我……也很好。”
单妈沉默,没回话。
深夜,单妈独坐在窗台之下,裹着深色的披肩,沧桑的眼眸中是化解不开的意味。
“你不能逼迫她离开我。”
“她会听你的话,但你觉得她真的会开心吗?”
“阿姨,你也相信她能处理好自己的事,也相信我,她很成熟,我也很成熟。”
最后,他犹豫了一下,“阿姨,不能因为你婚姻的失败而不让她相信爱情。”
这些话直在她耳边荡啊荡,经久不去。
夜里下了霜,窗台外寒冷如刀割,单妈搓了搓手,回了屋。
很长一段时间里,婚姻和爱情两个词都是她生活里的不可提起,她逃避了很久。
她企图将女儿放在一个保护罩里,不让她受到任何伤害,尤其是和她一样的伤害。
可是她忘记了,她是她,单单是单单。
过年前一天,许梁州往单单房间里扔了一张纸条,很漂亮的字。
大概就是约她出来玩的意思。
单单将纸条收进抽屉里,撇了撇嘴,那人怎么也不嫌麻烦?发个信息不好吗?
绕是如此,单单还是偷偷摸摸溜出去了。
她还没懂她妈对许梁州的态度,她不敢问,怕她妈将她扔出屋子。
单单不知道的是,上辈子,单妈对许梁州的厌恶,全都是在他刻意的安排之下,在他想独占她的前提之下,可现在不一样了。
单妈和许梁州不再是对立面,许梁州就不会让她妈看见畏惧和厌弃的那一面。
单妈在打围巾,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就故意让她蒙混过去了。
寒冬腊月,许梁州穿的单薄,单单关好门,轻声问他,“你不冷吗?”
许梁州微僵冰凉的手指捧住她的脸,“为了帅,怕什么冷。”
单单被他的手冰的打哆嗦,“找我出来干嘛呀。”
许梁州低眸瞧了瞧她红润圆嘟嘟的脸,“想你了呀,来来来,让我亲一口。”
单单抵住他的胸口,“别乱来,我有正事跟你讲。”她咬唇,继续说:“我妈一会儿要去菜市场,该怎么做你自己看着办。”
“噢~帮我?”
“我没有。”
许梁州拽过她,不让她有逃跑的机会,“既然你帮我了,我也帮帮你。”
单单懵,“帮我什么?”
“帮你纾解对我的相思之苦。”
他压着她,咬上她丰润可口的唇瓣,舔弄着,晶莹的口水沾在她的唇上。
单妈办年货时,身后跟了个尾巴,又是帮忙砍价又是帮忙提东西。
她眼皮子动了动,没有管。
就先看看吧。
免费的劳动力,他爱干就让他干吧。
吃亏的又不是自己。
本以为他过一会就没耐心,没想到他跟了一路,一个上午任劳任怨的,也没不耐烦的想走。
单妈的脸色这才缓了缓。
把所有买好的东西都搬到家里来,单妈还是嘴硬的来了一句,“别以为我会轻易接受你。”
许梁州不慌,“阿姨,你舍得让她难过吗?”
单妈愣住,她舍不得,当然舍不得了。
那是自己疼到大的女儿。
其实他们服软之后,她心里就已经有动摇了。
台阶他们给了。
她要慢慢的下。
元宵节过后,就又到了单单上学的日子,许梁州在大年初二跟他的爷爷奶奶一起回了首都。
单妈态度有所缓和,不过是装傻充愣当不知道她和许梁州还有纠缠这件事。
上火车前,单妈叮嘱了好几遍,要她自爱。
大一很快就这样过去了。
她和许梁州虽然没有住在一起,但他们两时常会一起吃饭,见面的频率相比之前要多了许多。
许梁州越发放飞自我,剪了个板寸头,不过依旧是无敌的帅气。
到了大二,迎接新生那天,本来作为学生干部之一的单单也去负责迎接新生的工作,他嘴巴一撇,缠着人死活不让去。
开玩笑,新生里学弟不少,他吃醋了。
于是他抓着单单,硬生生的把人拖到图书馆,将她按在椅子上,找了本全英的文学,“我看不懂,你翻译给我听啊。”
单单也知道他不是真的看不懂,就是逮着机会想折腾她,图书馆里不让大声喧哗,她挺直了腰板,扫了眼书籍的封面,这是《福尔摩斯探案》的英文版。
单单翻开第一页,眼珠子动了动,清丽的嗓音悦耳动人,“很久很久以前……”
许梁州忍着笑意,听她一本正经的在胡说。
她不受影响,娇俏的眸瞪了他一眼。
“有一只小狼,孤独的生活在山里,有一天,经过的砍柴人起了怜悯之心,不忍看它挨饿受冻,就扔了些食物在它面前。”
“后来呢?”他问。
单单继续说:“后来,他想要的越来越多,吃完了骨头就想吃肉,吃完了肉还觉得不够,想要的更多。”
“最后……”她拖长了尾音,“他撑死了。”
许梁州的笑声愉悦动听,眉梢落着浅笑,“埋汰我?”
单单无辜,“我没有。”
“是在骂我狼心不足呢?”他不急不缓道,“我就是个贪婪的人,想要的会越来越多。”
渐渐的,安静的图书馆里,两个人都没再出声。
许梁州静静的看着全英的书,而她趴在他对面,看了他良久,之后伸出手摸了摸他的下巴,他滞了下,“别闹我。”
单单闷声的笑,无声的时光中,她睡倒了过去。
许梁州放下手中的书,好看的眼凝视着她,一动不动的。
大二还发生了件让许梁州不怎么开心的事,赵尽也来了H大,还和单单填了一个专业,成为了她的直系学弟。
赵尽还没死心,喜欢在她面前刷存在感。
赵尽靠着那张清秀的脸,蒙蔽人双眼的笑,混的很开。
许梁州在单单面前发过小脾气,什么你离他远一点,他不是个好东西,他就是演技杠杠的影帝,巴拉巴拉说了一大堆。
单单思衬,虽说没有完全同赵尽隔开,但也疏离了很多。
她自己也发现了,赵尽有时候看她的目光也挺吓人的。
许梁州嘴巴还是很毒,一来外院就刺赵尽。
“演技这么好,去新区电影学院啊,在这可就真是可惜了人才。”
赵尽反唇相讥,“你脑子不好使,我也没见你去医院重新组装组装啊?”
两人又干了一架。
许梁州不是很在乎公平,喊了刘正刘成,一起揍。
单单问他,“三打一,你好意思吗?”
许梁州用胡茬蹭她的脸,亲了又亲,嬉皮笑脸,“好意思啊。”
单单大三赵尽大二时,他在教学楼底下摆了心形的玫瑰花,当众弹起吉他告白。
单单拒绝了。
这件事闹得很大,许梁州私下又找了梁叙和宋城两个人,把赵尽给打了一顿。
赵尽匍匐在地上时,依然很执拗,他说:“我不会放弃的。”
气的许梁州冷笑的踹了他两脚,他学医的,避开了要害,但却让他足够的痛苦。
“以后见你一次打你一次。”他微抬下巴,颇为不羁道。
从那天之后,许梁州抽出一部分时间学起了吉他,那臭小子会的,他当然不能落下。
大四上学期快要结束时,西子喝的酩酊大醉,歪歪扭扭的站在明月湖旁,搂着单单嚎啕大哭,脸上的妆都哭花了,红的白的一块块。
单单问她,“怎么了?”
西子说:“顾勋考研了,拿到了国外大学的offer。”
单单不知道这是好事还是坏事,对顾勋而言,于他的未来有益,但对西子而言却是漫长分开的起点。
单单问她,“那你呢?”
西子醉眼朦胧,摇头,“我不知道啊,真的不知道有什么办法了。”
她是学艺术的,考个屁的研究生。
答辩前,顾勋做出了最终的决定,他签了国内的一家上市公司,薪资和待遇都很可观。
单单在答辩时,又遇到了一个大问题。
论文查重刚好查到她头上,那么多字的论文全是她一个字一个字敲出来的,可偏偏还是有了百分之四十的重合率。
她没办法,只能熬夜折腾,重新写。
许梁州毕业的事一早就处理好了,他提前修完了课程,这几个寒暑假也一直跟着医院里认识的主任在实习。
他的恶趣味还是没变,喜欢折腾她,折腾到她眼泪汪汪的就开心了,然后很恶俗的把她的泪珠子给舔了。
单单是不能理解他的。
五月初,单单还在奋笔疾书的时候,许梁州把窝在出租屋里许久的她拖了出来,她冲他发火,“你烦不烦,我都不能毕业了。”
许梁州面不改色,也不怕她挠痒痒似的脾气,找了个包厢点了几个菜,“你头上都快长草了。”
单单都懒得对他翻白眼了,打开手提电脑,就又开始敲字。
许梁州凑过去看了看,把她的电脑给收了,“别写了。”
单单发急,“我要是不能毕业了怎么办?”
“那我以死谢罪。”
“……”她很想说,你的命不值那么多……
好吧,她也就是想想而已。
最后,还是许梁州趁她睡着的时候,用她的电脑帮她改了论文,还顺带提她填了简历。
四年的时光如穿堂风,呼啦一下就没有了。
宋城单身了四年,程浔也是。
宋城喜欢西子很久了,久到都快忘记了曾经心动的感觉,每年他都买了许多玫瑰花,一朵都没送出去,最后全都便宜给了垃圾桶。
大三的时候,他做了一件卑鄙的事,顾勋原本是没有考研的打算,是他怂恿的。
国外的学校也是他怂恿顾勋申请的。
眼看胜利在望,可还是落空了。
宋城抽着烟,穿着学士服,清俊的五官上笑意淡薄。
不远处的西子对他摇手,“宋城,你快过来,帮我和顾勋拍张合照。”
灭了烟,点头,他说:“好。”
来日方长,西子和顾勋心里都已经生了隔阂。
那种隔阂就是相互之间的愧疚。
宋城耐心好,不急的,他还能等更长的时间。
等到这段感情分崩离析。
在六月灿烂的日光之下,他们这群人跟大学说了再见。
许梁州人生中第一场失败的手术在他刚毕业不久,主刀的是他一直跟着学习的主任。
患者是个有心脏病的老年人,手术失败,死在了手术台上。
许梁州如愿成为了一名医生,感情越发淡漠,那个偏执的他被压在“许医生”下面。
他冷峻,不苟言笑,医院里的护士偶尔能看他展露笑颜时,大概就是单单给他送饭的时候。
许梁州揭开口罩,剑眉之下是一双冷漠至极的眼,只不过,这双眼睛里还藏着些许难过。
面对生老病死,他能做的只有努力,但该来的他无法挽回。
这是他第一次正视死亡。
手术台上躺着面无生机的尸体,呼吸机上的平线代表着这个人已经不在了。
手术室外是惊天动地的哭喊声,许梁州摘了手套,走了出去。
有个男人扑了上来,“医生,你明明说过有一半的成功性!!怎么人就没了!!?”
这是失去亲人的质问。
许梁州皱眉,用力将人扔到一边去,他的洁癖重。
他吐字,“不是还有另一半的失败性吗?我也很抱歉。”
男人疯了一样的扑了上来,“庸医庸医!你根本就没有尽心!你这样的人怎么配当医生!?我看你一点都不难过,你肯定巴不得这手术失败,我告诉你我不会放过你的。”
许梁州看着好笑,他不难过吗?有一点点的,可是他为什么一定要表现出来?
要嘶声力竭的哭喊才行吗?他做不到。
“他又不是我什么人,凭什么要我难过。”
男人彻底被他激怒了,冲上来就要揍他,被其他人拉了回去。
许梁州跟着接连做了好几台手术,早就累了,揉了揉眉心,没再看那人,转头就要回更衣室,换好衣服回家休息。
男人虽然没什么动作了,但嘴里依旧念念有词,“不会放过你的,要你陪葬,要你陪葬。”
他从一旁的护士手中抢过玻璃吊水瓶,拨开人群,忽然冒在许梁州的身后,拍了他的左肩,在他回头的瞬间,狠狠地将玻璃瓶砸上他的头顶。
许梁州后脑疼的麻木,高大的身躯晃了两三下,液态的药水打湿了他的发,凭借着最后几分力,撑着墙,缓缓的倒下了。
男人被反应过来的人们拦住,许梁州也被送去治疗了。
凌晨,单单接到医院的电话,换好衣服,跟她妈妈打了个招呼就去了医院。
她刚工作不久,最主要的是,她和许梁州还没有结婚,不过单妈也没有继续反对就是了。
许梁州工作的医院是市中心医院,他算是院里重点培养对象,专业知识出色,手术台上的也出色。
单单以前在电视上经常看见医闹事件,也曾替许梁州担心过,可他总说不会的,不会发生的。
这下子真的发生了,她还是慌张的。
她生活顺遂,没有经历大的风浪,遇事还是不能完全冷静。
好在医院的人说不是很严重。
单单停好车,就又接到了医院的电话,那边说许梁州已经醒了。
她绷着的心弦一下松懈了。
单单在护士的带领下,直接到了许梁州的病房。
比较高级,他向来不是会委屈自己的,能用最好就用最好的。
单单推门而入,一只脚刚踏进去,胸腔中闷闷的,病房里有一种熟悉的压迫感、窒息感、以及她内心忽然翻涌而出的畏惧感。
许梁州靠着,床榻被调到一个刚好的高度。
他听见脚步声,缓缓的抬起眼皮,定神凝视着她。
单单倒吸一口冷气,掐着手心。
这双眼睛里泛着幽幽的光,深得仿佛望不到底,像是从深渊里爬出来的恶鬼一般,带着震慑人心的死气。
单单往后退了一步,病房里的压迫感在他睁眼的瞬间又放大了无数倍。
她抖着唇,已经很久没有这么怕过了。
“你来了啊。”他眨了眨眼,眼中的黑色墨团迅速消散,恢复如常,干净如清泉。
他嘴边挂着清澈的笑,与平时无异。
单单想,刚刚那种令人不敢靠近的感受,应该是错觉。